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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在黎明之前呼喚我》番外385 未妨惆悵是輕狂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東晉隻限於江南的半壁江山。風秀水麗,梨花幽香,若已成追憶,如今水鄉。

  冰雪迢千裡。狼煙四起。

  建康之上,碧瓦飛甍,濃霧繚繞,金碧輝煌的東晉皇城,猶如月朗星稀的璀夜,馬蹄嘚

  嘚,終馳騁為一路紅煙,信花遍海。

  古色的雕鏤金杯,緩緩斟上,水色幕簾溢酒飛灑,流光四起,宛若隔霧之花,大雁南

  啼。

  小巷晨曦映入杯沿。繡著龍騰鳳舞,盤旋吼雲,交織不散。

  光陰拈指。建康宮的瓊樓玉宇。勝不似丹墨儒扇,也勝似錦繡於緞。仕女的長袖拂耳,

  體香斥城。

  何時世人才能穿過時光輪回的憂傷。歷史的銅鏡,鮮明的江水,溪澗汙穢。

  寶座之上,萬人朝拜,座後細膩刻著理石之龍,騰雲駕霧,不消土礫。

  昔日的琅琊王,如今已是披袍戴冠,雍容華美,珠簾月撒。龍袍之上,不知寫滿了多少

  破碎的風霜。

  婢女挽起袖裙,露出勾魂的玉腕,輕提酒壺,又斟滿一杯。

  一個人走一條,熟悉得已到陌生的殊途路。風化至死。

  他端起。望著金杯之中閃亮的酒水,渾聲問道:“戰事如何?”

  銅案輕響:“大勝。”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東晉的風華,就此續開。在鏗鏘的歷史之後,還能看見,橫溢著香燭的流雲。

  未妨惆悵,是清狂。

  一杯催一杯,杯杯相催,輩輩相催。

  東晉的戰旗,在崇山冰雪之巔,獵獵作響。山之腳下,血流成河,匯入冰肌。

  也不知是誰,站崗放哨之中,突然興奮地大喊:“將軍回營了!”

  她停下了,不由翹首相望。

  一生一夢,流年日沉。

  他細碎瀟灑的流海,隨風舞動。

  雪白似月。罅圈縈繞。劍鞘閃著未有的紅光,氣息清淺。

  戰場上的他和劍,永遠是神定氣閑,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淡笑。

  聽說東晉市井流傳著一本書。內容是甚,她不知。只聽過一個傳言,說曾經有一位女子

  遠遠見過一眼虹將軍,就立即將書焚毀,將他列為榜首,長存心間,一生未嫁。

  她奢侈地笑了。

  上蒼就給予絕世的容顏。造就了細膩淡漠的他。

  絕是出塵。無論上戰場,還是平常,他都永遠是一襲白裳,獨自吟月。他的背影,亙古

  含著落日憂傷。雪白的肌膚,雪白的衣衫。瘦瘦傾長的身影,襯著破碎的紅輝,劍尖的

  傷口,何時愈合。

  她知道,那是長虹劍法,看不穿的獨殤劍法。

  可是,他今天的氣色……吟藍扶著帳篷,望著他的遠去,雪地上一點血色,震撼了她的

  心。

  吟藍的步子,越走越急。踏在厚厚的白雪上,留下一道道,結局。挑開帥帳。

  月白的身影,映入霧靄漫漫的眼簾。

  他是躲在角落,獨自沉睡的海螺。她聽不見海浪的衝擊,忘記蔚藍的詩意。

  背影是破碎。廢墟之中緩慢爬行的螞蟻,透析穿越這記憶。

  “有事?”

  吟藍語塞。“呃……對手是誰?”

  “王蘇之亂。

”他淡淡地吐出幾個字,垂眼看著桌上。  “王敦和蘇峻?”吟藍提起心來,“那應該是很厲害的對手吧……那個,你……沒事

  吧?”

  他緩緩閉上眼,撐住這一陣陣的眩暈。“沒事。”

  他是一軍主帥,怎能輕易倒下?

  四個時辰前。

  戰場上蹄馬交嘶。沙煙四起,放佛烏雲蔽日,

  鳥瞰大局,混戰一片,鮮血淋漓,劍鋒晃晃,驚心動魄。

  滿目的瘡痍,東晉的軍隊,在他的手下,不曾潰敗。那是留下的寂寥,戰場的哀號。

  亂舞的黃沙,銀芒飄灑。馬身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刀痕。東晉之手,勢如破竹。

  時光匆匆,鮮血仿佛也附上羽翼,竭力嘶吼。

  血管的迸裂,殷紅的噴湧。長劍大刀,利斧彎鉤。

  迅速成了包圍之勢。一令之下,立即圍剿。

  轉眼之間,他們的軍隊,已經步上了凱旋之路,戰果是,全殲。

  四個時辰後。

  帥帳之中,兩人靜默。

  “別騙我了……”吟藍心中一酸。時光荏苒,他的性格,自己怎有不曉之理?

  他的手握得緊緊的:“不要告訴他們……會亂了士氣。”

  站得太久了,吟藍莫名地也惆悵。如果當時隻道遺忘,才會了解自己的宿命,原來如此

  坎坷脆弱。那般猖獗。

  兩年之前。

  窗外冬日的晨陽暖暖地照明了嫋起的炊煙。她凝望著冬陽。已經等了一夜。

  直到那抹月白身影帶著浩浩蕩蕩的軍隊遠遠的從鄰山走過,她才回家。

  兩年前他才十四,名揚天下,淨打勝仗,漂亮俊秀,絕世無雙。

  她看雪鳥啼破空,看裂縫綻逝飛影。他澄淨的容顏,永遠在她心底。他不

  經意之間溫柔的軟禁,已將她的雙手,用泉水牢牢拷住。

  看季節深深的暗影。

  “藍兒。”娘親喚,“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

  是清狂……。”

  兩年之後,我們依舊微笑地看見,能夠經得住歲月流年的蹉跎。

  辰光的車輪,緩緩軋過落葉的細紋。

  吟藍一步躍上去,拉住他。十三年前——

  玉懷裡一手摟著洛虹,一手忙著刺繡。

  那年不是隆冬,卻是逼人的盛夏。

  蟬的聒噪猶如海浪,忽遠忽近,吵得三歲的小小虹眼前,一片朦朧。

  細細軟軟的發絲蹭在娘的潤潤的唇角上,懷裡的孩子含糊不清地念念著娘,虹兒難

  受……

  三歲的洛虹不像其他孩子,在爹娘的照顧下嘟嘟可愛,相反逆之,瘦瘦弱弱,身邊無論

  何時,都是要有人守著的。

  娘在雪白的緞綢上龍飛鳳舞地繡著,細密的流海間,那個雪薔痣,依舊未開。

  這個女子,她抖落了一身的妖媚,斂起了樸素的輕紗,凝之如脂,翠玉如霞。

  樹上的倒影斑駁地琉璃著一地,在白衣孩子身上,倒出一片斑影。

  他的眼睛裡,一片片的碎光。慢慢垂下。

  娘的長眉末梢,也染上了幾縷盛夏的白霜。

  不問流芳。

  洛虹眼前,仿佛銅鏡照耀,清晰一陣,模糊一陣,好似罩著一片澄藍的流光,那水波

  ,清清涼涼地波動著,幽幽靜謐。

  小臉上一抹蒼白。娘,虹兒難受……

  玉一怔,望望孩子:“虹兒?”女子看他已經垂下的眼簾,眸之間閃著無雙的心疼。手

  撫上他的額頭,神色一變,抱起洛虹就朝屋裡走去。

  芙蓉殤。水簾上的玉珠,一顆顆在時光風塵裡,滾落。

  盛夏的日光,將之後的歷史,明亮得再也看不清了。

  十三年後。

  將軍府。

  他的手,被她緊握。

  東晉皇宮,富麗堂皇,水光萬丈。不似商紂的酒池肉林,美女如雲,顛魂倒魄。琉璃瓦

  頂,金鱗金甲,舞殿冷袖。

  而東晉的最高將軍府,一片素雅。

  踏進府邸,既沒有侍衛冷峻守門,也沒有成排家眷來回迎客。

  清淨之中,多了幾分抹不去的寂寞。

  不聞其聲,只聽見滿府嘩嘩地水車流瀉之聲。清氣流溢,嗅不到半點酒味。

  將軍府的浮雲,浮萍滿地。矮矮的邸前邸後,好似都能灑下一抹抹朦朧的昏黃。

  木製的水車,來回不知流逝的轉動。就像不遺流芳的鐵輪,不現蹤跡的時光。

  以前新月籠罩下的將軍府,似乎還有螢火蟲的俏皮閃動。

  歷史之中的府邸,應是沐在晨光之中,一層一層用青白大理石砌成的台階,就像是不變

  戰爭的雲沙。可它,不是。

  潮水不返。

  白袖翻翻。固執的將軍府,應是放眼望去,肅穆陡升,嚴峻的飛簷,漆著耀眼的金紅。

  青殿高掛,軍旗四處,都在城中獵響。

  可它,還不是。

  充斥著銅鐵城門的,是一道一道,憂傷勾魂的幽琴。

  高山流水,望眼浮雲。細碎的流海,被腥鹹的海風悄悄吹動。

  種滿合歡海棠的牆角,催開一朵朵琉璃花。

  魚的溺水而亡,只是要求,海能記住它。

  高瓦飛簷,縱橫交織,宛如一幅無批之水墨長卷,白線流動。

  風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誰教桂葉香。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泛黃的紙上,撥出如此的記憶。皇帝握著他的手更緊了,一陣欣喜,也顧不得避嫌,張口就道:“虹兒虹兒,我是爹爹

  啊。”

  洛虹看了看他緊握的手,然後緩緩的抽了出來, 眼神猶如六月的冰雪,寒懾死人。

  “我……不知道。”

  皇帝的臉色變了,但眸底卻還點燃著傻傻的溫柔:“虹兒……別和爹開玩笑,好不

  好?”

  是啊,撒謊不是好孩子。

  吟藍偷偷地看他,卻發現他的碎碎的眼眸裡,藏著些什麽。

  娘說了,不要去認爹。

  想做個好孩子,就應該聽娘的,對不對?

  她恍惚明白了,那叫違心。

  但他早已不是個孩子了,所以他昧著良心,不去看他:“不知道。”

  皇帝緊握的雙手,指尖一陣陣地發涼。

  皇帝眼睛裡帶著一抹血紅,激動地吼道:“虹兒!是不是娘和你說了什麽?”

  少年撐起虛弱不堪的身子,唇角噙著一抹冷笑:“是……她是和我說了……”

  皇帝身子一震,渾身都在顫抖著:“說……說什麽?”

  洛虹臉色異常地蒼白失血:“她說……說別去認你……”在皇帝驚愕到無法言語的目光

  中,他又道,“你現在滿意了麽……”皇帝還想張口說些什麽,卻被少年一句話冷冷地抵回去:“不送。”

  他尷尬得站起身,眼神複雜,捉摸不透。可最後,在那將軍府徹寒的溫度之中,轉身,

  漠然。他的背影,雖然被華美大氣的龍袍所裹挾,可是皇帝,終究是政事的奴隸,甚至不能擁

  有一個美滿的家。

  風音淒涼。

  少年遠遠望出去的目光,有些不舍,有些黯淡,有些痛苦。

  爹……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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