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君,因為之前的意外,你的學業也中斷了,所以接下來你有什麽想法嗎?”傅集賢穗對著傅集賢理這樣問道。
回到家、經過短暫的休息,傅集賢理也就迎來了午餐時間。
用餐的只有母子兩人,辛苦跑了一趟東京的筱原理世似乎還有工作,因此已經離開了。
令人欣慰的是,盡管這個庭院、房間裡的布局都非常日式,但是用餐的時候傅集賢理還是好好地坐在椅子上、圍在餐桌旁的。
如果是榻榻米、坐墊和矮桌的組合的話,那他肯定更不適應。
餐桌上的食物也挺合口味,料理方式姑且不論,只是食材自身很有質量,所以傅集賢理對味道肯定沒什麽不滿。
餐廳的門外是擦的很乾淨的木質回廊,視線掃過回廊的階梯來到庭院之中,可以看到曲折的鵝卵石小路、精心培植的細竹與矮松、淺而清澈的水潭,潺潺水流在精巧設計的回路之中流淌,偶爾敲響的驚鹿則為這一切添加了一絲禪意。
思來想去,傅集賢理明白了,這大概就是“園藝”吧。
他收回視線,然後回答問題,“感覺學業再繼續下去也沒什麽意義,如果可以的話接下來我想參加工作了……”
準確的說,不是學業沒有意義,是傅集賢理的學業沒有意義。在教育主旨是騙學費的美國三流大學進學能學到什麽?不說別的,反正在那邊呆了幾年後,傅集賢理的英語詞匯量僅僅只有美國大統領的程度——翻來覆去就幾個詞,大概連“初中單詞大全”都認不全。
“你能這樣想的話,那樣最好不過了。”
傅集賢穗似乎很滿意傅集賢理現在的這種想法,或者說本身她就從來不讚成什麽出國留學的行為,一方面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另一方面學渣在哪都是學渣。
只是年輕人往往向往海外生活,所以才有了先前所謂的“留學”……現在看來那場事故也並非一點好處都沒有,起碼現在傅集賢理的性格成熟了不少。
“我明白你們年輕人的想法,就算想要工作,也大概難在山梨這種地方待不下去,所以你可以返回東京,我們剛好在那邊有個項目。”
與待在山梨相比,傅集賢理自然更願意待在東京,這不在於兩地的環境或者發展水平的區別,而在於……他暫時不想跟“親族”靠太近。
於是他順勢問道,“什麽項目?”
“地產項目。”
“……”
別看傅集賢氏的家宅面積是按畝算的,但就之前傅集賢理了解到的情況來說,他們必定沒有在東京做大規模地產開發的財力……
只是建一棟小房子的話,也算不上“開發”吧。
傅集賢氏在本地是分量十足的“地頭蛇”,但經營的業務主要是高端農產品生產、加工與出口,建築與租賃而已,對它肯定不能用“財團”這樣的詞來描述,那太誇張了。
況且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日本人的日本財團”,這種東西早就被GHQ乾掉了。
“這工作會不會超出我的能力范圍?”傅集賢理神情不變的繼續問道。
“肯定不會。”
“那我就放心了。”
看來事情不會被傅集賢理搞砸,也就是說傅集賢穗口中說的“地產項目”肯定不是他理解中的那種地產項目,否則的話這種工作不會交到他的手中……不論是商業運作能力還是管理能力,他約等於草包。
“總之這幾天你可以在家好好放松一下,
休息好了再出去做事也不遲。” 吃過午餐之後,傅集賢穗也果斷去工作了。能看的出來,她的心情很不錯,畢竟這對她來說是難得的家人坐在一張餐桌上吃法。
傅集賢理則返回自己的房間,悠閑地度過了自己的午後時光……偌大的宅邸裡只有他一個人,他自然很放松。
其實除了他之外,這個大號住宅裡還雇傭著三名……額,家政工作者,否則單靠母子兩人的話,這麽大的住宅連清掃都存在問題。
但他們自然不會干擾到傅集賢理。
“年輕女仆”這種生物只會存在於臆想之中,實際上從事這種工作的大多是中年人。
不過一直放松下去是不可能的,有一張紙條還靜靜躺在傅集賢理的口袋裡呢。
…………
第二天一早,傅集賢理早起散步。
根據他的身體情況,醫生對他每天的活動量是有要求的,不能過於激烈也不能過於懶散。
而且保持健康的生活習慣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清晨的空氣很不錯,多山地、高植被覆蓋率是當地特色。
山梨舊稱甲斐,對日本歷史稍有了解的話,應該聽說過一個與之相關的名字——“甲斐之虎”武田信玄,日本戰國時代尤其著名的武將之一。
曾經有一部知名電影“影武者”講述了武田死後留下的逸聞。傅集賢理此時所在的甲府市曾經是“甲斐國”的中心,現在則是山梨縣的治所。
傅集賢理沒有離開太遠,他只是在社區裡遛彎。
離開家門沒多久之後,他剛好迎頭碰上了一身淺灰色運動裝、慢跑過來的筱原理世。
然後他停下腳步,開始了思考……
要說運動服這種東西,好處就在於其寬松的設計,能讓人的身體曲線在一靜一動之間勾勒出來的,自然而絕不刻意,所以會有一種健全的吸引力。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該飽滿的得飽滿。
“理君,早上好,散步?”
在看到了傅集賢理之後,筱原理世也放緩腳步、停在了他身旁。
她呼吸稍有急促,身體也跟著起伏。
“嗯,早上好……”傅集賢理回過神來,然後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的畢生所學,對身旁的人使用日語及日式英語集大成式的稱讚:
“Ponytail,卡哇伊。”
“嗯。”
嗯是什麽意思?
傅集賢理重新邁動腳步,筱原理世也跟著並排前行。
“聽說在我昏迷的時候,你照顧了我相當長一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
這是傅集賢理剛剛知道的事情,所以還是要表達謝意的。與實際年齡相比,他覺得她少一點活潑、多一點知性,而現在“活潑”被髮型補上了。
他這句話沒有得到正面的回應,只聽筱原理世說道,“理君真是變了不少,說話太客氣有點讓人難以適應……你直接還是叫我名字吧,這樣習慣一些。”
“……明白了,理世。”
“嗯,聽說你準備中斷學業了。”
“是,一方面就算堅持也沒意義,另外我想我也到了該自食其力的時候了……
倒是你,在這個國家最好的大學提前畢業、在首屈一指的國際大企業實習並且得到了極高的評價……既然有才能的話,為什麽要返回山梨?”
“我難道不應該回來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不用顧慮太多,該遵照本心的時候要遵照本心做出一些更有利自己的選擇……你不用顧忌傅集賢氏。”
“理君,對我來說回到這裡在最有意義。”
筱原理世的呼吸平複了下來,以至於語氣也顯得毫不動搖。
“……好吧,聽說你在處理很重要的工作,關於傅集賢氏家族企業的整改之類的。”
“嗯,如果你想幫理事長的話,現在確實是個合適的機會。”
然而這話卻讓傅集賢理果斷搖頭,“理世,你覺得……我如果要保持人生質量的話,應該怎麽做?”
“是指將來的路線規劃嗎?
傅集賢氏有大大小小二十余家企業,涉及各行各業、規模有大有小,但是其中大多數的管理方式、資金利用效率都存在問題,整合整頓、乃至必要的售賣……”
簡單來說,傅集賢氏並不是一個集團式的現代企業,它的本質說穿了只有一個——地主。
剩下的都是衍生。
在縣內,傅集賢氏有大量的土地,這些土地自然稱不上“寸土寸金”,但無論什麽時代,土地都是一種重要的生產資料。
但傅集賢理又打斷了筱原的話:
“理世,你還是沒有看到事情的本質,看問題要直至核心才行。
我如果要保持人生質量的話, 既不是做好傅集賢氏的企業整合,也不是提高自己的商業才能與管理能力,而是……
看住傅集賢女士,以阻止一種理論上存在可能的行為——改嫁。”
“?”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傅集賢不是巨富,但財產規模綽綽有余了,足夠一個人躺一輩子了,所以擺在傅集賢理面前的課題既不是開拓也不是守成,而是保護好自己的唯一繼承權。
“你看,傅集賢女士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而現在也仍然能夠看到她年輕時的影子,所以……這很危險。
這種年紀,努努力也不是不能生育……”
可以說,傅集賢理確實直至問題本質了,他的想法非常樸實也很有創意。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前後邏輯也很清晰,但就是聽著不像人話。
“理君,我以為你性格改變了不少,但看來沒有想象中的多……遵照自己的本心,做對自己有利的選擇,原來這話不是對我說的,而是對你自己說的。”
說好的自食其力呢?
“額,有問題嗎?”
傅集賢理話是這麽說的,事情也準備這麽落實下去。
中年喪偶的傅集賢穗女士如果再次面臨婚姻選擇的話,不論這件事看起來多美好,那傅集賢理要做的只會是全力阻止。
乾的好像也不是人事,然而……這就是人生的財富密碼。
但無論如何,自己的幸福要牢牢握住。
所謂的等價交換,就是這麽的殘酷……
且六親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