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顧三爺?當然是女人啊！顧氏就這傳統，男女都是爺，歷史上兩任家主都是女人哩！”

　　昏暗燈光下，一名醉鬼口舌不清的講述著，在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下，聲音越發模糊。

　　不靠近，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不過，余生安聽清了，心中更是長長松了一口氣。

　　他是真沒想到撫琴女子就是顧三爺，還以為是貴族炫耀財富權勢而安排的背景板。

　　不然，他會甩竿子釣魚，等顧三爺?

　　也對，也只有這種高高在上執掌綠洲生殺大權的人物，才會因為他一句玩笑話，怒而傷人。

　　也恰恰因為她憤怒於被冒犯，同樣身居高位的余生安，才越會百無禁忌的冒犯她，刺激她！

　　怎料，她竟然就是顧三爺?

　　“媽的，虧了啊！”

　　余生安看著已經恢復如初的左手，一臉不快的咕噥一句。

　　“謝了兄弟！”

　　余生安拍了拍醉漢肩膀，丟出一枚鋼鏰，充當酒資，起身離去。

　　夜店燈光璀璨迷離，重金屬音樂欲震裂耳膜，光柱閃耀的舞池中央，幾名機械舞姬正在賣弄風姿。

　　余生安目不斜視，甚至嫌棄的巧妙躲開幾名渾身散發著機械味道的流鶯糾纏，出了酒吧。

　　他現在是怕了。

　　這鳥地方，通過納米機器人改造義肢，變個性，不要太容易。

　　再看看這高壓生存環境，鬼知道會有多少人會突破心理底線，選擇更輕松的躺活。

　　出了夜店，盛夏熱浪撲面而來，令人身上好像瞬間蒙上一層細膩油脂，黏糊糊的好不爽利。

　　余生安環顧四周，竟然有種在藍星念大學時，初到繁華都市的不知所措之感。

　　在他周圍盡是高樓大廈，大廈之中霓虹閃耀，各種各樣的招牌掛在上面，空中偶爾飛過幾艘飛行器。

　　街道上，各型汽車，風馳電掣。

　　科技高度發達，卻毫無安全感。

　　“呼……”余生安吐了一口氣，戴上帽兜，沿著街道邊緣漫無目的踱步起來，思緒隨著腳步發散徜徉。

　　通過這段時間打聽到的消息來看。

　　他的權限猜測，基本屬實。

　　所有人大概因為“公民權”之類的原因，都擁有對納米機器人的基本操作權限。

　　無人可以剝奪，包括綠洲貴族。

　　但綠洲貴族，卻擁有更加變態的權限，槍械、導彈，等熱武器只是基礎。

　　假面、變聲、偽裝、義肢武器化、飛行器、太空武器……才是凌駕眾生之上的根本原因。

　　在這座綠洲生存的所有人，幾乎都是附庸在顧氏家族這棵盤根錯節大樹上的螻蟻。

　　這裡排得上榜的厲害人物，也幾乎都是顧氏家族的門徒，能力也來自顧氏的封賜。

　　“從情報來看，除了顧氏家主，顧氏族人無法剝奪其他族人封賜給外人的權限，頗有種‘我的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的味道。”

　　余生安敏銳注意到其中的異常點，抽絲剝繭起來。

　　“不，這種定義太狹義，這看起來更像是各個部門之間，不得互相干涉，除了總部，也就是顧氏家主。”

　　“以此類比的話，各大綠洲是不是也是相互獨立的部門?比如，擁有一定自治權的軍區、行政單位?”

　　“如果這個設想成立，更高級別的控制中心在哪?”

　　“在戰爭中被敵人定點清掉了?”

　　“還是說，並沒有更高級別的控制中心，各大綠洲本身就是一種分權製衡制度?”

　　想到這，余生安目光閃爍起來。

　　“想要搞清楚這些，獲得一個綠洲的總權限，一切也許就會迎刃而解。”

　　“那麽顧氏家族的權限，是以什麽形式交接下去的?”

　　余生安回憶著顧氏歷代家主資料，試圖從中找到規律。

　　首先，顧氏並沒有遵循嫡長子繼承製之類的制度。

　　從資料上來看，顧氏家主會從嫡系成員中隨機誕生，甚至當嫡系成員死光之後，也會從旁支中自動誕生出一名家主。

　　這看起來十分混亂，不過，執掌預言神格的余生安，還是從中嗅到了一絲規律。

　　他發現，顧氏繼承權，幾乎都是從家主子嗣中誕生。

　　唯一一次例外，還是家主子嗣只有七歲，家主之位才落到家主哥哥手中。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顧氏家主，其實是由家主私人決定的。

　　興許在家主心目中，早已給他的繼承人排列好了繼承順序。

　　直到挨個死光之後，才會順位到旁支手裡。

　　同時，也因為排列順序只有家主知道，那麽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家主誕生後，子嗣自行殘殺的可能。

　　畢竟殺了家主，家主之位也不一定落在自己頭上。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余生安深深吸了一口氣，眸光越發幽冷。

　　目前顧氏家主共有四名子嗣，那麽他只要把他們全殺了，將自己生物信息偽裝成其中之一，再乾掉家主，他是不是就能因此獲得顧氏繼承權?

　　余生安驀然停住腳步。

　　這個瘋狂想法，他越想越覺得可行性極高。

　　如果不惜一切代價，通過魔力銀行傳輸足夠魔力，只要潛伏到目標身旁，突然暴起殺人，他有極高概率刺殺這些依仗外物的人類。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

　　他如何確定目標?

　　又如何在較短時間內連續刺殺這麽多人?

　　如果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刺殺，必然打草驚蛇，想要再刺殺顧氏繼承人，難度可就太大了。

　　“除非趁著顧氏直系聚在一起，一鍋端了！”

　　剛剛想到這，“吱呀——”一聲刺耳刹車聲在旁邊響起。

　　余生安汗毛陡立，目光瞥了過去。

　　車門打開，一名身穿寬袍大袖老者，走了出來，微微鞠躬道:“趙先生，我家主人有請！”

　　余生安瞳孔驟縮。

　　在這個世界化名“趙宏博”，只有龍神許珀汀娜的聚居點沙民才知道。

　　這人是怎麽知道的?

　　對了，他用暗系魔法籠罩湖央小亭時，撫琴女子也就是顧三爺，曾驚呼“浪女”！

　　莫非正是因為這一點，讓他們以為我和浪女是一家人?

　　也對，按照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權限傳承都在族人之間，那麽他掌握浪女招牌力量——魔法，被誤認為趙氏族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你主人是誰?”余生安問道。

　　“顧三刀！”老者頷首低眉。

　　“顧氏家主?！”余生安瞳孔放大。

　　難怪龍神許珀汀娜，大鬧新冀州也無法全滅冀州貴族，看來他還是嚴重低估了這個世界的貴族力量。

　　要知道，他逃出顧三爺府邸才多久?

　　等等，莫不是——智慧城市·天眼系統?

　　余生安下意識打量起周圍，卻看不到任何監控，心中一時寒意大起。

　　藍星都已經能造出針孔攝像頭，這個納米世界的攝像頭恐怕更加微小而密集。

　　想到這，余生安略顯無奈笑道:“從靠近新青州開始，我就已經被請了三次，不能換點新花樣?”

　　寬袍大袖老者笑道:“如果趙先生不願移步，我家主人可以過來。”

　　余生安眉頭挑了起來:“好呀，那過來吧！”

　　寬袍大袖老者一怔，似乎沒想到余生安還真敢傳喚他主人！！！

　　半晌，他似乎才收到命令一般，一臉訝然道:“煩勞趙先生耐心等待片刻，我家主人即刻趕到。”

　　“好說。”余生安點了點頭。

　　本來已經停下腳步的他，乾脆繼續向前邁步而去。

　　老者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沒多久，一輛底盤噴吐火焰的飛行器，從天空筆直降落，落在余生安前方二十步。

　　一名渾身籠罩在白袍中的老者，從飛行器中走了出來。

　　他機械化程度極高，眼睛以下似乎全部機械化，看起來就像是戴了朋克風格的機械口罩。

　　在余生安視野中，一簇靈魂之火在他體內輕微搖曳著，似乎隨時可能會熄滅。

　　這般脆弱靈魂，一個靈魂眩暈就能直接殺死。

　　可惜，余生安魔法造詣太低，靈魂眩暈他根本用不出來。

　　“久仰！”顧三刀下車之後，龍行虎步而來，根本看不出是一名快要奔九的老者。

　　“無名小卒，何來久仰?”余生安一臉冷笑。

　　“我輩中人，從來就沒有無名小卒！”顧三刀也不惱，眼睛卻死死盯著余生安的瞳孔、發色，乃至膚色，目露複雜。

　　“看來顧先生有指教?”余生安問道。

　　“指教不敢當！只是你們百年不出世，如今突然現身，這是熬不下去了?”顧三刀忽然道。

　　余生安眼睛眯了起來，這句話信息量很大啊！

　　顧三刀似乎將他理解成了一個神秘勢力。

　　“敢問浪女是你什麽人?”顧三刀問。

　　“姐姐！”余生安隨口道。

　　“不知道趙先生來我新青州，又是所為何事?”顧三刀點了點頭，並不好奇余生安和趙書雅的外貌差異。

　　“查戶口呐，這要把你寶貴閨女許配給我?”余生安一臉嘲諷。

　　顧三刀笑了笑，實際上，他的笑容只能通過布滿魚尾紋的眼睛看出一二。

　　他涵養比起顧三爺要好多了，他向前比劃了一下，示意邊走邊聊。

　　“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們內部已經發生衝突了吧?”顧三刀看余生安不說話，笑了笑，宛如看透一切道:“這很正常，誰不想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呢?尤其是你這種完全被我們同化的人！”

　　“我不是在耀武揚威，我也沒有資格耀武揚威。只是世界已經變成這幅模樣，再堅持仇恨，也沒有任何意義，對不對?”

　　“我有個提議，可以讓你們光明正大的活在陽光下，甚至能夠光複家族榮光！”

　　“哦?”余生安發出一聲鼻音。

　　忽然感覺眼前景象有些似曾相識，他仔細一想，這不是他忽悠多元宇宙眾神之時的情景嗎?

　　“聯姻！”顧三刀吐出一個令余生安始料未及的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