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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今天登基了嗎》第95章 毛遂自薦
第九十五章毛遂自薦

 馮昆的確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不要說昭寧帝,就連朝中文物群臣也沒把這個人放在眼裡的。

 他昔年枉法,劉家倒台,陳士德又被揭露罪狀,他落到罷官下獄的下場,也是咎由自取,沒人會同情分毫。

 至於如何定罪,那是司隸院的事兒,和他們不相乾的。

 可就是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死在了大理寺暫且歸屬於司隸院管轄的監牢之中,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新上任的禦史中丞胡光朝一本奏折把趙盈給參了。

 昭寧帝面無表情的聽他說完,其實連沈殿臣都倒吸了口氣的。

 馮昆死不足惜,這事兒本來就是可大可小。

 就算真的要參司隸院監管不力,當差有失,那也該怪在周衍或是李重之頭上。

 牢獄之事,算在他們倆誰的身上都不過分。

 偏偏胡光朝一上去就挑了最不好欺負的那一個。

 這事兒可得兩說著。

 趙盈是司隸令,司隸院出了任何差錯,她都首當其衝這不假。

 但換句話說,難道沈殿臣這個內閣首輔就真的把內閣大小事務一一過問嗎?就沒有分派給別人去經辦的嗎?

 朝廷三省六部之中,又有哪一省的長官,哪一部尚書,是連手底下不入流的小人物都親自過問的?

 底下的人辦事不利,對人不對事,誰當差辦砸了,找誰去啊。

 趙盈眼角抽了抽,知道這是借題發揮:“兒臣已經命人追查那些毒究竟是怎麽摻雜在馮昆的飲食之中了,況且關押馮昆的地方,和關押劉榮的監牢相隔並不算遠,兒臣懷疑,下毒之人並不是想取馮昆性命,馮昆只是遭受無妄之災,白搭進一條命。”

 劉榮何許人也,朝臣皆知。

 被人買凶,先後兩次刺殺趙盈,膽大包天。

 而此人被捉拿之後,昭寧帝竟也不知是因何緣由,並沒有下旨斬殺,就把人交給趙盈,時隔數日,連問都沒多問兩句,大有全權交由趙盈自行處置的意思。

 他不過問,旁人就更不會指手畫腳多嘴,免得被人拿住大做文章,再被疑心與此事此人有什麽牽連瓜葛,到時候就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是以趙盈此話一出,連沈殿臣也面色微沉:“殿下掌管司隸院,暫且借用大理寺府衙,大理寺監牢也分出一半歸殿下管轄,難道殿下捉拿劉榮歸案後,竟也與普通案犯關押在一處,而不是另行關押,派人嚴加看守嗎?”

 刑部侍郎姚知邈是個極有眼色,又極會討上歡心的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

 見狀不對,橫跨出半步來:“殿下此舉大概也有殿下的用意,大理寺的監牢畢竟也不是人人可入的,誰又能料想得到,這些人如此膽大,敢在大理寺大牢裡投毒,想要殺人滅口呢?

 退一步來講,殿下年輕,初掌司隸院不久,有些事上偶有紕漏,也算是情有可原的。”

 嚴崇之站的靠前些,不動聲色回望他一眼。

 那眼神冷冰冰的,姚知邈感受到了,硬著頭皮站著沒動。

 昭寧帝好半天才嗯了一聲,也不知道究竟是認可了姚知邈的話,還是表達著別的意思。

 趙盈摸了摸鼻尖,側目去看沈殿臣:“我聽閣老言下之意,捉拿劉榮歸案後,該嚴加看管,不許任何人接近他,嚴防死守,就防著有人對他施加毒手,殺人滅口?”

 沈殿臣挑眉:“殿下聰慧,早該想明白這樣簡單的道理。”

 “是啊,所以沈閣老覺不覺得後怕,覺不覺得膽戰心驚呢?”

 “什……”

 沈殿臣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怎麽這麽輕易的就上了她的鉤,差點兒叫趙盈牽著鼻子走,一步步落入她的彀中,當殿就下不了台。

 為官做宰幾十年,近些時日遇上十四歲的趙盈,他總會落了下風。

 不是因為昭寧帝太過寵愛她,偏信她,好像是因為……

 沈殿臣眯了眼。

 她長了一張天真無邪的臉,眼神又那樣明朗清澈,乾乾淨淨的小姑娘,總會讓人覺得她心思極單純。

 她能牽著人的鼻子走,大多時候,都是人家心甘情願的。

 她一開口,聲音清脆悅耳,只要稍稍收斂鋒芒,不是咄咄逼人的,軟聲細語,甜膩而又糯噥,雖不是在撒嬌,勝似撒嬌。

 這樣的小姑娘,誰舍得拒絕她?

 可事實上她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圈套。

 你順著她說上一句,後面就有十個甚至更多挖好的坑,等著你跳下去。

 她又精心布置,每一個坑挖出來,四壁都最光滑,掉下去了再想上來,難如登天。

 沈殿霞深吸口氣,緩了緩心神:“姚侍郎說的有理,但殿下畢竟已經掌管司隸院,這樣的事總不能屢屢發生。

 殿下年幼,需要時日歷練,臣以為殿下如今的心智經驗,本就不該出任司隸令一職。

 然則皇上聖心裁定,臣不敢有所異議,只是吏部為殿下選派司隸院一眾官員時,也該挑幾個堪當重任,能夠輔佐殿下的能臣!”

 王尚書是上了年紀的,他年輕時候的履歷不太好看,一輩子熬到頭也就是個尚書了,入不了內閣,不然憑朝中資歷來說,沈殿臣也得敬讓人家三分。

 他性子溫吞,少與人起口舌之爭,再有半年的時間就要退下去了,更懶得在這種時候樹敵。

 既知道沈殿臣不是衝著他來的,索性一動也不動,看戲似的掖著手。

 宋昭陽無奈。

 現如今的吏部,是他做主的,好些事兒都是他一手拿定主意,朝臣們也知道。

 沈殿臣發難,也在他意料之中。

 朝中鼎立之勢打破,誰家都可以竄上來,宋家不可以。

 因為趙盈已經有了昭寧帝的偏愛,趙澈有宋氏那個母妃,在昭寧帝心裡的地位和趙清趙澄兩兄弟本就不同,如果外戚勢大,將來儲位之爭,平衡被打破,那不是什麽好事。

 他眉心微攏:“吏部擬定人選,也是大家商議過,名單呈送禦前,皇上過目過的,閣老這話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吏部身上,有失偏頗了。”

 固然是有失偏頗,沈殿臣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早在司隸院設立之時,薑承德就想把趙澄送進去,沒辦成,今日嘛……

 他口裡念著皇上,人就橫了一步站出來:“這樣子僵持也不是辦法,宋侍郎當然不會覺得吏部有失,但沈閣老所言也並非全無道理。

 為今之計,倒不如再選了得力能乾之人入司隸院,為永嘉殿下分擔一二,往後再遇上什麽事,大家有商有量,不至於太失了分寸。”

 趙盈不動聲色冷笑。

 昭寧帝冷冷乜他:“薑卿所說有商有量,大概是說另選皇族中人,與永嘉一同坐鎮司隸院,方才能夠有商有量吧?”

 薑承德才要應聲呢,宋雲嘉突然開口:“臣想毛遂自薦。”

 趙盈吃了一驚,昭寧帝也吃了一驚的。

 宋雲嘉自入朝以來,供職在戶部中,他出身尊貴,一入部就做了五品員外郎,隻用了三年不到的時間就升至了浙江清吏司郎中,又被昭寧帝欽點,特例準許他上殿聽政議政。

 眾人都知他是在熬資歷,將來是要位極人臣的,平日裡誰也不敢去找他麻煩或是給他添麻煩。

 但他這人也清貴的很,部裡他分內之事,從來親力親為,並不仗著自己的出身拿捏別人什麽,又和善好說話,又不逞強爭功出風頭。

 昭寧帝很快明白過來他意思:“從去年年末,幾次天災人禍,戶部也正忙的時候,你毛遂自薦什麽?”

 宋雲嘉拱手禮下去:“臣還年輕,精力旺盛的很,部裡的差事處理起來遊刃有余,況且臣上面還有尚書大人和左右兩位侍郎,這半年來事事親力親為,臣並沒有那麽忙,還分得出身。”

 但司隸院到底是趙盈的地方。

 小姑娘近來好像氣性也大得很,昭寧帝隱隱是能夠感覺得到的,盡管他一向是獨斷的人,在趙盈的事上,卻願意給足了包容。

 於是他叫永嘉。

 趙盈蹙攏的眉心至此才舒展開來,應了一聲後,又深吸口氣:“兒臣自覺年輕,沈閣老與薑閣老所說,兒臣聽來,都覺得是有道理的,許多事情也許兒臣真的處置有失。

 從陳士德案時京中流言紛紛,再到馮昆死在大理寺監牢,如果宋郎中願意為兒臣分擔,提點兒臣,兒臣沒有異議。”

 反正宋雲嘉想做的事,就算今天她拒絕了,他也會想別的辦法辦成。

 再加上薑承德對她的司隸院虎視眈眈,她拒絕了宋雲嘉,就得被迫接受趙澄。

 一次不成就兩次,兩次不成就再三再四。

 薑承德動了這個心思,連薑夫人都在后宮之中拉她說這些話,可見薑家是卯足了勁兒,跟她杠上了。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選宋雲嘉呢。

 至少她還不至於那麽糟心惡心,更不必過分提防。

 而宋雲嘉想幹什麽,她也清楚。

 前世不也這樣嗎?

 罵也罵過,勸也勸過,她不聽,他就開始給她添麻煩搗亂。

 後來改用懷柔政策,什麽都幫著她,順著她。

 趙盈只是沒想到,重生一世,宋雲嘉居然不想著給她搗亂。

 這是意外之喜,不過她欣然接受。

 他肯幫她的忙,無論是朝堂上化解僵局,還是隔三差五在司隸院給她出出主意,她都是極願意的。

 她這個司隸令松了口,宋雲嘉又願意幫她出謀劃策,指點教導,薑承德被噎的不行,昭寧帝卻拍案定下,叫宋雲嘉閑暇時多去司隸院教一教趙盈,又囑咐趙盈若遇上事想不出好法子,便到戶部去請教。

 散了朝群臣從太極殿退出去。

 趙盈走的快,三五步追上薑承德。

 薑承德一肚子的火氣沒地方撒,一看是她,更來氣。

 趙盈觀他面色,笑吟吟的:“薑閣老為司隸院煞費苦心,我真該多謝閣老的,就連薑夫人也為了我司隸院的事憂心,父皇如果知道了,一定很感動。”

 薑承德從來就不怕這些,冷笑了聲:“公主掌管司隸院,案子沒辦兩件,事兒卻沒少出,公主有這個閑心站在這裡跟我說話,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麽管好司隸院吧!”

 他氣急,拂袖而去。

 趙盈沒再追上前,冷眼看著他快步走遠,眼底攏起一層寒霜。

 薑承德生性自負,就算是在昭寧帝這樣的暴君之下,他也未曾有一日收斂的。

 他門生多,拜在他門下的不算,他為座師的,都不計其數。

 心腹之人朝中、軍中皆有。

 這樣的權力,其實是從先帝朝時,就已經給了他的。

 趙盈冷嗤了聲,正要提步下殿,宋雲嘉從身後跟來,叫了聲元元。

 自從上次燕王府不歡而散後,這是二人第一次見面。

 宋雲嘉一直告假不上朝,趙盈起初還想,大概是不想見她,但她也沒想過去哄一哄宋雲嘉的。

 本以為再見面會挺尷尬,但今天朝上他幫她化解僵局,那份兒尷尬自然也就不複存焉。

 她把眼底的冰冷盡數褪去:“表哥告假多日,今天見你面色紅潤,可見身體是大好了。”

 其實他的病早就養好了。

 本來也只是偶感風寒,就是病來如山倒,加上他母親太小心,才顯得格外嚴重而已,連太后都從宮裡賞了許多名貴藥材,說是給他進補。

 後來不想上朝,多半還是因為見了她難免要生氣。

 勸不動她,他自己又總有個心結。

 今天沈殿臣向吏部發難,薑承德借機發作,要往她的司隸院塞人,他那會兒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大抵是腦子一熱,突然想起薛閑亭在燕王府門口跟他說過的那些話。

 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身體就先挪動,已經站了出來,幫她說話了。

 “你要是遇上什麽棘手的事,不妨多來問問我,我在戶部幾年,日常事務如何操持,總比你經驗豐富些。司隸院……”

 他眼底無奈其實更多,連開口時也帶著不易察覺的寵溺:“已經這樣了,你就好好管著吧,我勸不動你,不如幫你打理好,你也省心一些。

 等司隸院有了一套章法,你也不用每天親力親為的緊盯著,再過幾年,趙澈長大了,你也就輕省了。”

 他打心眼裡,還是希望她退出朝堂的。

 只不過是換了一種委婉的方式跟她開口而已。

 趙盈不置可否,只是笑著謝了他一場,至於別的話,一概都沒有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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