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抽完一根又一根煙，車廂裡的詭異愈發地不可控制。

在嘈雜混亂的交響樂中，許默偏頭朝身後的王珊珊詢問自己想要了解的事情。

“王珊珊，我想知道更多關於未來的楊間的事情。”

王珊珊面露難色，本身作為鬼奴的自己記憶力大大的消褪，對於楊間的記憶以及一些事情都有了點模糊。

“待在這個鬼地方越久，我記憶和意識遺忘得也越厲害。我預感不久後，我可能會消散在這個地方。”

許默皺眉，看來時空旅行並不是想象中那般沒有後果，如果是作為鬼主身份的楊間親自穿越會不會不一樣?

想想如果能在這個時間段裡見到未來楊間，興許是個有趣的事情，許默笑了笑。

“我能夠回憶起來的事情並不多，能夠告訴你的是未來楊間曾經去往處理詭異的地方，記不太清，只有幾個。”

“第一個地點，是中山市的凱撒酒店。”

“第二個地點，是大川市猛鬼區明月小區。”

“第三個地點，是位於大漢市的鬼郵局。”

“啊...”王珊珊忽然吃疼地捂住自己的腦袋，像是某種記憶說出後，就會永遠地遺失般。

她茫然地看向許默:“我剛剛說了什麽。”

許默記下王珊珊所說的幾個地點，準備等待處理完大昌市的弘法寺裡那隻鬼後，才找機會去探尋。

面對王珊珊的疑問，許默搖搖頭:“沒什麽，問了些事情，你似乎忘記了自己回答的內容。”

王珊珊頷首，蒼白的臉上玉唇輕啟，喃喃:“看來現在我的情況，並不算太樂觀。”

言罷，王珊珊灑脫地輕笑，眼神有種即將解脫的意思。

公交車在黑暗和毫無邊際的道路上行駛，昏暗的車燈是為數不多的光亮。

小薇忽然緊張地提醒許默道:“前面。”

在公交車的前方，一個由枯木搭建的站台立於風中搖搖欲墜，站台後是一條羊腸小路，彎彎曲曲，通入向裡頭的古宅。

古宅大門緊閉，門前野草叢生，幾乎都有等人高，斑駁的牆面上滿是青霉和暗點。

兩隻紅燈籠在陰風裡搖曳，森森詭異。

因為公交車滿載的緣故，也就意味著後面再想上車的鬼已經沒了位置。

刹車，後排的紙人家族全都朝前前傾，跟隨公交車擺動。

許默停在那枯木站台前，打開車門。

令許默意外的是，這次沒有再上車的乘客，而是先前的紙人家族有了動作。

穩定住身姿的紙人們一個個呆立站起，塗有腮紅的臉上掛著冷漠的表情，依序走下公交車。

十位紙人，在風中一點點地挪動，沿著羊腸小道，蹣跚前行。

古宅那嚴重掉色的木門竟是自動敞開，仿佛在歡迎這幫紙人的進入。

紙人陸續走入門後的黑暗裡，伴隨著那扇木門重重地掩上，許默投去的視線也被打斷。

因為車廂裡的乘客沒有再達到滿載的要求，所有厲鬼的複蘇停止了。

喧鬧嘈雜的世界頃刻安靜，許默頓感到腦袋輕松不少。

紅衣女人的脖子不再轉動，賣腳的老太暫停數布包裡的腳丫，提有人皮燈籠的老婆婆恢復了死機的狀態，水鬼七姐妹仍然滴水，卻沒有先前的那般異樣。

成霜欣喜地注視著這一切，她沒有死，她沒有死於滿載的公交車上。

她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這詭異的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待到紙人們離去後，許默雖然對那間古宅很是好奇，但從趙秀雅先前的敘述裡，他也得知了其中的詭異。

如果不出所料，

紅色旗袍、繡花鞋極有可能便是出於此處。甚至那兩件詭異物件，都是一隻鬼的拚圖。

許默收回目光，重複自己開車和停車枯燥的動作。

鬼公交的引擎聲響起，下一趟又是新的地點。

許默將注意放在了鬼老頭手中拎的塑料袋，好奇地問:“這個鬼地方，難道還有超市?”

莫名想到吳罡經歷的那個鬼超市，許默神情一動。

王珊珊這一次回答的時間要比上一次慢了不少，她緩緩開口:“這個地方很大，大到像是永遠地走不到盡頭。”

“的確有一個鬼市(市場)，我的東西便是從裡面拿的，不過鬼市(市場)出現的時間沒有規律，我也是帶著餓死鬼在外頭漫無目的地探尋良久才找到了鬼市。”

王珊珊的話語引起了許默的興趣，但想要獲知更多時，王珊珊卻說不出祂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許默隻好作罷，暫時將鬼市當成一個鬼墟中的未知地點。

半個小時後，一棟隱於黑霧中的小樓若隱若現。

這一次，二層樓的倒掛女屍並沒有出現，或者她就在車裡。

車門敞開，乘客們到了祂的家。

倒不如說是滋生自己詭異的地方，就仿佛像是個坐標，設定在規則裡的程序，在鬼墟裡沒有起點，但是有坐標標定的終點。一個由不同厲鬼規則交織的詭異區域，作為構成這些規則的每個個體，都會找到屬於祂們自己的地點。

那個便是祂們所謂的“家”。

成霜望著車窗外的爛尾樓，她嘴角露出微笑，是到家了。

小薇和許默在石年死後，便得知了成霜的真實身份。

祂是一隻鬼。

而一開始黑色顯示屏上的“2”指的便是敲門鬼羅有財與成霜。

這也是為什麽許默從頭到尾都未曾理會過這個女孩的原因，小薇才是唯一的活人，得到張堅墓碑庇護的“乘務員”。

當然，與其說是庇護，倒不如是因為這個墓碑，讓車上的厲鬼都將小薇當成了同類。

成霜率先走出公交車，雨衣王珊珊落後半步，臨行前對許默歎息道:“那個女孩，挺可憐的，因為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鬼，她認為自己就是人。”

許默玩味地看著成霜，一隻騙自己是人的鬼麽?

騙人鬼，挺有意思。

王珊珊也接著走下公交車，背後忽然傳來年輕男人清冷的聲音:

“這裡冷，多給我外孫穿衣服。”

王珊珊扭頭，蒼白無色的美麗臉龐上露出一個笑容:“好。”

成霜享受著自己家前的氣息， 祂扭頭看著還在做服務員的小薇冷漠地微笑:“多可憐的人呀。”

注視著老舊公交車離去的背影消失在她眼中，成霜走進爛尾樓，隨意地對那位正在看電視的老頭打招呼:

“老頭，又在看電視呢?”

大爺無視了她。

成霜不以為然，她忽然看見一樓房間大都是關閉的，也有些許沉年老舊的木門在吱呀吱呀的響動。牆體是單調的灰白色，牆壁上布滿了爬牆虎。

氛圍有些靜謐得可怕，不遠處的樓道燈在閃動。時而亮起時而沉寂，毫無規律。

成霜莫名地有些害怕，她趕忙地走上樓梯，跑到二樓。

來到自己家門前成霜，不停地回頭看，她總感覺有人跟在自己身後。

“鈴鈴鈴。”

她焦急地從書包裡拿出鑰匙，打開門，躲入這個讓自己安全的港灣。

關上鐵門。

成霜想起自己要做作業了，從書包裡拿出一本冊子放在桌上。

忽然，遮掩的窗戶外照射入緋紅的光，陰冷潮濕的房間頓時被詭異的紅填補。

“出太陽了?”成霜驚喜道，她一直以來都對那位住進三樓的女人很不滿意，因為她的存在導致自己家周圍都很少有陽光。

成霜來到窗戶前，將繩索綁住自己的腳腕，她倒吊了起來。

腦袋自由落體，掉在院子裡不知何處。

沒關系，丟了再找。

現在的她，要曬太陽了。

鬼不要曬太陽，她不是鬼。

成霜這般告訴自己，反覆地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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