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師姑和藹大度地原諒了池師侄年幼無知的見異思遷,兩人重歸於好。
追著問了一會兒拜師緣由後,陸子衫突然小聲問道:“那個假的,你後來見過沒?”
池棠目光閃爍了一下,不答反問:“你知道他是什麽來歷嗎?”
陸子衫點頭:“阿娘說她是東宮的人,奉命搜尋姚無忌謀反的證據,任務完成就走了;可那次太子殿下住在我家時,我仔細找過,沒發現她。”
之前太子殿下扮作陸先生時,是有改變過相貌的,又因為男女不同,一般情況下,很難將兩者聯系上。
既然衫衫不知道,大概是太子殿下不希望別人知道,那她也不好說了。
池棠隻得搪塞道:“我也沒再見過了……”
陸子衫流露出悵然之色:“她這個性子,跟我大姐姐還真像,一樣無情無義……”
“無情無義你還惦記他?”池棠睨著她道。
陸子衫“嘿嘿”一笑,道:“我就是覺得她做的事挺刺激的,你不覺得嗎?你那時候不是跟她挺要好的?她走了你還跑芳塵院哭呢!你已經把她忘了嗎?”說到最後,隱隱指責起來。
池棠掩唇輕咳兩聲,道:“我……當然也是想的……”
“想就想,臉紅幹什麽?”陸子衫奇怪地問。
池棠忙捂住臉,支吾道:“太刺激了,我、我激動的!”
陸子衫“嘻嘻”一笑,目光落在她發上,突然驚喜地“哇”了一聲:“你這個珠花好漂亮!”
池棠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又紅了。
她今天戴的是太子殿下送的那套桃花首飾。
殿下說這套首飾是為她的三月三遊宴準備的,但是三月三那天她沒有參加遊宴,所以也沒戴上這套首飾。
只是萬萬沒想到那天會遇上太子殿下,當時他打量她的眼神依稀有點遺憾。
今天出門前想了想,太子殿下神出鬼沒的,說不定今天會遇上呢?於是戴上了。
萬一遇上了,他應該會覺得驚喜吧?
“還有腕鏈!”陸子衫又有了新發現。
池棠大方地將踝鏈也展示給她看。
陸子衫看得愛不釋手,道:“這個太好看了!送我當見面禮吧?”
“不行!”池棠嚇得趕緊將手腳都縮了回來,身子也躲開了,整個人縮成一團,警惕地看著她。
陸子衫愣了愣,不高興了:“不行就不行,幹嘛這樣看我,難道我會搶你的嗎?”
“你又不是沒搶過……”池棠嘟囔道。
“那都是七歲時候的事了!你怎麽那麽記仇!”陸子衫磨了磨牙,“你還告狀!害我被禁足了三天!”
“我沒告狀啊,是錦屏告的狀。”池棠道。
陸子衫愣了愣,嘀咕道:“錦屏以前不是對你挺忠心的?怎麽後來……”
池棠心中一動。
錦屏是挺緊張她的,但凡她受了一點點欺負,或者病了累了、飯吃少了,事無巨細都要去向爹爹回稟。
錦屏離開後,她身邊就沒有人再這麽做了。
爹爹有時候是讓畫屏過去回話,有時候是夏輝,也沒有每天,只是隔幾天問一次,或者看她不對勁問一次。
她開始也沒在意,現在想想,錦屏是有點不對。
趁她出神時,陸子衫又蹭了過來,強拉過她的手細看腕鏈,口中嚷道:“別小氣啊!我就看看……嘖嘖,太漂亮了!又是池叔叔畫的圖樣嗎?”
池棠紅著臉沒有回答。
“羨慕死我了!我也想要我爹——算了!要是大姐姐能給我畫一個就好了……算了算了……”
“我給你畫一個!”池棠自告奮勇,“我現在可是師從名家,說吧!你想要什麽樣的?”
陸子衫頓時轉憂為喜,毫不客氣地拉著她說起要求來。
這一說,也是說了好久,推翻了十七八次想法,又冒出了二三十個新主意後,池棠身心俱疲,一腦袋栽在她身上。
“哎!疼!”陸子衫叫了起來。
池棠忙不迭坐起身,給她揉著傷處。
傷痛喚起了回憶,陸子衫眼淚汪汪地拉著池棠道:“阿棠,昨天真是太可怕了,我都以為我要死了,要不是許少卿……”
池棠看了她一眼,問道:“許少卿到底怎麽救的你?”
昨天聽許少卿說的十分籠統,沒有個具體過程,陸子衫又嚇壞了,痛哭一頓後就睡著了,直到現在池棠才有機會問。
也許具體過程裡藏有漏洞也說不定?
誰料她一問,就輪到陸子衫紅了臉,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他讓我從車上跳下來,說他會接住我……他真的接住了……從山坡上滾下,他一直抱著我、護著我……”
池棠聽得面紅耳赤。
這個過程有沒有漏洞池棠聽不出來,但她總算明白了爹爹為什麽讓她最近多陪陪衫衫。
“許少卿只是為了救人,都是權宜、權宜……”池棠婉言道。
“我知道!”陸子衫撅著嘴拍了她一下,“難道我會胡思亂想嗎?他對我大姐姐那點心思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救我也不過、也不過……”聲音終究低落了下來,“也不過是因為,我是陸子衿的妹妹而已……”
池棠怔怔地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時,門被叩響了:“姑娘,許少卿來了!”
陸子衫“噌”地站起,雙眸亮如焰火。
……
池棠同陸子衫一起去了花廳。
到的時候,許航正坐在燕國夫人下首說話,陸大夫人和陸子衿站在燕國夫人左右。
不管池長庭那邊如何猜疑,也不管陸家這邊有沒有猜疑,總之現在這個仗勢看來,許航在陸家還是享受著陸七姑娘救命恩人的禮遇。
燕國夫人一見陸子衫,便招手道:“小七,來謝過許少卿救命之恩!”
許航起身謙遜推辭:“不敢當,不過偶然路過,理應援手,實在不敢居功!”
陸子衫快走了幾步上前,對著他深深一拜,起身抬頭,仰著臉直視著他道:“沒有什麽不敢當的!要不是許少卿相救,也許我就摔死了,救命之恩,陸七一定會報答的!”
目光語氣,都是堅定異常。
廳內諸人眼神俱是一變,許航也是一怔,看了陸子衿一眼。
陸子衿微微一笑, 道:“我送許少卿去前廳吧?”
待燕國夫人點頭,陸子衿含笑作了個邀請的姿勢,許航忙不迭回禮,兩人一起出了花廳。
回廊上,左右逐漸無人。
許航看了她一眼——
“許航!”她突然喚道,語氣淡淡。
許航停了腳步。
她也停了下來,卻沒有回頭看他。
“我從未想要你報恩,但你若恩將仇報——”她沒有說下去。
許航苦笑:“大姑娘就是這樣看我的?”
她終於回頭,微微一笑:“許少卿,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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