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靈筠和翟凌波穿過人群,走到葉豐年身邊。
翟凌波看著葉豐年抱著盛飲雪的遺體,悲憤交加,差點站不住,自己還是來晚了!
她又看向葉豐年,只見他年雙目通紅,頭髮凌亂,素衣血跡斑斑,焦急的問道:“年兒,你哪裡受傷了?”
葉豐年見翟凌波仍舊如此關心自己,心頭一酸,想開口叫一聲三姨,但想到自己的身世,到了嘴邊的三姨變成了:“三當家,多謝您的關懷,我不過是受了一點小傷。”
翟凌波聽葉豐年叫自己三當家,眼中閃過一絲悲痛,繼而惡狠狠的看向那咄咄逼人的隨九才,哼,這個狼心狗肺的隨九才果然將年兒的身世公諸於眾了,然後轉過頭,慈愛的看著葉豐年堅定的說道:“年兒,你怎麽叫我三當家?我是你三姨!”
葉豐年見翟凌波對自己仍如以前一般,再也忍不住,落下了熱淚,啞聲道:“我…我不是…”
翟凌波雙手有力的按在葉豐年的肩頭說道:“年兒,你聽那個蠢才的話作什麽?你爹對你如何你心裡難道不清楚嗎?”
葉豐年見翟凌波承認自己,悲喜交加的叫了一聲:“三姨!”
隨九才氣急敗壞的說道:“三妹,你敢當著眾人的面說葉豐年是大哥親生的嗎?”
翟凌波呲笑一聲,輕蔑的看向隨九才說道:“隨九才!你叫誰三妹?誰是你這個膿包的三妹!當年你求著大哥與他結拜,大哥心軟答應了,我可沒答應!我只有大哥一個兄長!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年兒身份,我大哥認!需要你一個外人在這裡嚼什麽舌根?葉豐年就是大哥的兒子!就是我無為寨的少當家!”
二十四年前,滿盈門遭受西京山山賊的洗劫,葉棠帶著翟凌波西行前去相助,他們到時滿盈門門主隨一聲渾身插滿刀劍,拚死護著胞弟隨九才,見到無為寨人趕到,方吐出一口長氣,倒了下去!葉棠與翟凌波殺了山賊的兩個頭子,其余人便作鳥獸狀散了。
葉棠平定了風波,正欲離去,那隨九才一下跪在葉棠面前,說自己失去了兄長,葉棠救了自己,就如自己的親兄長一般,要與葉棠結義,加入無為寨,葉棠感念隨一聲是條漢子,便同意了,由於隨九才比翟凌波年長,便排行老二,然而翟凌波向來心比天高,看到他只會躲在隨一聲身後,並不服他,從不叫他二哥,向來直呼其名。但隨九才並不介意,一直覥著臉叫她三妹。
“你!你!”隨九才連著說了好幾個你,一時間氣噎!
眾人對翟凌波很是尊敬,聽她如此說來都是心中一驚,心想原來這葉棠是明確知道葉豐年的身世,並且認可的!
翟凌波轉過身,完全不理會隨九才,她看著靈堂的方向,心中百轉千回,悲痛洶湧襲來,她犀利的目光變得柔和,在心裡說道:大哥,大嫂和豐年如此境地,此刻你該有多心痛,你是不是走的不安,所以特意讓這沈姑娘來尋我來的?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不讓隨九才得逞!
翟凌波目光掃了一圈眾人,看到不少名門大派,江湖豪傑在此,歎息一聲,只可惜這本是大哥的家事,卻要淪落成為江湖人的話柄了,她看了一眼葉豐年,想道:年兒遭此劫難卻沒如隨九才的願被擊垮。
這人呀,要是被打擊的心氣沒了,活著也就沒意義了,好在年兒通透,性情堅韌,果然不負大哥的期望!也好,年兒的身世就此分明,也省得以前那些知道這件事的人再翻出來大作文章。
她對著眾人說道:“今日隨九才所說年兒的身世本是無為寨的家事,外人不便知曉,可如今這狼心狗肺的隨九才為了一己私欲,竟利用此事設計陷害!大哥出事後他用計將我困在地牢,精心布下此局,我卻要分辨個明白,否則大哥,我大哥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翟凌波說道最後竟然有一絲哽咽,這個驕傲張揚的女閻羅,怕是只有葉棠才會讓她生出三分柔情吧。
眾人面面相覷,心想:沒想到這隨九才竟然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葉豐年聽到翟凌波此話,心潮翻湧:“三姨!這一切果然是隨九才故意安排的嗎?我母親…我母親…”
翟凌波看向被顧悉之擋住的那個小廝,顧悉之側身,露出那個雙腿顫抖如篩子一般的小廝。
翟凌波對著小廝厲聲道:“小孫,說說吧!”
小孫看了一眼翟凌波,又去看隨九才!
翟凌波見他看隨九才,高聲“嗯?”了一聲,那小孫便撲通一聲跪下,三當家喲!怎麽從地牢出來了呢!這個閻羅王啊!
小孫顫抖的說道:“三,三當家,您請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
翟凌波平靜的說道:“你把先前隨九才教你的話先說與我聽聽!”
小孫低著頭,扭扭捏捏不似先前那般理直氣壯,他一五一十的把先前的話講了出來。
翟洪波一聽,氣的橫眉怒目,上前啪的一個巴掌打的小廝滾下了台階:“好你個混帳東西!如此毀我大嫂清譽!”
隨後轉身對著隨九才罵道:“隨九才!你真是好大的臉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狗德行!嫂嫂乃是南海郡盛家的二小姐!當年南海的第一美人,能瞧得上你一個跪在我大哥腳邊求他結拜的滿盈門門主?我呸!大嫂對大哥一往情深,眼裡哪裡還容得下別人!?”
翟凌波長眉倒豎,氣勢逼人。她指著小孫道:“把真相說出來!”
小孫連忙爬起來跪好:“三當家,我說,我說,隨…隨二當家叫我在戍時一刻,想辦法弄出動靜把靈堂前的眾人引過來,我過來時就已經看到夫人她,夫人她已經死了!那些話都是隨二當家事先教我說的!”
程長老一驚,心想那隨九才也是約自己在戍時一刻與其在兵器室相見,想來是故意差人約自己前來幫他作個人證罷了,這隨九才真是好算計!
眾人嘩然,九命三郎殷三郎因為很是仰慕葉棠,見小廝如是說著,十分氣憤,氣憤完之後又有些羞愧,先前差點就信了那隨九才誤會了葉夫人,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嘴巴。
趙舒見翟凌波前來主持大局,心裡很不舒服,但一想到如此大名鼎鼎的無為寨內亂,心裡也仍然覺得興奮,繼續看著好戲,心想這隨九才演戲的本事倒是應該好好學一學。
冷新梅看著那隨九才正義凜然的臉非常不可置信這一切竟然是一個局,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今天算是領教了!
翟凌波在地牢時飽受折磨,受了重傷,此時因為急怒攻心,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待平靜之後她轉身回到兵器室抽出兩把雙刀,衝到隨九才面前道:“是不是你!殺了我大嫂!”
隨九才見翟凌波氣勢洶洶,嚇得連退三步,嘴硬道:“我沒有殺她,是她自己一時激動自己撞上了兵器架的短劍!”
翟凌波繼續追問:“我嫂嫂為何會一時激動?你對她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隨九才扭過頭不敢看翟凌波凌厲的眼神。
翟凌波冷冷的道:“你是不是拿年兒的身世威脅於她?”
隨九才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翟凌波,撇過頭冷哼了一聲,默認了!
翟凌波又對著隨九才問道:“老胡呢?他在哪裡?我要親自問問他,這江湖上絕跡多年的蝕骨青他是從哪兒來的!”
葉豐年吃了一驚,父親所中之毒竟是蝕骨青?他對翟凌波說道:“三姨,老胡已經被隨九才殺了。”
翟凌波一聽,心想當時老胡臥房被搜出蝕骨青時,那神情分明是不知道的,這隨九才竟然如此著急就殺了他!眼睛一眯,看向隨九才緩緩說道:“你這麽急著滅口?莫非!…這蝕骨青是你給的?”
隨九才冷汗直冒,不敢直視翟凌波的眼睛。
翟凌波本就對此事十分懷疑,隨口詐了一詐,見隨九才這副模樣顯然心虛的很:“真的是你?”
隨九才眼神閃躲著說道:“你!無憑無據的,別胡說,我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翟凌波收回眼神,慢慢說道:“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不是你做的,自然不會冤枉了你,但只要是你做的也逃不了!隨九才,你殺了老胡在先,害死我大嫂陷害於她在後,實在罪大惡極!只是老胡已死,大哥之死許多事還不甚明了,先將你押入無為寨的地牢,待這事情查明再和你算總帳!”
韓凝冷眼旁觀著這一切,心想若是這隨九才真的如此坐上了無為寨寨主的位置,那以後這無為寨倒是不足為懼,沒想到翟凌波一出現局面就扭轉了。
素聞這無為寨三當家的翟凌波十分機智多才,但又潑辣霸道,手段狠厲,寨眾對葉棠是敬,對這個三當家是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這隨九才不能落到她手上,萬一翟凌波通過一些蛛絲馬跡懷疑到摘星樓,可就不好了。
韓凝低聲對影說道:“找機會解決了隨九才。”
影點點頭。
隨九才一聽翟凌波要將自己關進地牢,心中便決定反了他娘的!痛痛快快的殺出去總好過落到這女閻羅的手中,她的手段他自然清楚,況且自己先前在地牢對他諸多折磨!該死,到底是誰將她救出來的,地牢門口安了將近一半的人看守!
眼神瞟到翟凌波身後的那個少女,對她印象頗深,一年前葉豐年曾帶著這個女子來無為寨小住,這女子竟與這眼高於頂翟凌波頗為投緣,那段時間女閻王竟然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常帶著她在無為寨的各個角落轉悠!難道是沈靈筠救了翟凌波?可這地牢機關重重!除了他們三個當家的,就連葉豐年都不曾下去過!除非——在沈靈筠小住之時翟凌波帶她去過!
可惡,這個小女子!不管是不是她,先解決了再說!
隨九才突然笑著對翟凌波說道:“三妹說的對,我沒做過的事自然不能冤枉了我不是,這地牢我看——還是你自己回去呆著吧!”
隨九才說完一刀劈向翟凌波,翟凌波一個側身躲避,那長刀就直直的往沈靈筠的方向遊走了過去!
沈靈筠心神一凝,雙掌接住長刀,見這長刀上有一個拳印,心中微喜,葉豐年的內勁如今已經和無為拳融會貫通了!現在自己恐怕已經不能再輕易打敗他了。
思量間,運起內勁,低喝一聲,將他的長刀折成了兩段!
隨九才倒退幾步!媽了個巴子的!這小妮子武功不在葉豐年之下!他向後一個翻身,心想翟凌波的人和徐羅兩個長老都被自己調派到山下去了,程長老是個牆頭草,馬長老是自己人,如今在場的寨眾也幾乎都是自己的人,事情已經敗露,能不能拿到無為寨的令牌已經不重要了!剁了這一乾人,自立門戶也未嘗不可!於是高聲說道:“滿盈門的弟兄們!大家給我上!今日勝了,這無為寨從今以後就是我們滿盈門的人說了算!”
眾人一聽,抽出兵器,叫囂起來,吳樂知早就忍耐多時了!
他擋在葉豐年面前,對著那些衝著葉豐年來的人大聲喝道:“你們都給我記住了!我是十方堂的吳樂知,葉豐年是我的結義兄弟,你們要傷他先來問過我答不答應!”
手掌一揚,掠身而出,所到之處,腳踢掌擊,只聽啪!砰!的幾聲,已有幾人倒地哀嚎!滿盈門的寨眾前赴後繼,但都還沒近身就被吳樂知渾厚的內勁給振開!
不多時吳樂知身邊刀光劍影閃動,他身邊圍了一圈人,這些人拿著兵器卻不敢上前,因為吳樂知實在太勇猛強勁,眾人不敢硬拚,唯恐吳樂知一掌一腳過來,自己手裡的兵器反倒成了殺害自己的凶器!於是都圍著他大罵著!
隨九才對身後的馬長老說道:“老馬,翟凌波在地牢我日日喂她吃化功散,如今沒有什麽內力了,就剩下個空架子,你去剁了她!以後你來做三當家!”
老馬一聽,眼睛裡放出賊光,舔了一下嘴唇,拿起一杆長槍,朝著翟凌波刺去!
翟凌波冷笑一聲:“馬雲霄你可真是隨九才身邊的一條仰仗人勢的狗啊!”
說完雙手一抖,雙刀飛旋而上,馬雲霄的長槍霎時斷成了幾截!
馬雲霄隻覺得眼前刀光飛閃,隻一瞬,他的手上只剩下了一塊木屑,刀光一收,他脖子一涼,看到翟凌波這個女閻羅在自己面前鬼魅一笑,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已經身首異處。
可翟凌波到底傷的太重,解決了馬雲霄後用刀支地,大口喘著粗氣咳嗽起來!
葉豐年對顧悉之說道:“大哥,你是麒麟閣閣主,不能參與幫派紛爭,你護住我母親遺體。我去拿那隨九才!”
“嗯!”
葉豐年對躲在人群中的隨九才喊道:“隨九才,你剛才不是說我在兵器室內偷襲暗算你嗎?如今在外面,這麽多人看著,你我再來比比如何?”
說完便足尖輕點,直接飛去人群中捉他,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對付隨九才這種小人還真不不用講什麽江湖道義!
隨九才見他攻至, 手中沒有兵器,便運起內勁用手接拳!只聽得嘶嘶作響,原來葉豐年這一拳內勁激勇,竟然震碎了隨九才接拳右手的衣袖!
眾人一陣喝彩!九命三郎更是睜大了眼睛,這才是真正的無為拳,無為拳並不是指毫無章法,一味的隨性而至,或是霸道有力,這些都不是無為拳的精髓!無為拳講究是對於力量的平衡和約束,是在霸道和暴虐的力量中尋求規律和轉換!
隨九才衣衫襤褸,羞愧難當,一把扯過身邊之人手中的刀,將這個人推向了葉豐年,葉豐年被推過來的人遮住了視線,隻得接下他,他還沒來得及將這個人推開,長刀便透過這個人刺了過來,葉豐年大驚:“隨九才,你竟不顧為你拚命的門人!”
“哼,入了我門下,就是我的走狗,主人好,狗才有肉吃,主人不好,他反正也是死,如果能幫的上我,就是全了這狗東西的衷心了!”
“恬不知恥!”
隨九才並不以為然,抽回長刀,側身往翟凌波的方向飛去,翟凌波在地牢不僅被喂了化工散,還被種下了噬心蠱,此刻蠱蟲之毒發作,她正在經受鑽心噬骨之痛,完全顧不得揮刀霍霍而來的隨九才。
沈靈筠靈巧的一躍,擋在翟凌波面前,正欲將隨九才拿下,只聽到韓凝喊道:“幫主,小心!影快去相助!”
沈靈筠和隨九才聞言轉頭看向韓凝,影如一道影子劃過,手起刀落,隨九才的腦袋已經滾到了翟凌波的面前,翟凌波霍然抬頭,這刀!太快,比自己的蝴蝶刀法還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