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饒命 ()”
段少華抱著沈昌平回到屋子裡,將她輕輕放下,要替她看視傷口,被沈昌平拒絕了。
“你傷口出血了……”段少華解釋。
“這點小傷不打緊,”相比前世戎馬倥傯,這點血實在算不了什麽,“段少華,你不該做傻事。”
不做傻事,那說好的幸福呢?
“既然你沒有死,我們說好的幸福就都要去實現,無論我要遭受什麽樣的道德譴責,被千夫指萬夫罵,我也必須這麽做,平兒,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他站在謹守禮儀的位置沒有逾矩,卻說著最熾烈的話。
“少華,我們做人不能那麽自私,是我疏忽了,我沒有去想我畢竟死了十余年,十余年很多人的人生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是我太輕率了,還以為你和十幾年前一樣的處境,所以才對你說了那些不該說的話。”
的確是她太疏忽了,還以為少華依然是那個與他山盟海誓的青年,畢竟十余年了,時光可以讓一個青年變老,也可以將諸多旁的因素加諸在他的身上,比如妻兒比如家室……
人活一世,都是這樣無奈的吧。
不管由心不由心,都會順著一個人在這世界上必須要走的路走下來,比如成家立業。
“少華,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也不可能把我忘記,就像我不會忘記你一樣,但是我們生而為人,除了情感,還有理智,所以我們才和動物有所區別。段夫人畢竟與你做了這麽多年夫妻,和我比起來,她才是真正的弱女子,要是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她該怎麽辦?”
“我可以把這家裡的一切都給她。”段少華不假思索,十分決絕。
“對她來說,你才是這家裡的一切啊。”
沈昌平看著段少華,露出苦笑,只能說造化弄人吧,讓她死也便讓她死就是了,偏偏又讓她活過來。
段少華知道自己與沈昌平此刻很難達成共識,他也不需要沈昌平與他達成共識,該怎麽做該做些什麽,都是他自己的決定,他不需要別人的支持和理解,也包括沈昌平在內。
段少華岔開話題說道:“我已稟報了國君,國君也同意放回許紹燁,想必周軍不日便會退兵,昌平,你接下來就可以安心做回你的昌平公主了。”
她做不成大周的昌平公主,依然是他們孤竹國的昌平公主啊。
沈昌平可沒有打算就這麽回到孤竹國,畢竟自己大仇還沒有報,不能讓仇人坐在皇帝的寶座上,踏著她的鮮血統治天下。
這豈是她昌平公主能夠咽得下的窩囊氣?但是自己的君父總是要見一見的。
“少華,你可否先安排我見一見君父?”沈昌平露出笑容,滿含期待。
眼前的女孩子雖然已是另外一個人的模樣,但是她的神情舉止還是像極了他記憶裡的平兒。
聽沈昌平提這個要求,段少華神情黯然。
“你不願意?你是在擔心君父他不能相信我是昌平?你在擔心君父無法接受我死而複生這樣怪誕的事情?我能讓你相信我,也一定能讓君父相信我,君父那麽疼愛我,我死而複生他只會感到高興,不會將我當作怪物處置的。”
這一點,沈昌平十分堅信。
“不是的,”段少華啞聲說道,眼眶不自覺紅了,“老國君他已經過世了。”
沈昌平一凜。
“就是在那時,大周張榜公告天下,長公主圖謀不軌毒害新君,東窗事發,已被明帝賜死的時候,老國君受不得這打擊就……吐血身亡了。”
段少華當時就在老國君身前,看著那慘烈一幕,
如今想來依然震撼。“君父——”沈昌平已哭出了聲。
女孩子掩面痛哭,身子一顫一顫。
她背對著他,肩背上的血漬暈染一片。
這是他最心愛的女子啊。
他用整個青春愛著的女子啊。
那個時候老國君死得慘烈,他也悲慟嚎啕,因為他不是一人在哭,而是替她一並哭的,他想著如果她在跟前看到自己君父如此慘死,一定會悲痛欲絕。
果然,她果然悲痛欲絕。
段少華滿懷不忍又心痛,上前從背後抱住了她。
他心愛的女子啊,如此悲傷痛苦,他最想的就是替她悲傷痛苦,可是他什麽都不能代替她,只能陪著她一起。
魏芙蓉拉著段允的手走到門口恰好看見了那一幕,段允憤恨想要上前,被魏芙蓉一把拉住,死命拖了出去。
“母親,為什麽不讓孩兒去教訓那賤人?”段允被魏芙蓉拽走,恨恨質問。
魏芙蓉心亂如麻,神色慌慌說道:“你父親在場,會由著你教訓她嗎?最後還不是你吃虧?允兒,你是母親的心頭肉啊, 你吃虧母親會心疼的。”
魏芙蓉將段允抱在懷裡,悲傷落淚。
雖然段允不是她親生,而是過繼的,但是她自己並無所出,便對段允視如己出,丈夫心裡一直裝著個死人,她也未能享受到什麽夫妻間的溫暖情誼,所以兒子便是她的寄托。
如果兒子與丈夫一起掉水裡,只能救一個,那她是一定救兒子的。
不肯答應和離,不想失去這個丈夫,想要保住自己的家,這一切抗爭無非是為了自己的面子,還有便是這兒子。
失去了當將軍的父親,段允未來的人生路還能依靠誰呢?
段允並非她和段少華所生,所以無非是靠著名分捆綁住這種父子關系,讓兒子享有將軍父親的福利,一旦這種關系都沒有了,他們孤兒寡母真的就完了。
屋子裡,沈昌平掙脫了段少華,身心巨創的她強自鎮定,說道:“我君父過世了,那現在孤竹國的國君是……”
“是你的二兄長。”段少華說著目光閃爍。
沈昌平一驚:“君父駕崩,不應該由我的長兄繼位嗎?難道我的長兄他也……過世了?”
“大王爺還活著,只是……”
“他出了什麽事?”沈昌平追問。
段少華只是道:“我帶你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魏芙蓉母子倆在院子裡正哭著,便看見段少華攙扶著沈昌平從屋子裡走出來。
兩人並未注意到他們,而是徑自穿過院子走出去了,全程段少華都攙扶著沈昌平,而沈昌平亦是倚靠在他懷裡。
這讓段允握緊了拳頭,魏芙蓉也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