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明州西郊的一座山上,山上長滿了巨大的毛竹。清風拂過,漫山遍野的綠色毛竹迎風拂動,仿佛一片綠色的大海一般。
被竹海掩蓋下的深山之中有一處懸崖,一條瀑布從懸崖上奔流而下。
瀑布的下方是一處水潭,水潭呈半圓形,直徑約有五六丈。
瀑布流進水潭,可水潭裡的水一直保持在離水潭邊三指的位置不在上漲。
水潭的四周都是空地,不遠處的空地上蓋著兩間竹屋,距離竹屋門口三丈遠的地方燃燒著一堆篝火,篝火上架著一個架子,架子上一條鐵棍中穿著一條足足兩三斤重的大鯉魚。
鯉魚在篝火的烤炙下顯得格外誘人,水潭邊此時坐著一個體型肥碩的年輕男人,他手裡拿著一根發黃的竹竿,竹竿的前端系著一根細繩,一根不知什麽羽毛做成的浮漂正漂浮在水潭上。
男人目不裝精的盯著水面上的浮漂,而他身後的竹屋裡,床上躺著的一個年輕男子此時從床上坐了起來。
男子坐起身後先是晃了晃腦袋,當他看清這竹屋裡的環境後心頭不禁感到一絲驚訝。
男子下了床,可他的腳剛一沾地,便感覺雙腿一軟。男子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他趴在地上握了握拳頭,卻隻感覺雙手沒有一點力氣。
在地上趴了好一會,男子才咬著牙從地上站了起來。他腳步虛浮的走出了竹屋,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水潭邊釣魚的年輕男人。
男人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回頭看去,臉上露出了一副燦爛的笑容:“你終於醒了……”
剛剛蘇醒過來的男子正是差一點被血兒殺死的白庶,白庶此時面容憔悴,臉色沒有一絲血色。他看著笑容燦爛的肥胖男人,聲音嘶啞道:“是你救了我?”
男人嘿嘿一笑:“不然你以為呢?”
白庶眼神空洞,雙眼之中看不出一絲光亮:“你為什麽要救我?”
男人不知為何如此開心,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因為好玩啊,而且把你救出來,你不覺得特別有成就感嗎?”
白庶眉頭微皺,道:“成就感?”
男人點點頭,說道:“你看啊,你術法這麽厲害,但要殺你的人術法比你還要厲害,能從她的眼皮子底下把你救走,你難道不覺得這很有成就感嗎?”
白庶沒有說話,當想起血兒將短劍插進自己心臟時那冷漠的表情,白庶的心就是一陣陣的疼。
白庶轉頭往竹屋走去,在走到竹屋門口時停下了腳步,白庶扭頭看著男人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男人思索了片刻後回答道:“不多不少,剛好一個月。”
白庶沒在說話,轉頭走進了竹屋。男人在他身後喊道:“魚烤好了,要不要一起吃點?”
白庶的聲音在竹屋裡響了起來:“有酒嗎?”
“上好的麗春酒。”
白庶的身影再次出現在竹屋門口,男人嘿嘿一笑將魚竿扔在一邊,起身走到另外一間竹屋裡拎了兩個大壇子出來。
將壇子往一個石桌上一放,男人對白庶嘿嘿笑道:“需要碗嗎?”
白庶面無表情的走到石桌前坐下,伸手打開了壇子上的封紙。
可當他去拎酒壇子時,卻發現自己的胳膊還是沒有一點力氣,連一壇五斤重的酒拎起來都格外費勁。
男人將烤好的魚放在了石桌上,又將一隻碗放在了白庶面前,輕聲說道:“你的丹田毀了,術法已經全都沒了……”
白庶微微一怔,
慢慢的將酒倒進了碗裡,淡淡說道:“術法沒了也好,這樣也能少了許多煩惱……” 男人見白庶對於自己術法沒了並沒有多介意,他往往白庶對面一坐,伸手撕下一大塊魚肉遞到了白庶面前嘿嘿笑道:“正宗的野生大鯉魚,我手藝不錯的,你嘗嘗?”
白庶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看著男人手裡的魚肉,白庶輕輕的搖了搖頭。
男人收回手,將魚肉塞進了自己的嘴裡。他正大快朵頤時,對面的白庶冷不丁的說了一句:“你是曹陽?”
正吮吸著一塊魚骨頭的肥胖男人一愣,手裡的魚骨頭啪嗒一聲掉進了酒碗裡。
碗裡的酒濺了男人一臉,男人卻絲毫不以為意,他愣愣的看著白庶,疑惑的問道:“你認得我?”
白庶走倒滿了一碗酒,淡淡一笑說道:“我聽說過你。”
曹陽無所謂的一笑,說道:“沒想到我換了個皮囊,還是被你認出來了。”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救我出來的目的了嗎?”白庶看著曹陽面無表情的問道。
“我說了啊,主要是想體驗一下這種刺激感。”曹陽將酒碗裡的骨頭拿起來丟在了地上淡淡說道。
白庶沒在說話,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壓抑起來。
直到兩壇酒快要被兩個人喝完了,曹陽才開口道:“你難道不想知道外面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嗎?”
白庶剛端起的酒碗停在了嘴邊,他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漠然起來。就這樣過了許久,白庶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後說道:“不管外面怎樣,那都跟我沒什麽關系了。”
曹陽嘿嘿一笑,拎起壇子給白庶面前的碗裡倒上了酒:“也是,有時候人就應該活的簡單一點,像我這樣,每天吃吃喝喝,什麽事也不用管,什麽人也不用惦記,多好啊。”
白庶看著他,沉默了片刻說道:“那李瑾呢?我當初可是聽說你為了她不惜與你師傅徐福反目呢。”
原本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的曹陽在聽到李瑾這個名字後,笑容立馬凝固在了臉上。
看著曹陽的表情,白庶微微一笑,道:“這個世上,不管是人也好,神魔鬼怪也好,都逃不開七情六欲,你也是一樣。”
曹陽臉上的笑容被一抹蕭索的表情取代,他端起酒碗對白庶道:“來,我們乾一杯!”
白庶端起酒碗和曹陽手裡的酒碗輕輕碰了碰,隨後仰頭將碗裡的酒全部喝了下去。
白庶將酒碗放下,起身走到了水潭邊,看著從懸崖上奔流而下的瀑布,白庶頭也不回的對曹陽說道:“我這次入世之後學到了一句詞——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聽了白庶的話,曹陽坐在石桌前苦澀一笑,他也起身走到水潭邊,側過頭看著白庶淡淡道:“那你呢?現在術法沒了,空有一具長生不老的身體,以後有什麽打算嗎?”
“打算?”白庶眉頭微皺,思索了片刻後他搖了搖頭說道:“既然血兒沒死, 那我就再無牽掛了。
這次入世我一直在忙著收集靈石,為了靈石,我不惜屠了神、鬼、妖、魔四界。
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想隨便走一走,畢竟我也千年沒來過這人界了……”
曹陽看著他說道:“恐怕,你還不能走……”
“為何?”
曹陽淡淡道:“自從我把你從那女子的眼前救走,那女子就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現在的她已經控制了五界,其他四界不說,光是人界,她就派出了神道門在內的十幾個修真門派滿世界的尋找你。
你現在要是出了這座山,以你現在的能力,恐怕連三天都不用你就會被他們給抓住了。”
白庶微微一笑,說道:“無所謂了,這數千年來我一直活在欺騙之中。既然她想要我這副皮囊,那我就送給她好了。”
說罷,白庶的臉色也變得漠然起來。
看著白庶的表情,曹陽說道:“你這是何必呢?你既然一心求死,那我當初還救你回來做什麽呢?現在你就算死在了她面前,我估計她也不會放過我……”
白庶對著曹陽擺了擺手,道:“你不用說了,你救我,我很感激,但我不會一直苟活在這裡,如果我出去就被他們發現,那我無話可說,你就不用在勸我了……”
曹陽有些急了,他一跺腳,聲音也大了幾分:“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倔呢?真不愧是活了幾千年的人,老頑固!!!”
白庶沒有在理會曹陽,轉身往竹屋走去。他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明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