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大哥，再過不久我們一個月的老師生涯就要結束了，你準備了什麽話跟孩子們說嗎?”

　　回教室的路上，馮不識碰到了陳並霜，經過提醒才意識到時間過得這麽快。

　　每天早起趕到學校，兢兢業業地教導孩子們一些基礎的數學知識，再心滿意足地下班。不知不覺，馮不識他們已經在長福小學呆了快一個月。

　　這麽長的時間，張端正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完全沒有再來接觸過他們四人。漸漸地，他們幾乎真的把自己當成了長福小學的老師。

　　“馮老師！這是我給你的離別禮物！”

　　馮不識正想著怎麽和孩子們告別，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就發現了在位置上等著的李曉暉。

　　禮物是一枚硬幣，正是李曉暉在直播的時候賺到為數不多的幾枚之一。

　　見到馮不識笑著收下了硬幣，李曉暉松了口氣，舉止自然地搬了張凳子坐在馮不識身旁。

　　“馮老師，我需要你的幫助。”

　　李曉暉的小臉上開始變得嚴肅:“我現在確定了，我老爸應該是真的要死了。”

　　“你怎麽這麽確定?”

　　雖然馮不識已經聽過李仁的親口承認，但不明白李曉暉是怎麽知道的。

　　“就是一種感覺。我感覺他可能要離開我了。最近這段時間，老爸變得非常奇怪，總是會突然地看著我發呆。他在擔心我。”

　　“前段時間，他還跟我說要出一趟遠門，讓我到李昊叔叔那裡去。我早就知道了，出遠門不就是要死掉的意思嗎。”

　　“那好，你希望老師怎麽幫你呢?”

　　李曉暉的神情變得猶豫起來:“馮老師。我聽說人死掉之前都會有一個最想完成的心願。我以前一直以為老爸惦記著的是還錢，不過昨天晚上老爸跟我說我們家不欠別人什麽錢……馮老師，我想讓我老爸死掉的時候不要有遺憾。但我不知道該怎麽問。他總是當我小孩子，不願意告訴我。老是騙我說，不是死掉，就只是出遠門而已。”

　　“老師，你能幫我問出我老爸死前的心願是什麽嗎?你那麽厲害，連那個怪人都被你打跑了，你一定能問到的！”

　　馮不識松了口氣，他原本以為李曉暉是來尋找安慰的。他自己到這個世界之後都獲得不是太明白，還不知道怎麽安慰好一個孩子。

　　現在這個問題很簡單，馮不識上次家訪的時候就得到了答案。

　　“你父親想要找回你母親的名字。”

　　李曉暉的臉上有些茫然:“我媽媽……我的媽媽是劉雪呀，老爸為什麽會不知道媽媽的名字呢?我要告訴他！”

　　李曉暉求助馮不識:“馮老師，你能幫我打個電話給我老爸嗎?”

　　馮不識本想勸說李曉暉放棄。

　　今天比賽結束後不久，三人在交流大鏈接計劃的時候，馮不識曾詢問過李曉暉母親的名字。

　　李日天說出的名字是“劉雪”，可是一旁站著的李仁卻是滿臉茫然，一個勁地問:“你們說的是誰?”

　　即使後來兩人找來紙筆寫下劉雪的名字，李仁也只是盯著這兩個字發呆。

　　他能看見這兩個字，他能聽見這兩個字，他能觸摸到這兩個字。

　　可是，他記不住這個名字。

　　他記不住這個名字背後代表的溫暖笑容，他記不住她的一言一行，他記不住她最後溫柔的目光。

　　這所有的一切都被深藏在無盡的意識之海中，他手持著言語的刻刀，在生命的船舷上刻下劉雪這兩個字，

卻始終求不來那遺失的寶藏。　　“劉雪……劉雪……劉雪……”

　　三人的談話是以李仁念叨著這個名字走開結束的。

　　李仁用禁術燃燒自己的記憶也沒能救下她，他完全失去了她。

　　馮不識勸誡的話語卡在嘴邊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撥通了李仁的電話。

　　“馮老師，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李仁的聲音從電話的那一頭傳來，仿佛在驕傲自豪著什麽事情，言語之間有些疲憊，也有發自內心的喜悅。

　　“老爸，是我！”

　　“是曉暉啊。我才剛離開學校你怎麽就想到打電話給我了。”

　　“老爸，我知道了媽媽的名字！”

　　“那……她的名字是什麽呢?”

　　“劉雪，媽媽的名字是劉雪！”

　　“她的名字是劉雪啊……等等，你剛才說她的名字是什麽來著?”

　　“劉雪！”

　　“劉雪……你剛才說了她的名字是什麽嗎?”

　　“老爸，是劉雪啊！”

　　“她的名字是……”

　　最後是李曉暉掛斷電話，終止這無限循環。

　　他呆呆地看著馮不識:“馮老師，我老爸是不是在跟我惡作劇。為什麽我說了那麽多遍的名字，他聽起來就像是沒聽見、沒記住的樣子。”

　　馮不識拍拍李曉暉的肩膀:“我給你講個刻舟求劍的故事吧……”

　　與此同時，處理完孫拉吉事件之後的孫留君回到工會總部，見到了已經離線了十六章，正在喝著涼白開的張端正。

　　“我說老張，你到底安排這群孩子們去小學是幹啥?全城的小學這麽多，為什麽你偏偏挑中了那麽多不好防護的地方。一個孫拉吉還好對付，可是現在是結社那群人要拿精英班的孩子們開刀，我們總有防護不到的地方。”

　　張端正抿了一口涼白開，潤潤嗓子:“你著啥急。我這麽做有三重考慮。”

　　“第一，讓這群孩子修心。精英班的高中生們正處在青春期，勇猛好鬥，但就是缺了一些思考。他們看待東西不夠全面，一旦真的上了戰場，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蠱惑，刀口轉向自己人。要是沒有自己的思考，隨隨便便就被什麽思想侵蝕變成汙染者變成妖魔，那更是得不償失。讓他們去教小學生，是為了培養他們的責任感。”

　　“第二，讓這群孩子接受磨煉。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親自去教過小學生。我們這個時代的小學生和幻想之戰前是不一樣的。幻想之戰前，華夏大區有完整的教育體系，所有人都相信教育的重要性。至少他們在小學的時候是不敢做什麽出格舉動的。現在不一樣，人心散啦。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識到教育和學習對於掌控超凡力量的重要性。現在的小學生們受到家長們的影響，性子浮躁得很。”

　　“如果他們能順利地通過這一個月的教學磨煉，變得更有責任感，也更有同理心。這個訓練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孫留君忍不住插嘴道:“可我聽說有一堆公子哥們根本就沒去。”

　　“傻孩子還是少數。你看人家梁大公子不就去教學生了嗎。雖說我在訓練開始前確實說過這一個月怎麽樣我都不會管，但偷懶的這批人的代價還是要他們自己承受的。”

　　“第三點嘛，就是大鏈接計劃了。對了，你知道大鏈接計劃吧?”

　　孫留君怒了:“雖然我在公會裡大部分時候都在打雜，幾乎沒什麽存在感，但我好歹是正式成員！”

　　“行行行。我們鏈接計劃的目的是打通航空城和周邊城市的鏈接，除去加強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之外，還需要打通周邊荒廢已久的高速公路等基礎設施。指不定什麽時候還要修鐵路呢。”

　　“鐵路啊……”

　　孫留君是個名副其實的工業愛好者。他見過幻想之戰前的資料，其中有一句話令他印象深刻:“交通是經濟的命脈，而鐵路更是其中的大動脈！”

　　這句話的配圖是鋼鐵鋪就的通天大道，每每讀到總令他心潮澎湃。

　　“雖然我們都知道超凡力量是用幻想和注意力構建的。但幻想和注意力的立足點還是現實。幻想的文藝產品總需要有現實原型吧?產生注意力的觀眾總需要有良好的生活吧?沒人會在餓肚子的時候想著看色情視頻的。 ”

　　“大鏈接計劃需要耗費巨量的人力物力。而這群工人，就是這些難民們啊。精英班的孩子們先和他們接觸一段時間，後面跟著參與開拓修複野外高速公路的時候也能少些摩擦。”

　　“第四點……”

　　孫留君提醒道:“你剛才說的是三重考慮！”

　　“三重考慮有四點不是很正常嗎?”張端正打開手機直播間，發動超凡力量輕輕地給自己扇風，身旁瞬間變得涼爽。

　　“第四點就是出現的結社。我倒是沒想到他們會直接動手。不過也好，這群學員們可以時刻面臨實戰檢驗。這樣的訓練結果也會比較好。”

　　“如果出了意外怎麽辦?”

　　張端正扶了扶自己斯斯文文的眼睛，笑著說:“出了意外，那就出了意外唄。加入精英班，活不下來，那就死。”

　　“放棄天真吧，老孫。現在不是我們還能龜縮在這個小小城市裡的時候了。就算沒有這次結社的造神運動，我們這些小城市也撐不了多久。”

　　“你去數數吧，我們城裡有多少人是外地來的難民。現實一點，我們撐不住了。像這樣的小城時代，已經不合時宜了。”

　　“現在不行動，等到航空城再臃腫一些，想動，也動不了了。”

　　“小城是沒法在這個充滿著恐怖惡意的世界活太久的，我們必須聯合！誰來當這個領導地位都沒關系，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聯合。”

　　“不改變，就去死，這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