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那個女人的時候,她側身躺倒在樹林裡,身上的衣衫破爛,傷口四處都是,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在翻肉流血。
顯然是一副被仇敵追殺的慘樣。
任誰也知道,像這樣一種很明顯屬於江湖仇殺的事,普通人還是不要管的好,否則極有可能惹禍上門。
陳疏只是城裡一家醫館的大夫,要說醫者仁心,卻也沒有多少這個覺悟。
他去檢查那個女人的傷勢,確認她是死是活。
她身上利刃造成的傷口不計其數,一隻手臂被折斷,有趣的是,臉上並沒有傷口。
將她因血汙而黏在一起的長發撩開。
陳疏愣住了。
臉色雖然蒼白,但也能看出來是個美女。
而除此之外呢……
胸口衣襟破損大片,露出半個胸脯,上面都是髒汙的血跡,隱隱能看出有人在心口處用刀片刻下了字跡。
「婊子」
極為侮辱人的字眼。
探探鼻息,摸摸脈門,竟然還有一口氣。
於是陳疏把她帶了回去。
他開的就是醫館,盡管對方傷痕累累,但陳疏自認為醫術還算可以。
可那女子身上傷口眾多,也畢竟是個女子,陳疏總覺得由自己為她清洗傷口,總有些不合適。
“陳疏,我又來了!”少女清脆的聲音突入院門。
“海棠,你來的正好!我這有個病人,我不太方便,你快來幫幫我。”
林海棠是蘇州林家的小姐,和陳疏是青梅竹馬,陳疏的父親原本是林家的管家,只不過多年前就過世了。
海棠踩著輕快的步子進了屋,就看見陳疏床上躺著的那個淒慘女子。
“這是誰啊?”
“不知道,在城外撿來的。”
陳疏斜眼看了下窗外。
海棠眯起細眼,盯著陳疏。
“這該不會是你乾的吧,你要她,她不從,你就把人家弄成這樣?”
“去你的吧,你看她身上多少刀傷。我連武功都不會,哪有那本事。”
“那你為什麽說謊?”
“我哪有說謊。”
“我跟你可是從小就認識,就算除去你離開蘇州那幾年,我們也相處十幾年了。”海棠說道,“你一說謊,眼睛就會往旁邊瞟!”
“有這回事?”
“你剛剛斜眼看窗戶了對吧。”
“別說這個了。”陳疏直接打斷氣衝衝的海棠,一把拉過她,柔身說道,“你得幫我救她。”
“你對我說謊欺瞞我,還要我幫你?”
“你當真不幫。”
“我不幫!再說了,我又不會看病,我能幫你什麽?”
“你不幫算了……這女子身上都是傷,我得先脫去她的衣物,為她擦洗傷口……”
“你說什麽?”
“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不過為了條人命……”
“等等等等!陳疏你等等!”
“大不了……”
“大不了什麽?”
“大不了我負起責任便是!”
陳疏轉過身,一臉決絕之色。
“我幫!我幫你!”海棠不知道為什麽神色焦急。
“你剛才不是說……”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我想清楚了,像這樣一個大姑娘,如果讓你上下其手佔了便宜,說不定人家治好了也不想活了。”
“好吧,那我去給你打水,你給她脫衣服吧。”
“快去吧快去吧。
” 陳疏走後,海棠松了口氣。
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松口氣。
“這個呆瓜!”海棠朝著陳疏離開的方向罵了一句。
然後她就去解床上那女子的衣服。
對方身上的傷口讓她看的心驚肉跳,幸好除了那條斷折的手臂,其余大多是皮肉傷,可見這女子應當身具不俗武功,現在大概率只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吧。
拉開那女子的前襟。
「婊子」。
海棠皺起了秀眉。
“到底是誰這麽歹毒啊。”
她正暗自想著,突然有樣東西掉在了床下。
海棠撿起來拿在手中,是一塊木牌。
上面雕刻著蘭花的圖案,寫著三個字。
“翠玉宮?”海棠面露吃驚之色,看著床上淒慘的女人,“這女人莫不是……”
林家多少算個江湖世家,作為林家小姐的她自然也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事。
正當她驚疑不定的時候,陳疏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大小姐,你好了沒有,我把水打來了。”
床上的女人還是的姿態。
“你先別進來!把水放門口吧!”
“好的好的,一會我去拿些外傷藥過來,你給她敷上包扎一下。”
“我哪會包扎啊,你找個布條蒙上眼一樣能包。”
“你這是什麽新的拷問方式嗎?”
待海棠給那女子擦洗好身子,再由陳疏蒙著眼,僅靠摸索和海棠的協助給那女子上藥。
“你這色鬼,你在亂摸哪裡啊!”
“我哪有亂摸,我連她身子都還沒碰到呢。”
陳疏很委屈。
“你摸我的手!”
“我不靠你的手指引,怎麽知道傷口在哪裡?”
“你摸過的地方都快爛掉了!”
“怎麽可能有這回事!我是唐門的五毒手嗎?”
海棠滿臉通紅,握住陳疏的手告訴他應該在哪裡上藥。
想不到海棠這丫頭手上皮膚還挺細膩,聽說她練武,還真是沒看出來,陳疏暗自想到。
“你是不是在想什麽下流的事情?”
“怎麽可能?”
“哼!”
視覺被封閉的情況下,其他感覺就特別敏銳。手摸在床上那女子身上,隻感覺肌膚滑膩。但又摸到傷口處,於是當下就隔斷了陳疏的欲念。
等到兩人忙活完,已經晌午了。
“想不到照顧病人這麽累。”
“姑奶奶,要不是你礙事,我們早就完事了。”
其實把那個女子幾個關鍵部位包好之後,也不怕避諱什麽了。如果摘掉蒙在眼上的布條,這活兒也早該結束了。
可是海棠偏偏不讓陳疏摘掉布條,陳疏一問理由就會莫名挨打。
“林小姐,今天多虧你了。”陳疏假惺惺的施了一禮,卻挨了海棠一腳。
“你惡不惡心?”海棠白了裝模作樣的陳疏一眼,突然又道:“陳疏,你知不知道你攤上個麻煩了?”
陳疏猜到她是指那個女子。
畢竟人家一看就是遭仇家追殺的江湖中人。
“什麽麻煩?那個女子?”
“你知道她是什麽人嗎?”海棠突然背過身去,看著屋內還在昏迷,臉色卻有些好轉的女人。
陳疏側目看了眼院牆外的樹梢。
“不知道啊。”
“她是翠玉宮的聖女。”
由於海棠轉過身去,陳疏沒辦法看見她的正臉,但也能看出她有些凝重的神色。陳疏從來沒見過海棠這種表情,可能她也不想讓陳疏看見,因此才背過身。
“翠玉宮我知道,正道大派之一啊,聽說門下都是美貌女子。”
“翠玉宮聖女,一月前被逐出山門。雖然我不知道這些門派裡面究竟有什麽事,但是如果你把她放在你這,萬一有個什麽——”
陳疏抬手打斷海棠說話,語氣很淡然:“可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海棠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你不會武功,那些武林高手找過來,你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你不用擔心我的。”陳疏笑道,“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是個武林高手,我不怕他們的。”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開玩笑!”海棠尖聲說道,“你會有危險的,你會死的知道嗎?”
海棠在擔心我,她快哭了。
陳疏心裡雖然這樣想,但嘴上依然說道:
“可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你!我不管你了!”
說著,海棠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