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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登基了嗎》第215章 此事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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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五章此事不妥

 孫淑妃轉醒的時候,一睜眼先看見便是一抹明黃。

 趙姝哭哭啼啼往她身邊靠,又怕傷著她。

 正好趙盈進殿,先聽到的就是趙姝的啜泣。

 她不是嚎啕大哭,反而更招人心疼。

 趙盈提步進殿,同昭寧帝和馮皇后各自見過禮,招手叫趙姝。

 趙姝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往她身邊步過去:“大皇姐。”

 孫淑妃臉上毫無血色,緊促的眉頭也彰顯出她此刻仍舊是渾身不舒服的,昭寧帝坐在床榻邊,她抬手過去,昭寧帝順勢接過她那隻手握在手心裡,又眼見她嘴角抽動,便先安撫:“才剛醒,還是多歇歇,胡泰說你現在最要養精神,別說話了。”

 她噙著笑搖頭,整個人越發柔婉:“妾既然無礙了,皇上也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吧?”

 一旁馮皇后眉心一動:“淑妃性子柔和,心性純善,也不該何人何事都輕輕放過吧?”

 昭寧帝聞言:“皇后先聽淑妃說完。”

 馮皇后心下冷嗤,越發往側旁挪了一步,離昭寧帝更遠了些。

 趙盈看在眼裡,拉著趙姝也往後退了半步。

 趙姝抬眼看她,眼尾紅紅,抿緊了唇角沒說話。

 孫淑妃緩了口氣,說話的語調還是極緩:“妾這一胎懷的艱難,先前動過一場胎氣,昨夜又出那樣的事,皇上就當是為妾積福積德,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

 妾出身卑微,如今忝居高位,本就誠惶誠恐,若皇上再為妾的事大動乾戈,妾便更覺得是罪孽深重。

 先頭昏昏沉沉,可妾心裡清楚的,玉果和魏嬌娘二人已被皇上杖殺。

 她二人拈酸吃醋,鬧的宮中雞犬不寧,又險些害了皇嗣,死不足惜,但此事到此為止,妾覺得夠了。

 您說呢?”

 趙盈心中不免感慨萬千。

 孫氏確實太聰明了,她曉得如何利用自身長處來獲取更多的好處。

 她毀了身子,肚子裡的孩子能不能平安降生得兩說,就算平安生產,來日也難再有孕,加上底子拖垮了,經年累月,昭寧帝或許也就厭倦了。

 她再有一張與母親相似的臉,這齊宮中新人總會添進來。

 固寵之道,她所能施展已然不多,倒不如將賢良和婉的名聲一博到底,還能順了昭寧帝的心意。

 柔情似水的解語花,怎麽會有男人不喜歡?

 果然昭寧帝順勢握緊孫淑妃的手:“好,你既開了口,那就依你的意思,此事到此為止,不再追究。

 你心胸寬廣,三郎屋裡的人這樣糊塗,等你身子養好了,也該好好教導他一番。

 如今瞧著,倒是你提上來的那個丫頭更懂事些,往後三郎房裡要添什麽人,你也替他看著點。”

 他一面說,一面搖頭歎氣:“早知如此,當日就不該叫他收了玉果,說來此事是朕對你不住。”

 孫淑妃又要抬手去捂他的嘴,然則不過做做樣子,她也未必就敢。

 手臂高高抬了一半,才又無力垂下:“皇上這樣說,更是折煞妾。”

 馮皇后站在一旁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在這深宮中摸爬滾打半輩子,孫淑妃昨夜因何遭罪,她心裡門兒清。

 不過人家這會子當著人前要做戲,連昭寧帝都開了金口發了話,那她再說什麽也無用了。

 那樣的濃情蜜意相當刺眼,她冷冰冰剜了昭寧帝背影一眼,又退半步,蹲身一禮:“淑妃既轉醒,皇上也覺得此事不必再追究,那我就先回宮了。

 昭仁宮倘或有什麽缺的短的,淑妃這裡有什麽想要的,橫豎皇上在,也不用我來過問。”

 昭寧帝攏眉,回頭看她。

 她周身全是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

 自從綠芸那件事後,她就始終是這樣的態度了。

 冷漠的,傲慢的。

 從前夫妻二人雖算不得伉儷情深,但至少能做到相敬如賓。

 他不愛馮氏,馮氏心裡也沒他的分量,只是做了這一世夫妻,又是天家帝後,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

 馮皇后起身就走,昭寧帝臉色也越發難看。

 孫淑妃柔著聲音叫皇上:“您在昭仁宮守了妾一夜,今兒下了早朝又過來守著,還是回清寧殿去歇一歇吧,妾覺得好多了,沒什麽大礙的。”

 她既然轉醒,腹中孩子也無礙,昭寧帝懸著的一顆心也算放下,便又安撫了她幾句,說是晚些時候再來看她,就起身要離去。

 從趙盈身邊過的時候稍駐足:“你弟弟呢?”

 趙盈側身把路讓開:“兒臣叫他回自己屋裡去了,省的這會兒到孫娘娘跟前來礙眼,兒臣想陪孫娘娘說說話。”

 昭寧帝打量的眼神從她身上收回去,平聲哦著,提步往殿外去:“淑妃剛醒,精神不濟,你也不要拉著她說太久的話。”

 他人一走,趙姝又哭又笑往床上爬。

 孫淑妃無奈的哄她:“你這孩子,我不過昏睡一日,規矩體統又全忘了,叫你父皇瞧見,成什麽樣子?”

 可是趙盈看的真真的。

 趙姝行為看似魯莽,橫衝直撞似的往床榻上爬起,實則手腳皆有章法,半分也沒碰著孫淑妃。

 她盤腿坐在床榻內側,一時替孫淑妃將耳邊散落的碎發挽至而後,一時又替孫淑妃掖被角,話不多說一句,小動作裡卻全是關切擔憂。

 春棠挪了張圓墩兒來給趙盈坐,見她們有話說,才領了小宮娥往外間退去。

 趙盈抿唇:“趙澈今次行事,害孫娘娘受苦了。”

 “公主不必自責,我知此事與公主無關。”孫淑妃偏頭看她,眼中始終有淡淡笑意,“公主若想問我恨不恨,就不必問了。”

 她怎麽會不恨。

 他們要害的是她的孩子,即便這一回沒能得手,她今後也不會再有別的孩子了。

 趙盈一時無言。

 孫淑妃捉了趙姝小手,不叫她再動:“可是我心裡明白,皇上把玉果和魏嬌娘杖斃,本來就不打算追究徹查。

 這宮裡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不乾淨的,為我一人,難道屠戮滿宮?

 我終究不是貴嬪娘娘。

 此事若放在貴嬪娘娘身上,瑞王和惠王此刻怕是身在宗人府的。”

 趙盈面色微沉:“娘娘一直很羨慕我母妃嗎?”

 孫淑妃搖頭,卻再沒同她提宋貴嬪的事。

 她另一隻手落在小腹上:“我現在隻想平平安安生下這個孩子,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我能幫公主的,暫且只有這麽多。”

 她做深呼吸狀,似乎也是下定決心,才重把目光投向趙盈:“在孩子平安降生前,我恐怕幫不了公主了。”

 趙盈能理解,本也沒打算真這樣不近人情,於是說無妨:“娘娘身體不好,養病最要緊,況且眼下也沒什麽格外要緊之事。

 您既要做善解人意的解語花,這齊宮中一時便還沒人能替代您在父皇心裡的地位。

 皇后娘娘自己就疏遠了父皇,經此一事,薑夫人母子雖不會被追究,父皇心裡終究有了嫌隙,底下的那些人不足為懼,是以您安心養病就好。

 不過清寧殿的事——”

 她尾音一收,眼皮一掀,定定然盯著孫淑妃沒了後話。

 孫淑妃一合眼:“李寂還是會尋機會到昭仁宮來回話的,我雖在病中,也隻想一心養胎,但往來傳遞消息本不費什麽精神,公主放心。”

 趙盈才嗯了聲:“至於趙澈,他今日與我提起,想出宮去住。”

 孫淑妃眼皮一跳:“公主不想讓他出宮?”

 趙盈的模樣又落在孫淑妃隆起的小腹上:“他留在宮裡,趙澄才不會隻盯著娘娘肚子裡這一個,叫他在昭仁宮住著吧。

 娘娘要是看他不順眼,少叫他到跟前請安見禮就是,我叮囑過他,這些天別來娘娘面前添堵添晦氣,娘娘也大可放心。”

 孫淑妃秀眉蹙了蹙。

 趙盈對她腹中孩子,倒滿是真心。

 從那塊長命鎖,再到今次留下趙澈。

 朝堂政務以及京中局勢她雖然是一知半解,但也曉得,趙盈如今形式一片大好,她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約束管教趙澈,是以把人接出宮去住,牢牢握在她自己手心裡,也不失為上上之策。

 她留下趙澈,思來想去,真就如她所言,是為了這個孩子。

 春棠送了趙盈出門,趙姝聽著腳步聲消失,才敢問:“母妃怎麽不叫大皇姐把惠王兄弄出宮去住?”

 她如今對趙澈一肚子的不滿:“您也別打量著蒙我,惠王兄要開府建牙,瑞王兄就在宮裡留不住,都搬出去才好,省的一個個烏眼雞似的盯著咱們。”

 孫淑妃有氣無力抬手想去摸她小臉兒,可實在有些吃力。

 趙姝忙彎腰下來,又拿小手捧著她的手撫在自己面頰上。

 孫淑妃笑著說她孩子話:“怎能放猛虎出籠,真是個傻姑娘。”

 ·

 內宮之事並沒有鬧大,朝臣對此一無所知,昭寧帝將一場風波無聲無息便平了下去。

 到了三月二十的朝會上,天子金口一開,廢禦史台,命吏部重新考核諸閑置之臣政績生平,重置都察院。

 此事原該等到南境軍中獻捷再定下的,可不知為何,事先未曾知會任何人,匆匆就定了。

 散朝後昭寧帝派孫符傳召宋昭陽往清寧殿回話,這麽大的事情,沈殿臣和薑承德二人半分插嘴的機會都沒給。

 宋昭陽自己也有些摸不準昭寧帝心思,掖著手進殿時心頭惴惴。

 孫符把他引入西次間去,昭寧帝盤坐於榻上,招手叫他不必多禮。

 宋昭陽還是規規矩矩見了禮,才攏了朝服下擺往另一側坐過去。

 方才一進殿他就聞到了酒香四溢,但這酒香的味道……

 他沒去看昭寧帝,心頭憤恨。

 “她帶進宮的那幾隻破壇子,十幾年過去,到如今也就剩下了兩壇,平日裡朕也舍不得開,昭陽啊,你也有好多年沒這麽坐下來陪朕喝上一杯了吧?”

 宋昭陽連後槽牙都不敢咬,怕昭寧帝看出端倪來,呼吸不敢重,更不敢深,努力的調整了情緒,才轉頭去看昭寧帝。

 他面前那隻小酒杯是斟滿了酒的,他去端酒杯,指尖輕顫,酒便灑出一些。

 他還是沒說話,舉杯後見昭寧帝一飲而盡,他便也一飲而盡。

 他妹妹從小喜歡釀酒,這桂花釀更是一絕,她愛讀書,一向最求個意境之美,以“魚遊春水”為此酒命名。

 那時候他笑著調侃,說這桂花釀酒,與春何乾,這魚兒溺在酒中,更是非要醉死不可。

 她帶進宮的這幾壇,應該都是當年她和……那位一起埋在她府中內院那株梅樹下的。

 人死不複生,最後的念想也只有這幾壇魚遊春水,自進宮那日起,她再沒釀過酒。

 酒入喉,卻是撕心裂肺的痛。

 桂花釀清甜香醇,唯烈度不夠,時隔多年再飲魚遊春水,宋昭陽五髒六腑卻都要被焚焦。

 那灼燒感太過真實,他還要強撐無事。

 酒杯放回去,另一隻手掩在朝服廣袖之下,死命的攥緊。

 他平複了很久,才敢開口:“皇上今日突然定下廢禦史台重置都察院,是因先前淑妃娘娘的事嗎?”

 昭寧帝側目看他:“此事朕不欲外臣知曉,再來指手畫腳,你卻敢提?”

 宋昭陽面無表情的回話:“臣是外臣,可臣也是大公主和惠王殿下的親舅舅,裝作不知此事,才是欺君罔上。”

 昭寧帝朗聲笑起來:“這樣也好,十幾年如一日,你的脾氣秉性其實一點也沒變。

 朕此時置都察院,是想叫你把薛閑亭安置到都察院去當差。”

 薛閑亭?

 宋昭陽眼皮一跳:“臣不明白。”

 昭寧帝的笑漸次就變了意味:“你真不明白?”

 宋昭陽無話,昭寧帝對他也好像真的多出許多寬縱:“朕啊,總要為三郎和元元鋪路的。”

 “臣以為, 此事不妥。”

 昭寧帝好整以暇反問他:“怎麽不妥?”

 “若南境大捷,徐將軍回朝,自是大公主舉薦有功,而他先前為大公主鞍前馬後,也是有目共睹。皇上此時安排薛世子入都察院當差,臣以為惠王殿下和大公主風頭太盛,反而不好。”

 宋昭陽穩著心神平靜回話,心裡卻早把昭寧帝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積壓了十幾年的憤怒與恨意,在這一刻幾乎要傾瀉而出。

 只是他知道,他必須要忍著。

 他不能連累了元元,害了宋氏滿門。

 他站起身,一撩朝服下擺,朝昭寧帝方向結結實實跪下去:“皇上是英明聖主,臣所作所為瞞不過皇上,惠王殿下和大公主與瑞王殿下勢成水火,這些皇上都看在眼中。

 皇上有心扶持惠王殿下,臣只有滿心歡喜,但此事,確實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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