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愕,往角落看去,發話的是水元大師和馬三娘的師妹,峨嵋上一代俗家弟子中最小的一個,雖是師叔輩此時不過是二十七八,比丁,譚,趙三個也大不了多少,名叫白若竹。譚月依稀記得水清師太俗家也姓白,不知聽誰說過與這位師叔是姐妹關系。
白若竹年紀雖輕些,與馬三姐的個性卻大大不同,要沉默寡言得多。這時見大家都看向這邊臉帶詢問之意,才接下去道:“那血手蜂在上月初三,在臨安被藏劍追上,二人當街鬥劍,血手蜂血濺當場。事情發生不久,消息尚未傳開是以各位師姐不知,小妹上月恰好在臨安附近,聽得了這個消息。”眾人點頭,峨嵋眾位師太長年在山上清修於武林中各種信息確實不如俗家弟子消息靈通。馬鳳南追問道:“那淫賊如何落網,快給大夥說說詳細說說情況。”馬三姐遠嫁崆峒派名宿,平時不在甘肅就在四川,於臨安府一案還沒有聽說此時甚為好奇。
白若竹緩緩說道:“血手蜂行蹤飄忽,本來要找到他也極是困難,然而一個月前,臨安城開了個百花大會。這百花卻不是山上開的,盆裡栽的花,而是全臨安城各大青樓妓院,集結一起各自派人參加的青樓選美大會。那百花大會歷時三天,在臨安城最豪華的客棧牡丹金閣展開,直到在初三晚上結束,選出來的花國狀元是碧水流紅院的頭牌金牡丹。傳說這金牡丹,年方二八,肌膚粉嫩嬌豔欲滴,眉目間風情萬種,身姿曼妙如隨風擺柳,更難得的是尚未**,初夜的價格此前就已炒到數千兩銀子,中了花魁之後價格更直逼一萬兩白銀。。。。”馬三娘“呸”了一聲道。“什麽臭不要臉,沒羞沒臊的。”譚月等年輕弟子也羞紅了臉。
水清緩緩說道:“我等固然覺得臭不要臉,沒羞沒臊,但於那血手蜂那就正好相反了,這就好比是狂蜂浪蝶,聞到了香甜的蜂蜜,不由自主的要探出頭來了。”
白若竹面不改色的接道:“那血手蜂雖好劫良家婦女,但金牡丹這等姿容,對他也是聞所未聞,於是便忍不住食指大動了。這惡賊,百花大會閉幕當晚,就暗暗潛入牡丹金閣,摸入了金牡丹的房裡。仗著武功高強,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行凶,誰知到一揭開幔帳,床上坐的卻不是金牡丹而是藏劍本人。”在場眾人均是一驚。白若竹頓了一頓道:“二人二話不說就拔劍動手,一場鬥劍從房內打到大街上,血手蜂不敵,身被八創,血流五步,就地伏法了。”
“好!”幾名俗家弟子叫出好來,出家的眾位師太也臉現喜色。水元大師說:“藏劍想是已經猜到血手蜂當晚會對金牡丹動手於是事先埋伏,一擊成功了。”
“一開始,大家也都以為是這樣。”白若竹還是不緊不慢的說道。“事後官府和相關者一追查才發現,原來這百花大會全是由藏劍一手包辦的引蛇出洞之計,為的就是要引這淫賊出來。藏劍買通了全臨安城大大小小十余家青樓妓院,包下了牡丹金閣,大撒宴帖,邀請臨安名流富紳,達官貴人前來選美,前前後後三日間,各色花費以白銀數萬兩計。。。。”
“喲!真是闊氣。”馬三姐說。
“當晚臨安城因為有了選美這件盛事,牡丹金閣內固然是高朋滿座,客棧外也是圍著裡三層外三層。人人都看到,血手蜂被藏劍從客棧頂層的上房窗戶裡打了出來,落到街心,然後二人在臨安大街上比劍,驚心動魄,血手蜂血濺當場,臨安城上下人人叫好,采聲如雷!”
“此事算來,
發生在二十六天前,當時臨安府周圍都已傳遍,小妹恰在臨安府,便聽說了這件事,後來處理了一些事,盤桓了幾日,這才緩緩回山。前日方到,隻比藏劍盜劍早得一天,想是臨安府事一了,他也是馬不停蹄就衝著我們峨嵋來了。” “這件事,目睹人眾多,山下早已經傳遍了,只是峨嵋之中,師姐們這般不問世事的出家人多,消息比外邊慢些,且這兩日大家忙著掌門講經的事,也無暇理會他事。小妹剛回到,沒想到此事會於峨嵋有關,也就沒有特別提起。”白若竹講完,眾人都頓了一頓,想著血手蜂伏法乃是武林中一大快事,又想著藏劍種種作為,亦正亦邪叫人琢磨。
水元大師緩緩開口道:“藏劍的來歷非常的不簡單。”峨嵋眾位前輩也都臉現讚同之色顯然也在想著一樣的事情。“他武功非常高,若非出自名門大派,或是得高人調教絕不可能在這般年紀就練就這等身手。照理說,他的出身該是大大有名才是,可是和他交過手的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看出的他師門來歷,他自己也對師承三緘其口。。。”譚月想起,那天晚上見藏劍與血手蜂動手,隻覺十分厲害,細想之下也分辨不出他的劍法究竟出自哪門哪派,反倒是自己的峨嵋武功被他完全看穿。“他行事風格也和普通的武林人士大相徑庭,本來走江湖的人物,四海漂泊對身外之物都不怎麽講究。而他卻甚為奢侈,傳說他衣著華美,非綾羅綢緞,官靴貂皮不喜。腰懸玉佩,頭戴珠冠,用的也都是極為高價的物事。食則山珍海味,住則瓊樓玉宇,他行走江湖,雖是獨來獨往,但也常有人見他置身於大城鬧市之中,出入常有車馬轎子,完全是一個富家公子作派。”
“他花萬兩白銀搞了一個百花大會隻為引血手蜂出來,這就算是富家子弟中也是難得的豪奢了。”馬鳳南說道。“我還聽說過,他好琴棋書畫,寶馬名犬,曾經在江南租畫舫出遊,有樂工鼓瑟吹簫,好是熱鬧。要不是他真會武功,還道是那個官宦人家的紈絝子弟窮奢極欲呢。因此也有不少人猜測他是武林世家的子弟。”
“只是江湖有江湖的規矩,武林世家也與大門派一般,於門下弟子都有約束。出門在外也都要自報名號,行事也規矩,因為家門的名聲與他們的一舉一動有極大的乾系。他這般藏著掖著,就很奇怪,況且借著青樓名妓來為民除害,有梁子不登門拜訪討教卻夜闖山房盜劍,全不顧江湖規矩,也與武林中的名門子弟作風不符。而且有頭有臉的武林世家,我們峨嵋派哪個不認識,怎麽想也沒有藏劍這號人物。要我說他搞不好該是什麽巨富之家的子弟,好武,重金禮聘了什麽武林高手學了一身功夫出來江湖上過癮來了。”
“藏劍的武功遠不是好武的紈絝子弟的身手。”水元大師搖頭道。“根據月兒等的描述,結合武林中的傳說,此人內外兼修俱已爐火純青。秀媚和月兒也是自幼習武,長年苦練和他卻還是差的遠了。。。”譚月看到師姐丁秀媚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皺起眉頭,顯是心懷不滿卻又無可奈何。“莫說嬌生慣養的富家子本著興趣,未必有毅力去練成這般武功,就算是他有這等毅力,那也得找得到相應前輩高手能夠指導他才行。武林之中二流的武師,因為錢財去為人保家護院,做教頭的也不在少數。但一等一的高人那就不是能為錢財所動的了。”
水元頓了一頓道:“‘藏劍’二字本就是個代號,他的真實姓名不詳,出身不詳,武功來歷也不詳,雖行事高調但身上卻蒙了種種神秘色彩。這也就罷了,他還有兩個師兄弟,有更讓人摸不清頭腦了。”譚月見眾位師太默默點頭,心想:有兩個師兄弟也本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有師門就有師父師叔師兄師弟,但眾位師叔伯都作此神色,莫非藏劍這兩位師兄弟又有些了不得的作為。
水元大師繼續說道:“有師兄弟也沒什麽出奇,只是這兩位師兄弟與藏劍極為不同,全無交集,實在讓人難以想象他們之間能有什麽關系。藏劍行二,他大師兄,橫刀,嗯,這也是一個代號了。據說是一個獨行俠,千裡獨行,浪跡天涯,使一口大刀,重數十斤,寒氣逼人,見之落膽。一成名就在洛陽一帶擊殺了關洛四霸,風頭一時無兩。後來傳說,他探烈火峰,闖陰風教總壇,又在湘西千毒洞打敗了碧蛇君,武功聽說極高,乾的也都是刀口舔血,快意恩仇的勾當,活脫脫一個江湖豪客的作風,與藏劍的富家公子作派格格不入。聽說他行事亦正亦邪,作惡多端的邪派人物,他殺了不少,名聲不錯的幾個正道高手也折在他的手下。最近聽說的是,甘肅武林高手齊飛的兒子齊小霞,就被他一刀殺了。。。。”
“啊!”馬鳳南說道。“這個我知道,甘肅齊家在北方也是有頭有臉的江湖人物。嘿,雖然及不上我們峨嵋,崆峒的名聲。”馬三姐說著微微一曬。“齊飛一手雙刀絕技打遍陝甘寧一帶,號稱無敵。齊飛自己頗為正派,他兒子齊小霞得了他的真傳,平常也沒什麽大的毛病,就是性格狂傲了一些,聽說是橫刀途徑甘肅和他相遇,兩人都使刀,齊小霞就約他比武結果一招間就沒了頭顱。饒是齊小霞盡得齊飛雙刀真傳,也和他打不出一個照面,武功當真是高,下手也狠,動手就要殺人。後來齊飛也沒找他麻煩,說是二人公平比武,自己的兒子技不如人,搭上了性命也沒有辦法。”
“一個浪跡天涯,好勇鬥狠。一個遊戲人間,一擲千金。這兩人可說完全沒有相同之處。但同門學藝也不一定就得性格相投,最奇怪的是二人的武功路數完全不同。”水元師太一說完就有好幾名師太出聲讚同。“橫刀的武功剛猛凌厲,速戰速決,走的是純陽剛的路子,不帶半點花架。而藏劍的武功變化多端,出奇製勝,更偏於陰柔的功夫。二人若是同門學藝怎麽武功相差如此之遠?”
水元師太回頭看到了譚月臉上的疑惑之情補充道:“你還小,所以不大明白。一個門派的武功往往涵蓋甚廣,同一門中有人使刀,有人用劍,有人習拳,有人練掌,這是很正常的。可是武功家數又是另一回事,只因同一個門派中的基本功夫,內功,輕功和修煉法門都是一樣的,哪怕是使的兵刃不同還是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像我們峨嵋就偏於輕靈小巧的路數,所以那一晚藏劍雖然不會峨嵋武功卻還是能一眼看出你們使的是峨嵋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