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賓頓時嚇得面無人色。
說貴妃規矩比皇帝大,那是萬萬不敢的,可要是承認自己沒學好規矩,眼前的男人也一樣有後話。
“是、是妾忘了……”掌賓哆哆嗦嗦答道。
池長庭冷哼一聲,使了個眼色,侍女們再次上前相請,掌賓便聽話地離開了。
教訓完外人,池長庭回過頭教訓女兒:“下次碰到這種事,直接丟給青衣應付,你先進去睡,在外面陪著熬做什麽?”
反正青衣是東宮的人,用來對付承嘉殿正合適,不用白不用。
池棠掩嘴又打了個哈欠,嘟囔道:“我本來以為她是認真來教的,總要學一學,誰知道她是存心來欺負我——正要去睡呢,爹爹就回來了。”
池長庭拉下她揉眼睛的手,心疼地說:“好了好了,快去睡吧!明天進宮不用怕,爹爹已經給陸淑妃遞了消息,她是陸七的親姑姑,會照應你的!”
想了想,又囑咐道:“不用擔心做得不好,反正我們跟高氏不是一路,不怕得罪她。”
池棠一一點頭,點頭時,已經有點東倒西歪了。
池長庭摸摸她的頭:“去睡吧!”抬頭看到青衣,又加了一句,“明天把青衣帶上!”
在阿棠身邊做了那麽久的間諜,總算派上用場了!
又仔細想了想,囑咐道:“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必擔心,明天爹爹送你到宮門,就在那裡等你出——”
話音戛然而止,池長庭一個急衝上前,扶住歪倒的池棠。
女孩兒軟軟地倒在懷裡,已經睡著了。
池長庭失笑搖頭,無聲地招呼侍女上來服侍。
松手時,瞥見她懷裡掉出個東西,下意識接住。
是一隻雕成臥兔的木枕。
木紋細膩,觸手升溫,雖然不認得,卻也看得出是極品的木材。
池長庭蹙了蹙眉,低聲問道:“這木枕哪來的?”
畫屏答道:“是陸大姑娘送姑娘的生辰禮,姑娘時常抱著。”
池長庭咬了咬牙,又問:“我送的那隻呢?”
畫屏答道:“在床上,姑娘每晚都枕著。”
池長庭才覺得心裡舒坦了點,嫌棄地看了看臥兔枕,有心想丟掉,想了想,還是塞回女兒懷裡。
路過青衣身前時,腳步一頓,低聲道:“要是有什麽情況——”
“去東宮報信。”青衣乖覺地接道。
……
第二天去太極宮的路上,池長庭還特意進了馬車,叮囑安撫了一路。
直到池棠進了宮門,還能感覺到背後依依不舍的目光。
爹爹有點過於緊張了吧?池棠想。
她前世一個人還不是那麽進去了,最後也全須全尾地出來了,貴妃壓根就沒跟她說幾句話。
這次應該跟上次差不多,派來教導禮儀的人一樣,進宮走的路線也一樣,甚至一路上遇到的人似乎都是同——
不同的……
池棠看著突然從旁竄出的少女,確定前世沒有遇到過這麽一個人。
掌賓是認得的,忙不迭行禮:“薛郡君!”
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啊……
池棠暗暗吃驚地跟著行禮。
太子殿下就一個舅表妹,就是齊國公的獨女薛箏。
薛箏很有名,池棠前世就聽說過了。
齊國公膝下二子一女,薛箏既是唯一,也是最幼,因此格外矜貴,比許多宗室女還風光。
又聽說她生得有幾分像先皇后,因此皇帝和太子對她都十分疼寵,寵到七歲時就封了郡君。
所以這位薛郡君怎麽在這兒?剛剛看她探頭探腦的,難道在等人。
正想著,抬起頭,就見薛箏笑吟吟地打量著她,
問道:“這是誰?我怎麽從來沒見過?”掌賓答道:“是新封的洞庭鄉君,前吳郡太守、上輕車都尉池長庭之女。”
薛箏“呀”了一聲,驚喜道:“原來是池四姑娘啊!你小時候來過我們齊國公府玩的,還記得嗎?”
這都什麽時候的事了,池棠當然不記得了,只能看著她傻笑。
薛箏“噗嗤”一笑,拉起她的手,道:“你是要去承嘉殿見貴妃吧?正好我也要去,我們一起吧!”
哪有那麽多正好?這正好也說得太隨便了吧?
池棠心裡嘀咕。
爹爹說齊國公和貴妃母族不合,薛箏跑去見貴妃做什麽?倒像是特意陪她走一趟。
可她跟薛箏真的不熟,就算小時候見過,現在也一點印象都沒了。
莫非是爹爹找來陪她的?
池棠覺得很有可能!
爹爹是齊國公的得意門生,大概又為了她求到齊國公面前,才請動了薛郡君。
一定是這樣!
池棠太感動了,爹爹竟然為她想得這麽周到,但她記得前世的承嘉殿沒什麽嚇人的——
……
這次還是有一點嚇人。
到了承嘉殿後, 池棠暗自慶幸地抓緊了薛箏的手。
前世她來的時候,承嘉殿裡只有三位娘娘。
那時她剛到京城,路上的折騰還沒緩過來,又被掌賓折騰了大半夜,進宮的時候腳步都是虛的,隻被動地回答娘娘們的問話,至於她們說了什麽,她也沒仔細聽。
最後也只是一人問了她幾句話,賞了點東西,就放她走了。
池棠也沒覺得多害怕,想的是——反正她都沒爹了,有什麽好怕的?
這次她也沒覺得多害怕,因為——反正她有爹,有什麽好怕的?
不過貴妃的臉色比池棠記憶裡難看了許多。
一見到她,便是冷冷的一句:“池鄉君的面子可真不小,進一趟宮,這麽多人作陪!”
池棠含蓄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貴妃說得不誇張,真的有點多。
除了前世也在的淑妃和惠妃,還有幾個也是嬪妃打扮的女子,更誇張的是,還有幾名公主郡主,她一進門,就感覺到無數目光“唰唰唰”掃過來,把她從頭髮絲到鞋尖尖都掃了一遍。
池棠本來是沒什麽怕的,但這麽多人盯著自己看,還是有點拘束。
“池鄉君的面子當然不小,有多少人是衝著池二郎來的?”其中一名宮妃笑盈盈地說。
原來是衝著爹爹來的,池棠松了一口氣。
一口氣還沒松到底,卻聽到殿內有人冷哼一聲:“怎麽?淑妃也是衝著池長庭來的?”
聲音粗啞,似九旬老嫗。
然而池棠循聲望去,卻是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雙眼緊緊盯著她,露著刻骨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