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沒完全信他——”朱弦抿了抿唇,聲音小了些,“穆公當年跟我提起過你,對你讚賞有加,怎麽也不像有過節的樣子……”
“我記得朱姑娘一進來就亮了兵器——”他悠悠地又給自己斟了一盞冷茶,捏在手裡看她。
朱弦輕哼道:“我沒完全信他,也沒完全信你啊!我不能劫了人證自己問?”
池長庭笑道:“你劫了人證要往後山跑吧?姚伯章的人可不就在那兒等著你?”
聽說後山有埋伏的時候,朱弦也猜到了黃雀在後的把戲,被他這麽一說,不由神色訕訕。
“還有——”池長庭似笑非笑道,“誰給你的自信,覺得自己能單槍匹馬、明目張膽從我手裡劫走人證?”
朱弦臉一紅,嘟囔道:“好歹我也是七鳳谷第五代第一高手……”
池長庭往外面看了一眼,道:“我還有公務要處理,朱姑娘請便!”
朱弦瞪圓了眼:“什麽請便?我說完了,你還沒說呢!”
池長庭耐心問道:“朱姑娘想知道什麽?”
“人證啊!”朱弦生氣,“我是來找人證的啊!人證是不是在你手裡?穆公之死你查到什麽了?”
池長庭正色道:“這是機密,恕不能相告!”
朱弦簡直要氣死了:“我什麽都告訴你了,你竟然給我翻臉不認!”
池長庭笑道:“日後為穆公翻案,恐怕有需要朱姑娘出面作證的時候,到時候朱姑娘就什麽都知道了。”
日後日後,這得到什麽時候?
朱弦正憤憤不平,見他起身似乎要親自送她出去的意思,又覺得沒那麽生氣了。
出了屋子,朱弦自覺往先前關押她的屋子走去。
“等等!”池長庭喊住她,“你不能住這兒!”
這麽個大姑娘睡他這兒,明天阿棠來了看到怎麽辦?
朱弦不解:“那我睡哪兒?”
池長庭背著手道:“朱姑娘堂堂七鳳谷第五代第一高手,還能找不到地方住?”
朱弦手癢得去拔劍。
池長庭見展遇朝他使眼色,心知李儼來了,不宜再同朱弦糾纏,便改口道:“寺內應該還有空禪房,我讓人帶你去安置,天亮後你自行下山,不必再來找我!”
朱弦睨著他道:“怎麽?怕你的陸大姑娘看到我誤會了不成?”
話音剛落,一名正要進門的侍衛突然頓住腳步。
說了這樣陰陽怪氣的話,朱弦也覺得有些懊惱,但是輸人不輸陣,她還是傲然揚起下巴,瞥了那侍衛一眼。
倒是個眼熟的,白天奉命下山調兵的就是這個。
池長庭假裝沒聽到她剛才的話,道:“你先下山進城,我會派人暗中聯絡你。”
朱弦冷哼一聲:“誰要你聯絡!”拂袖而去。
“她剛剛說什麽?”剛進門的侍衛——李儼忍不住問道。
池長庭沒有回答,冷冷看著他進了屋,關上門,也不行禮,便咄咄質問:“殿下今天這麽好的興致陪小女放河燈?”
李儼微怔,道:“阿棠想放河燈。”
“阿棠?!”池長庭“噌”地火起:“殿下這樣喚小女不合適吧!”
李儼默了片刻,道:“平日喊習慣了。”
池長庭磨了磨牙,道:“她想放河燈為什麽不找我?”說完隻覺得滿肚子泛酸水。
當年他陪著阿棠娘去放河燈的後來還歷歷在目,現在居然有男人拐他女兒去放河燈!
放河燈這種事最容易打動女兒心,
還好李儼這廝現在扮作女人…… 李儼想了想,道:“今天事多,阿棠懂事,不想叨擾池卿。”
池長庭覺得心裡好受了些,斜他一眼,又問:“那為什麽找你?”
李儼默了許久,道:“大概因為把孤當好姐妹吧……”
池長庭又覺得好受了點,但是——
“殿下好像兩天前才答應過臣,不再讓小女去芳塵院!”
李儼再次沉默。
那天他留了池小姑娘午睡,果然大半夜的,池太守就摸過來興師問罪了,當時他確實是答應了不再請池小姑娘過來吃午飯。
但是那天廚房新進了一批蝦……
後來又送來了石榴……
但這些都不好說,李儼想了想,正色道:“阿棠將孤視作姐妹,孤若拒她千裡,豈不是令她傷心?”
池長庭冷笑:“阿棠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姐妹,怎麽殿下自己也不知道嗎?”
李儼輕咳道:“孤年長她許多,隻將她視作子侄。”
池長庭神色一斂,歎道:“殿下,臣只有這麽一個女兒……”他確實在擔心李儼會對阿棠起心思。
齊國公早已為太子殿下相中了謝氏嫡長女為正妃,只等明年謝氏女出母孝就請旨賜婚。
倘若李儼看上了阿棠,也只能納為側妃。
這是他萬萬不許的。
別說太子側妃,就是太子妃,他也不願意。
他自己養出的女兒自己清楚,阿棠天真柔軟,擔不起那樣的位置,日後為她覓一個家風清正、知道疼人的女婿就行。
李儼心中頓然敞亮,坦然道:“孤與池卿相交多年,此番事了回京,便東宮設宴,孤認阿棠作義女如何?”
池長庭啼笑皆非:“殿下不過長阿棠七歲,且未曾大婚,殿下肯認,阿棠還喊不出這個口呢!”
李儼想想也是,又道:“薛大夫人膝下三子無女,一直想要個女兒,不如讓薛大夫人認阿棠為義女,如此,孤也該稱她一聲表侄女,日後婚嫁諸事,孤也能盡一份心!”
池長庭失笑,道:“容後再說吧!”
阿棠又不是沒爹沒娘,用得著給別人作女兒嗎?
不過太子殿下這一番表態,他聽著還算受用,大約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是真的把阿棠當作晚輩看待吧!
放下心後,池長庭便同李儼說起朱弦交代的事……
……
剛剛經歷過匪人,這一夜,沒幾家睡得安穩,第二天天沒亮,各家禪房裡就亮了燈,紛紛開始收拾行裝,爭取第二個下山。
第一個必須是池太守家,雖然是白天了,還是跟著池太守一起走才有安全感。
偏偏池太守家的千金睡了個好覺,日上三竿了,才被池太守抱著出了禪房。
“朱姑娘呢?”池棠張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