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馬車搖搖,催人欲眠。
池棠口中說著驚險萬分的事,身上卻被晃得困倦不堪,忍不住靠在朱弦身上閉了眼。
“嘭!”
池棠猛然驚醒,卻見朱弦手裡握著一塊掰斷的木頭。
還來不及心疼被她掰斷一角的車門,就聽到她咬牙切齒咒罵道:“狗皇帝!”
池棠忙捂住她的嘴,向外探了探。
車裡只有她和朱弦兩人,駕車的是面無表情的青衣。
池棠心虛地看了青衣一眼,縮回腦袋,小聲道:“別亂罵,是我們殿下的父親呢!”
朱弦拉下她的手,怒道:“太子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他爹欺負你?”
池棠皺眉不悅:“你哪隻眼睛看到太子殿下眼睜睜看著了?殿下已經很難了,不許你說他!”
“嘖嘖嘖嘖……”朱弦打量她一眼,嘲笑道,“還沒嫁呢!這就護上了?”
池棠紅了臉,輕哼道:“殿下也還沒娶,不也一直護著我?”
朱弦捏了捏她的臉,笑道:“是啊!真是羨煞旁人!”說完,轉頭拈起一塊點心塞進嘴裡,慢慢咀嚼著。
池棠見她神情突然蕭索,也不知該接什麽,便跟著吃了一塊點心。
因為趕著回城,午飯也沒吃,剛才還不覺得,吃了一塊點心,反而覺得餓了,又拿了一塊塞進嘴裡。
剛塞進去,就聽到朱弦問道:“你爹打仗打得怎麽樣了?”
池棠正在吃東西,沒法回答,隻好鼓著兩頰看她。
她故意笑道:“難道是打了敗仗不好意思說?放心吧!我一定不當著你的面嘲笑你爹!”
池棠三兩下咽下了食物,瞪著她道:“我爹勝了!他已經把突厥人趕出蘆子關了!”
朱弦哈哈一笑,又拿了一塊點心塞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咀嚼著。
池棠有些奇怪:“朱師叔,你什麽時候來的?”
照理說,爹爹來靈武郡的動靜挺大的啊!
七夕廟會,慶功宴,還有今天的狩獵,動輒數萬人參與,怎麽朱師叔都不知道?
“剛來。”朱弦漫不經心道。
那就難怪了!
池棠點點頭,又問:“你怎麽會跑這兒來?”
朱弦忽然神秘一笑:“這裡有好玩的——”
……
朱弦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比較特別,特別地閑。
去年初冬,她從驪山逃回七鳳谷,一開始也是戰戰兢兢不敢出來,躲了半年後,就開始覺得無聊了。
恰在這時,有位師兄從外面回來,說最近武林中有異動,可能會出現驚天陰謀之類的好玩事情,於是號召同門師兄弟姐妹們一起出山歷練,朱弦就跟著一起出來了。
“什麽驚天陰謀?”池棠好奇地問。
“不知道!”朱弦回答得理直氣壯,“不過真的挺好玩的,我們一路抽絲剝繭,跟破案似地找出好多條線索,每次找出線索,就分開幾路追蹤,分著分著,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池棠忽然想起前陣子山匪暴動爹爹讓查江湖人的事,心裡“咯噔”一下,忙問:“你追著什麽到這裡來的?”
朱弦皺眉想了一會兒,道:“這就說來話長了。”
池棠雙手捧茶遞上:“路還長著,師叔您慢慢說!”
朱弦沒騙她,這話說起來真的很長,一直到回了節度使府也沒說完。
倒不是事情有多複雜,而是這其中涉及到的江湖門派勢力池棠一無所知,導致朱弦費了許多口舌去介紹解釋。
簡單來說,就是有個姓唐的武林世家,以前都是偏居一隅、獨來獨往,今年突然派了很多很多弟子出來,在江湖上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人們紛紛猜測這個被稱為“唐門”的武林世家要搞大事。
為了弄清楚唐門弟子要搞什麽大事,最近武林各門派都動作頻頻。
朱弦就是追著其中一批唐門弟子往這邊來的。
“我盯梢的那個可厲害了!號稱唐門十大長老之首,也是這批人裡最能跑的,最遠跑去了西受降城,我這不剛從那兒回來,就遇上你了!”朱弦道。
池棠眸光一沉。
西受降城在靈武郡以北,是這次叛亂的六府七州之一。
“……有人說他們滿天下跑是在找稀世珍寶,還有人說他們是要稱霸武林——稱霸武林的猜測不知道怎麽得出來的,可能是看人家弟子出來得多害怕了!”說到這裡,朱弦有點鄙視。
“對了!還有一個說法,跟你們有點關系!”
“我們?”池棠心中一凜。
朱弦想了想,道:“跟你關系不大,跟你家太子有一點點小關系。”
池棠立即變了臉色:“跟太子殿下什麽關系?”
朱弦滿不在乎地說:“就是唐門的前任掌門被人用暗器殺了,這件事被唐門上下視為奇恥大辱、深仇大恨,這回前任掌門的女兒也出來了,就有人猜測唐門弟子傾巢而出,是要為前任掌門報仇!”
“那跟太子殿下有什麽關系?”池棠一時沒轉過彎來。
“笨死算了!”朱弦睨了她一眼,拍了拍她左臂上的如意環。
池棠頓時震驚得睜大了眼:“商、商、商大夫?”
“也不是他本人,不過殺死唐門前任掌門的就是商氏如意環,”朱弦說罷,又搖搖頭,“我覺得這條不靠譜,都二十幾年前的事了,鬧這麽大就為報個陳年老仇,不是讓人笑話嗎?”
池棠也覺得沒那麽簡單,抓著朱弦問道:“你剛才說,唐門的弟子都擅長暗器,飛鏢算不算?”
朱弦鄙夷道:“飛鏢也能算暗器?江湖上有點身份的人,誰不自己打造一套特別的暗器?用飛鏢?俗!”
“八天前,有一批人用飛鏢殺人劫獄!”
朱弦臉色一變:“他們劫獄幹什麽?”
池棠想了想,道:“說來話長!”
朱弦給自己倒了杯茶:“時辰還早,你慢慢說!”
池棠也沒騙人,她不懂武林世家,朱弦也不懂靈武郡世家。
等池棠說明白所有,天色都昏了。
“竟然是通敵賣國,太刺激了!”朱弦興奮地一擊掌,“我得趕緊告訴魏師兄去!是我先查到的!”說著,就起身往外走。
池棠忙跟上:“魏師叔也來了?”
“來了!我兩天前剛跟他分開呢!就在定遠城!”朱弦快步走到院子裡, 剛要上屋頂,又停了腳步回頭道,“借我匹快馬,自己走好累!”
池棠一邊吩咐人備馬,一邊領著她往大門走。
“魏師叔也來了,那竇師叔呢?”
“他閉關呢!”
“你去了定遠城還回來嗎?”
“不回來去哪兒?線索可不就在這兒?”
“魏師叔也一起來嗎?”
“那當——”
話音戛然而止,眉目間神采漸漸淡去。
池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門外,喚道:“爹爹,你回來了!”
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