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幾個時辰,高昌古城依舊在烈日下炙烤著,用泥土砌起來的古城顯得空曠而寂寞。三三兩兩的遊客在偌大的古城裡偶爾閃過一絲亮色。一抹清麗的身影緩緩走來時,竟似帶了一片烏雲,有風帶著冷意吹過。
似是帶著一種虔誠,行走的少女身上有一種氣息,讓沙土上的植物自然的規避到兩邊。如果有人看到,多半要驚叫出聲。那少女卻一臉淡然,那種感覺仿佛是這烈日的沙漠中的一股清泉。
漸漸揚起的迷沙中,少女駐足,摘掉遮陽的鴨舌帽時,一頭青絲飄揚而起,拉下的遮面紗巾中一張白淨而美麗的容顏。
“這一世,果然無法圓滿嗎?”那問蒼天的語氣,帶著不符合她年輕容顏的成熟感。
“竟是被那樣一個普通的人捷足先登,該死的賣門票的!”想到是因為自己生的身材姣好,被賣門票的維族大叔故意刁難,少女發起脾氣的樣子讓人頗為好笑。
一陣風沙吹過,少女已在高昌古城位於中心位置的那處圍牆上,長在中心土堆上那一叢荊棘竟有枯萎的樣子,而誰也沒看清少女是如何從平地來到那足有四五米高的土牆上。
少女輕輕躍下,似有風托舉,在這個唯物主義的社會中,不可能出現的場景裡,少女走到荊棘之前,神色中有無奈,有憤怒,只是那憤怒在她那年輕的容顏上顯得那麽可愛和讓人垂憐。
“荊棘花開,五年一度,得三而成,血月無虧。”少女的手自荊棘花叢中拂過,認那雜亂的尖刺劃傷了皮膚。“得三而成,卻差了這最後一度,或許是命中注定吧。”
“命中注定?哼,老娘還偏偏不信命!”本是呢喃的少女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發狠之下猛地扯住那荊棘花叢,撕扯的大力中,讓人驚歎的是那少女的力氣似是出奇的大,韌力驚人的沙漠植物被狠狠扯成了兩段,只是畢竟是帶刺的,扔掉那可能再也無法滿足少女心願的荊棘叢,少女雙手已滿是鮮血。
張開的雙手有血從指尖滴落,少女那一下子冷漠和憤怒的目光中似是想到了什麽,雙手一揚,沙土飛揚中一聲得意的聲音傳來:“本命血,老娘怎麽忘了這一茬子。”那隨著雙手漫天飛揚的風暴,以及那絕世的身姿在這一聲“老娘”中,高人風范轟然倒塌。
———————————————————
那是一滴發黑的血,在黑暗中凝結在尖刺上。常人的血本是紅色中透著黑,那一滴血卻黑黑的,透著一股邪惡的味道。只是一滴血卻有強烈的血腥味道,在不見天日的沉寂裡,那血卻無風自動,在吸水性極好的沙土牆壁上滾過,一點都不沾染也不會被沙土溶解。
血滴似是被什麽牽引著,在那坎兒井下的沙土牆壁上走過詭異的路線。然後似是點燃的壁火,沿著奇怪的路線越滾越小,在一個特定的范圍內畫著詭異的符號,而開始溶解的區域內,那被血珠劃過的線條慢慢明亮起來。
空曠的坎兒井下,散漫的陽光隨著日照傾斜有些潰散,而無風的井下似是拂過一陣清風,那風似是呼吸,張合間慢慢粗大起來。
血滴的速度在緩緩降下,仿佛有強大的阻力在遲滯著那吸引的力道。而最終血珠突破一切打著旋落到一個小小的凹槽裡時,卻迅速溶解再也找不到痕跡。而牆壁上一道有著道家氣息的類似符咒的圖案在黑暗裡閃出耀眼的光芒。
只是那光芒只是一瞬,仿佛被什麽東西突破了,
在亮光過後,似是符咒的東西隨著沙土片片剝落,然後潰散在不知何時折射過來的光線中。 然後,仿佛是大地動了一些,越來越多的沙土滾滾而落。有藤條在扭動了泥土開始翻滾,那藤枝似有著無限生命力,在吸取了著高昌古城的陽光與泥土中的養分後,煥發強大的生命,抑或說是妖力。那站在土城上正有些惱怒,自己不該輕易放過那個懷疑的學生模樣的人,當時就應該狠狠拷問下,大不了用下手段從對方魂魄中提取些記憶。這時大地的輕微的抖動傳來,女子微微蹙眉,神色不解中,左手的無名指和拇指一對,然後錯在食指與中指上,好似算出什麽,看著遠處喃喃:這藤妖要出世?誰給她解開的封印?
一片翻滾泥土中似有雪白的一物從沙土中蹦射而出,帶著一陣歡快的笑聲:“哈哈,終於出來了呢。“
腳下的地動了一下,那本是振衣而去的少女回頭,看到遠處的土牆裡閃出一道衝天的青氣,一陣冬日風雪的氣息隨著這古城裡多起的風鋪面而來。
“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少女看得有趣,也不見怎麽邁動腳步,人已在幾十米開外,向著有著青氣的方向去了。
衝天的青氣攪動風雲,本是萬裡無雲的天氣,因那少女的到來多了幾朵棉花,又因這衝天的青氣迅速凝結出大片的氤氳之氣。
剛下車準備去吃農家宴的陸曉硯打了個噴嚏,吐槽著:“這西北的晝夜溫差還真大。不對啊,天還沒黑呢。“
凜冽的寒氣聚集,狂舞的風吹起少女的衣衫,那圍在脖間的遮陽面紗隨風而去,平添了些許仙氣。
只是那青氣卻越聚越濃,氣溫低的嚇人,少女的眉上有冰霜凝結。少女的短褲卻遮不住那修長而雪白的雙腿,只是少女好似覺不到那冷意。只是一臉好奇的看著那青氣在土牆的中央凝結而起,嘴角掛著與她的面容完全不和諧的老練:“妖孽出世,一千多年不見了啊。”
至於為什麽是一千年,卻是沒人知道了。
天頂有光而下,帶著暖意的光芒打散青氣,散去後那帶著翻滾的風漸漸沉寂,而一切風雲過後,是一個穿著古裝的女子,有些得意打量著自己的衣衫和容顏,這一刻,天地好似失色,為她的絕美而輕歎,平地裡有驚雷響起。那女子卻渾然不在意,一身雪白的衣衫隨著轉動的身姿而舞,頗有些出塵仙子的感覺。
只是女子卻沒察覺到身邊有人,聽到一聲“還真有幾分白素貞的感覺哦,比電視演得好多了。”那出世的妖有些詫異的抬頭,看到土牆上蹲立的少女:“白素貞是誰啊?她有我美嘛?”
那顯得嫵媚而有些嬌嫩的聲音竟是讓牆上的少女都是心中一動:“她沒你美,不過是你的前輩哦。”
“那你呢,也是我的前輩嗎?”女妖看上去仿佛一臉天真無邪,地皮隆起,有東西在地下飛速竄動。
“你覺得呢?已看出對方的手段的女子卻一點不慌張。
“你不怕我嗎?”千年藤枝所化之妖,精變後被封印百年,一朝得出,妖性難抑。
“怕?為什麽要怕你呢?”原汧一臉戲謔。
“我是妖啊,會吃人的哦。”藤妖臉上的表情越發迷離,雙手猛地張開,地面上射出尖銳的藤枝,狠狠刺向那站在土牆上毫無所覺的女子。
妖性無善,很多傳說故事裡那種一下子精變後就愛上人類帥哥的,多半是古人的臆想,動物對人類的警覺和襲擊是本能,哪來的那麽多人類的情感。
只是,那站在土牆上一點不慌張的女子好似根本沒有察覺,眼神依舊打量著這出世後就要襲殺人類的藤妖。而發起襲擊的藤妖好似發覺到不對,她刺出的藤刺好似被禁錮住,土牆上的女子身周有一層無形的屏障,讓她那極具攻擊性的藤枝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藤妖臉色驚變,察覺到不對準備抽身而走時,土牆的女子卻在一陣空氣波紋中消失,然後眼前一花,消失的女子突然出現在藤妖面前,然後右手一把掐住藤妖的脖子,左手手心騰起紅色的火焰。
“當年就該滅殺了你!”掐住藤妖的女子臉上露出狠厲, 誰也不曾想到,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臉上會有那樣的表情。
“你是——誰?怎麽——知道當年的事。”藤妖努力掙扎,那些從地底散出去的藤枝卻無力刺向掐住她脖子的女子。
“賈悅聲封印你千年,沒想到你剛出世就敢妄造殺孽,膽子不小啊!”
“你是——原大巫?”被掐住脖子的藤妖好似想到什麽,感受到對方手掌心火焰帶來的那種驚懼感,“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哼,妖性難除!”女子熄了左手掌心的火焰,雙指一並,本纏在她手腕的一條紅色繩編制的手環飛出纏繞到藤妖的脖子上,“給你上個束縛,你要再造殺孽,纏妖環就能把你打回原形!”
“不敢了,不敢了,謝謝大巫不殺之恩。”從女子手中脫身的藤妖猛烈喘著粗氣。
“叫我原汧就行,記住,這已不是千年之前了,主要掩藏好自己,別那天被打更人抓了去劈柴燒火!”自稱原汧的女子說完,身形已在遠處,背著雙肩背包的樣子,宛如一個普通的遊客,走在快要關門的古城景區裡。
“打更人——他們還在嗎?”藤妖有些後怕地看著遠去的原汧,摸了下脖子上掛著的紅環,一聲歎息後,消失在遠處。
《有妖傳》記,刺荊藤:大荒遺留之物,多生於荒漠火熱之地,百年上可開花,五百年可得五色花,最高得天地極數。為巫家專屬之物,可製巫物,其花可入藥,補女子血月虧損,花瓣多彩者優。藤長千年不滅者,可成妖,妖性喜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