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發生在丁成臥室裡的那件小插曲,很快就被雙方當事人心照不宣地遺忘在腦海之中。
丁成把這件事忘了純粹是因為根本就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
而瑪麗把這件事忘了則是不想再回味一遍當天所受的屈辱,因為那樣會對她的心靈造成強烈的衝擊。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瑪麗想忘就能成功忘掉的。
關於丁成,關於那個下午在丁成房間裡發生的事,在每一個夜晚,都會不請自來地縈繞瑪麗的心頭,成為她的夢魘。
瑪麗崩潰了,這種崩潰來自於她對自己真面目的一種窺見。每當瑪麗回想起那個難忘的下午,她興致勃勃推著餐車進入丁成的房間,以賣騷開始,以用裙子包著頭從對方房間衝出來結束。這個畫面在瑪麗的腦海中不停地一遍遍回響,每次回響都讓瑪麗有一種強烈地不想活了的衝動。
丟臉,太丟臉了。
瑪麗想在地上挖一個縫鑽進去。但是逃避不能解決問題,瑪麗鑽到地縫裡也改變不了那個下午發生的事。
瑪麗終於意識到了她是一個魅力寥寥無幾的普通女的。
長久以來,瑪麗心中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有魅力的女的,周圍的人也樂於給她這樣的暗示和反饋,以至於瑪麗就當真了。瑪麗真的覺得自己是一個充滿魅力的女性,自己可以去當大明星。
可以說瑪麗膨脹了,但是瑪麗的膨脹和周圍人的吹捧是分不開的,因為如果不是那些人的無腦吹,瑪麗不會真覺得自己有那麽好。瑪麗本來覺得自己是八十分的好,但是那幫吹完了她覺得自己變成了二百分。
瑪麗坐在一個鋥亮的小鏡子前面回味這件事,她現在越品越覺得不對勁,瑪麗現在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驚悚的故事,那些吹她的人根本不是在真的吹她,或者說,不是真的認為她多麽美麗。其中有一部分是因為吹她可以獲取一些關注,得到一些收入,但更大的一部分是,是要通過不停地向她傳達錯誤信息讓她產生誤導、讓她膨脹,然後看著她倒霉。
瑪麗想到這裡,不僅覺得後背一陣發涼。
她覺得,自己分析的特別有道理,特別在理,事情就是這麽一個事情。
要不然怎麽會她當著小姐妹們面哭訴自己的悲慘遭遇,小姐妹轉頭就把瑪麗的故事發到了群裡?
現在,整個樓下廚房的人都知道瑪麗的糗事了。
瑪麗想拚命忘掉那件事,但是她發現自己現在忘不掉了,一方面是她自己的心理素質原因,而另外一方面是,周圍所有的人都在提醒她那件事的存在。
瑪麗照著鏡子,哭了。
瑪麗現在覺得特別難過,自己特別倒霉,真的,太倒霉了,太不幸運了,為什麽總是遇到這樣的事?可是這又能怪誰呢?還不是只能怪她自己,如果她不說出來,別人就不會知道。
瑪麗現在把思路捋明白了,這件事確實怪她,是她的責任,怪她錯誤地以為圍繞在她身邊的一個個對她揚著笑臉的都是好人,都是她的朋友。實際上,她們全他媽的是一群賤人!
瑪麗開始急促地呼吸,她又覺得自己心潮澎湃地喘不上氣了,沒有辦法,一想到激動的事情她就會不由自主地這樣,這是基因的問題。
我必須要令賤人們付出代價。
瑪麗這樣對著鏡子說,然後啪地一聲,把那鏡子摜到了地上。
……
重物的碎裂聲驚動了地下一層的廚工們。
廚工們都感到非常驚訝,都感到非常擔心。
因為那聲音是從瑪麗的房間裡傳出來的。
眾所周知,瑪麗是一個精神不太好的女的,用通俗的話來說,她腦子有病。而瑪麗桃子有病,集中表現於她是一個特別愛腦補的女的,瑪麗內心敏感,但是想象力特別充沛,完全沒有邊兒的事,但是在她心裡可以腦補出一部長達40集的電視連續劇。
瑪麗是一個特別自卑、同時又特別自負,終其一生都在和自己的不幸運童年記憶做鬥爭的女的。這是同事們對瑪麗的一致評價。
同事們對瑪麗感到深深地同情,但是也深深地感到沒有辦法,因為這是瑪麗自己精神上的問題,只能通過她自己來解決。
前幾天,瑪麗受到了一些刺激,在同事們集體向她表示安慰之後她的心情未見明顯好轉,然後她就自己回屋憋著去了,然後就出現了現在這一檔子事。
“瑪麗不會是想不開了吧?”娟兒擔心地問道。
“很有可能!”同事們普遍認為娟兒說的很有道理。
瑪麗是一個極端的人,極端的人就喜歡做一些極端的事。
“那我就去看看她吧。”娟兒說道,然後從凳子上站起來,朝瑪麗的房間走去。
瑪麗的房間沒有關門,門微微地半開著,這意味著瑪麗沒有在房間裡做偷偷摸摸的事。
娟兒會心地笑了,推開門走進去。
但是當時娟兒並不知道的是,這會是一個陷阱。
“瑪麗,你在嗎?”
娟兒推開門,走進瑪麗的房間,但是意外地發現瑪麗不在這個房間裡。
瑪麗不在床上,因為床鋪整整齊齊地在床上疊好。
而這個臥室的面積不到五平方,除了床,娟兒想不到還有哪裡可以藏得下一個大活人。
真是太奇怪了!
娟兒開始感到深深地疑惑,因為她剛才明明聽見,瑪麗的房間裡傳來了摔鏡子的聲音。
可是現在瑪麗又不在房間裡,房間裡甚至一個人都沒有,難道剛才是風吹的?
娟兒陷入疑惑,鏡子的碎片就散落在地上,娟兒觀察鏡子的碎片,認為風吹不太可能吹成這樣。
應該就是瑪麗摔的。
可是瑪麗到哪裡去了呢?
“瑪麗?瑪麗?”娟兒試探地詢問著,但是沒有人回答。
娟兒沉默地觀察著地面上的鏡子碎片,忽然在某一片碎片中,看見了一道陰影一閃而過。
就是那一瞬間,娟兒忽然明白了瑪麗藏在哪裡!
但是娟兒明白的太晚了。
陰冷的咯咯笑聲傳來,瑪麗從天花板上一躍而下,像吸鐵石一樣地吸在娟兒的後背上,然後雙手緊緊地掐著她的脖子。
……
娟兒去瑪麗的房間已經過去了2個小時,娟兒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在這期間,也就是在娟兒進入瑪麗的房間2分鍾後,瑪麗的房門被從裡面關上了。
關門聲很輕,但是也引起了同事們的注意。
同事們對這個變化感到很欣慰,因為這代表著一種預示,既然娟兒還能輕輕地從裡面關上門,就說明裡面的瑪麗沒事。
這可真是太好了。
於是同事們都暫時把注意力從瑪麗的臥室中移開,開始專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如此。
當十五分鍾過去的時候,同事們沒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當三十分鍾過去的時候。同事們還是沒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但是當四十五分鍾過去的時候,某些耳聰目明的同事們開始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了。
這不僅是因為瑪麗的房門還是被緊緊地鎖著,還是因為,同事們聽到瑪麗的房間裡,傳出了一些很奇怪的聲音。
非常細微的聲音,但是聽起來和環境非常的不匹配。
同事們聽到的,是水滴落在地板上,一滴、一滴的聲音。
難道是房間漏水了,抑或是外面下雨了?
同事們感到疑惑,但是她們都心知肚明,這兩種事情發生的概率都比較小。
這是什麽原因呢?
同事們開始隱隱思考,但是還停留在獨立思考的階段,沒有去敲瑪麗的房門。
原因很簡單,在沒有掌握充足的證據的前提下,魯莽地去敲別人的房門是不禮貌的,畢竟同事們都不是愛腦補的瑪麗。
於是,一個小時過去了。
一個小時又十五分鍾過去了。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
這期間,瑪麗和娟兒兩個人之中,沒有一個人邁出過房門一步。
這可以被理解為她們倆正在進行親切友好的交談,交談的特別投機,舍不得分開,這可以理解,嚴重可以理解,沒有什麽好黑的。
同事們都對此感到理解,但是與此同時,同事們也聽見了從瑪麗房間裡傳來的越來越響的聲音。
還是那個水滴聲。
如果之前是一滴一滴往下流的聲音,那麽現在就是在房間裡下暴雨。
傾盆大雨、一泄如注。
這就是同事們聽在耳朵裡的感覺。
所以她們這是在幹什麽?
同事們都感到深深地疑惑。
用正常的人想象力,真的很難解釋這一畫面。
同事們都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感到好奇,但是好奇也僅僅是好奇而已,同事們並沒有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
還是那句話,同事們是禮貌的,要保持人和人之間基本的客氣,更何況門裡面兒關著的還是一個著名精神病。
所以同事們必須要保持距離。
除非發生了什麽殺人放火了不得的大事,否則同事們是不會去闖瑪麗的房門的。
如此,又半個小時過去。
現在,距離娟兒進入瑪麗的房間,已經過去了2個小時。
我們說,醫學上最黃金的救援時間就是2小時,這就意味著,過了這2個小時之後,患者的死亡率就會大大提高。
而這個時候,一直旁觀的同事們終於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之處。
這不是因為瑪麗的房間裡一直持續的水滴聲音。
而是因為瑪麗的房間裡,開始有東西從門縫裡流了出來。
那是一大灘黑色的液體,油油的,花紋稱螺旋狀,還冒著不雅的氣味。
如果當時丁成在場的話,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分辨出這是什麽東西。
因為這個東西,丁成太熟悉了!
但是丁成不在現場,現場的人,都沒有太多關於溶解流的經驗。
所以她們對正在面臨的危險都一無所知。
“這是個什麽東西呢?”同事們盯著地上越來越多的油黑色液體,感到發自內心的疑惑。
這液體的味道實在是不雅,令人很難不產生一些奇怪的聯想。
“你們說,瑪麗不會在房間裡便溺了吧?”一個同事大姐猜測道。
一個大姐的猜測,很快就引起了更多大姐們的猜測。
“你是說瑪麗在房間裡拉了?嘔,這他媽的可真夠惡心的。”
“不會吧不會吧,娟兒不是也在她房間裡嗎?娟兒會看著她做出這種事嗎?”
“說不定娟兒和瑪麗‘同流合汙’了呢?你看這量,明顯不只是一個人的量啊!”
一個大姐提出了扣人心扉的靈魂提問。
眾大姐:???
“嘔!”
“媽的,怎麽會這麽形象啊!”
“我的天,你不要再說了,我要吐了!”
“我不行了,拿我的防毒面具來!”
大姐們紛紛表示嫌棄,然後擼起袖子走向瑪麗的房間,現在這個時候不能不管了,依大姐們看,瑪麗和娟兒都瘋了!
仿佛是和大姐們存在著心靈感應,就在大姐們朝瑪麗的房間進發的時候,瑪麗的房門自個兒開了。
這個開,不是微微地開,而是整個從裡到外敞開,瑪麗房間裡的所有物品在大姐們的視線中一覽無余。
於是大姐們就全都愣了。
因為在這個房間裡,沒有娟兒,也沒有瑪麗。
而地上一塌糊塗,油黑色的汙水流了一地,散發著令人不快的氣息。
這是什麽情況?
大姐們都驚了。
娟兒和瑪麗什麽時候都沒了?
沒見她們出來過啊?瑪麗的這個房間,沒有窗戶,所以也沒有出口。
所以這是一起密室消失案件?
但這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這地上的一灘東西是怎麽回事啊喂?
懷著無限的疑惑,大姐們走進瑪麗的房間之中。
同時也是瑪麗為大姐們精心布置的蒂育。
水滴滴落的聲音,不停地從上往下。
這個時候有觀察力敏銳的大姐發現,這髒水是從瑪麗的床上流下來的!
瑪麗的床上, 整整齊齊地鋪著一床被子!
那被子下面,鼓鼓的,有東西!
“好哇,讓我看看這是什麽鬼東西!”大姐沒有猶豫,立刻掀開了被子。
然後她就嗷地一聲叫了出來。
因為被子下面,是正在像雪糕一樣融化的娟兒。
水滴自上而下滴落,大姐們這下終於明白了這汙水是從哪兒來的了!
大姐們感到驚慌,想要逃跑,但是她們發現她們走不動了。
因為身處在汙水之中的大姐們,也開始跟娟兒一樣,自上而下地開始溶解。
“啊啊啊啊啊————”
地下一層傳來陣陣驚恐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