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魔典之中的魔力全部集中到了凱文·科恩的身上,最初那些術式尚未衍化的時候,洶湧如怒浪般的力量就已經將他的身體衝擊得千瘡百孔。以他的身體為核心,魔力浪潮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風暴,從高空望下去就像一隻幽邃的巨眼。
這個巨眼懸浮在博雲城的上方,這座城市之中的人們只看到天空之中出現了一團巨大的陰影,這陰影遮蓋了陽光與其他的一切。與此同時,人們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寒襲來,籠罩天空的風暴雲團在迅速地收縮,這是那些魔典中的術式正在生效。
吹拂在臉上的風力進一步增強,路上的人們不禁紛紛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臉,每一個人都感覺到氣溫在急劇下降。就在冰寒已經不可忍受之時,風暴的邊界猛地擴張開來,狂風掃過了整座城市,一切都驟然間暗了下來。人們花了好一會兒才使眼睛適應了正常的光亮。
他們抬起頭首先看到的是一根頂天立地的光柱,那光柱立在風暴的中心巋然不動,而那附近的一切卻早已被滾滾的雷暴淹沒,大量的煙柱騰空而起,大片大片的塵土形成了一條條灰色的龍卷,圍繞著那光柱扭動舞蹈著……
短暫的停頓之後,幾團耀眼的火球驀地出現在了那幾條龍卷之間,與常規的火焰顏色不同,它們是灰色的,看上去也不熾熱,反而給人一種衰敗冷寂的感覺,那是薔薇騎士團第三位,凱文·科恩的魔法,他放棄了自己的魔杖,那陪伴了他悠久歲月的夥伴在風暴之中化成了塵埃,但也釋放出了最為璀璨的煙火。
一朵灰黑色的薔薇花在空中盛開,天空中的風暴雲團立刻破碎出了幾個大洞,緊接著,整個雲團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撕裂,最後裂開成了二三十塊,陽光一下子重新展露出了他的威嚴,世界,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光亮。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幻,只不過是一場所有人共同構築的噩夢。
“啊……天晴了。”埃文斯上校穿著他那銀白色的戰甲慢慢地走向了戰場的中心,也就是那道頂天立地的光柱所在,在剛剛的風暴中,這套裝甲已經展現出了他的威力,埃文斯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他在裝甲內部就仿佛在午後的家中一樣安適愜意,如果條件允許,他甚至想來上一杯醇香的卡布奇諾。
“埃文斯上校,你還好嗎?”
內飾屏幕上出現了一道聲紋,是程文秋的聲音。
“聽上去你很自信,這麽說來,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嗎?”埃文斯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四周的環境,這裡被破壞得比他想象得還要糟糕得多,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派末日廢土的模樣,可就在半天之前,這裡還是博雲城中最繁華的街道之一。
一幢白色的塔樓四十五度角斜斜地矗立在他右手邊,半截身子直接陷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坑裡,埃文斯站在那大坑的邊緣朝下看了看,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聽見了,仿佛有隱隱的海浪聲。
“那是自然,你所在的那片區域裡還有不少我安排好的人,他們會給你提供幫助的。”
“死了這麽多無辜的人,也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嗎?”埃文斯的語氣裡充滿了嘲弄,他一向看不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家夥,根據他的經驗,那些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十有八九都是人面獸心的惡魔,程文秋似乎也是這樣,而且,比他遇到過的那些都要冷酷。
到處都是屍體,其中有很多死相恐怖,埃文斯走在高低不平的道路上,忽然腳底響起了啪嗒一聲,仿佛是踩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他不禁頓了一頓,然後抬起了覺得有些黏黏糊糊的右腳。
腳底有一團暗紅色和白色混合的印記,那是一顆被踩爆開來的眼球,它的原主人就在埃文斯的右前方,那是一個男人的屍體,他的腦袋就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腰腹被一根鋼筋橫穿,身體僵硬地躺在一塊鋼板上,看上去有點像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穌。
“那是自然,埃文斯上校,你現在的位置已經離戰場中心很接近了,請隨時注意警戒四周,即使我相信,你作為一個優秀的戰士不會注意不到這一點,但我還是想要提醒你,你的敵人,非常危險。”
“我做事,不需要你在旁邊指手畫腳,戰鬥這一塊我想,我比你這樣整天坐在實驗室裡和儀器打交道的家夥要有經驗的多。”
埃文斯面無表情地在旁邊的一塊水泥板上蹭了蹭鞋底,發出一陣陣沙沙的聲音,他不喜歡自己的身上沾染血跡,即使是外層的裝甲也不喜歡。
“我不是在指導你的行為,只是想做一個善意的提醒,畢竟如果實驗失敗的話,對我們來說不過是一次讓人覺得感傷的遺憾,但你要失去的,可是自己的性命啊。”程文秋的語氣聽上去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平靜而又溫和。
“能夠像我這麽說話的,你還是第一個。”埃文斯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微笑,“程文秋,我記住你的名字了,實驗結束之後,我去找你好好喝上一杯的。”
當埃文斯和程文秋正在交談之時,劉燁卻是面色凝重地站在了凱文·科恩的身前,在天空中出現那朵灰黑色的薔薇花之後,他就立刻明白了自己正在面對的究竟是哪一方勢力。
黑色薔薇。
凱文·科恩雙手托著一枚晶亮的光球,他的模樣讓人聯想到古希臘文化中常見的那種藝術雕塑,破爛的黑袍裡顯露出精壯的身軀,全身的肌肉是近乎完美的比例,只是他的表情卻陰沉而冷酷,仿佛對面前的劉燁充滿了仇恨。
“你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擁有如此強大的魔力,還有風系魔法的原典在手,將原典當作一次性消耗品使用……你這個瘋子!”凱文的聲音沙啞而凶狠,但卻又洋溢著深深的忌憚,他的傷勢很重,更是在死亡的邊緣接連遊走了兩次,一次消耗掉了主教留給他的守護術式,一次則是犧牲掉了陪伴他的多年的魔杖。
無法原諒……
凱文狠狠地咬緊了牙關,作為薔薇騎士團的第三位,他何嘗受過這等屈辱。
“我想怎麽使用原典那是我自己的事,只要能夠成功殺死你,什麽樣的代價我都可以接受。”劉燁一聲輕笑,“你還有什麽本事,盡管使出來吧,我會讓你在無邊無際的絕望中死去。”
劉燁向前一步踏出,明明落地輕盈,可卻給凱文·科恩一種好似山崩地裂的錯覺,一道道風雪化作越來越激烈的冰刃,以極快的速度從四面八方向著凱文飛了過去。
凱文神色驟變,他雙手的皮膚在這一刹那瞬間收縮,仿佛血肉溶解,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在他的身前化作了一個神秘的圖案,立刻,就把那飛速襲來的冰刃悉數吸收,轉而化作了一個冰藍色與鮮紅交織的圓球,以數倍於冰刃飛行的速度,直奔劉燁而去。
但,那圓球在臨近的刹那,隨著劉燁眸子裡五色光暈的流轉,轟然崩潰,可就在兩人交戰得如火如荼的這一刻,不遠處那道頂天立地的光柱存在的方向,卻是驀地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轟響。
“不好!”
凱文的嘴角微微抽搐著,他的身影立刻化作一團捉摸不定的黑霧,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衝了過去,劉燁正要跟上。然而一道紅色的強光卻破空而來,接著便揚起了一股攜帶著煙塵的熱浪,一隻厲嘯的火鳥穿透強光衝了過來,鳥的羽翼在熊熊燃燒,看上去就像是一團滾燙的火球,周圍的空氣劈啪作響。
五色流光匯聚於掌心,劉燁宛如棒球場上最優秀的擊球手一般揮出了一擊,火鳥被狠狠地擊飛了出去好遠,一直滾到了數十米外的建築廢墟之中,化作了一團熊熊燃燒經久不息的篝火,然後砰地一聲炸了開來,濃濃的白色煙霧不斷地冒出。
大量滾燙的紅色液體流了出來,在地上擴散開來,形成了一種詭異的紋路,地面就像是一塊被放置在熔爐中的鐵板一樣瞬間變得通紅。那些液體灼燒出的紋路散發著暗紅色的光, 看上去就像是一條條明亮的紅色小溪。
劉燁目光微凝,他看到無數根細長的火柱高高騰起,織成了一張伸向天空的亮麗的火網,冰藍色的陣列在他的瞳孔中倒映而出,急劇上升的氣溫已經迫使他不得不使用冰雪魔法來抵禦。
緊接著,那火網轉而化作了一頭咆哮的火焰雄獅,足足有兩米多長的尾巴狠狠地抽擊了過來,劉燁的腳下驀地生出一片冰域,後撤步一滑,躲了過去。
望著前方那半米多深的溝壑,劉燁的嘴角不禁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冰域消失了,這代表著他的術式在刹那間就被徹底磨滅。
“交出原典,我立刻就走。”
劉燁抬起頭看著來人,冰域溶解,大地上升騰而起的水蒸氣形成了淺淺的薄霧,散射著上方巨型火焰雄獅的光芒,天空仿佛都在燃燒,呈現出一種令人瘋狂的美感。一個相貌平平的中年女人站在雄獅的腳邊,明明毫不起眼,卻又吸引著全部的視線。
“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