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劉掌櫃迎送出飯鋪之後,王浩和張三木繼續沿著甕市子北大街,朝著白虎橋的方向巡街。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卯時四刻的光景,天色已經放亮了大半,街道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尤其是街道兩側的店鋪和攤販,也都開始了一天的營業。
他們沿街往北行了大概二裡地路程,在甕市子北大街的東側,便有氣勢恢宏的大宅院,這引起了王浩的注意。
昨個兒,在甕市子北大街巡視時,王浩滿腦子都是如何化解他跟頂頭上司之間因為上貢事宜產生的矛盾衝突,全然沒有對街道兩側的宅院和商鋪太過於關注。
不僅如此,昨個兒一整天的時間,在甕市子北大街來回巡視了不下二十遍,王浩卻沒有向被抓了現行侵街佔道經營的商鋪和攤販罰錢,更多的還是以勸說罰錢為主,所罰的錢自然也就落入了他們自己的腰包。
即便是遇到了主動上交銀錢者,王浩也都讓張三木一個人手下,他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現代人,穿越到了古代,怎麽能夠以權謀私收取錢財呢。
按照當時頒布的《宋刑統》規定:“諸侵街巷阡陌者,杖七十”。
也就是說,凡是被街道司負責巡街身穿“青衫子一領”的兵卒發現,有侵街佔道的行為,是要接受當眾杖打七十的懲罰。
值得一提的是,侵街佔道者在接受完七十的杖罰後,還得恢復原狀,這跟現代社會的城管罰錢了事,有著很大的不同。
另外,對於亂丟垃圾的行為,《宋刑統》更有嚴苛的規定:“其有穿穴垣牆以出穢汙之物於街巷,杖六十。直出水者無罪。主司不禁與同罪。”
意思就是說,如果有人把尿屎垃圾弄到大街上,影響到了公共衛生,不只當事人倒霉,必須接受杖打六十的懲罰,而且,就連街道司的司丞也要一並受罰。
北宋都城東京街道司的現任司丞就是逼迫手下每隔一段時間上交份子錢的孫有財,若是甕市子北大街一旦出了問題,連司丞都要跟著受罰,作為巡街直接負責人的王浩和張三木,恐怕難辭其咎,肯定也會跟著遭殃。
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麽,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古往今來,皆是如此。
只要侵街佔道的情況不是特別嚴重,街道司負責巡街的兵卒們,按照情況的嚴重程度罰一些錢,令侵街佔道著恢復原狀,就免受皮肉之苦。
畢竟,像王浩和張三木這種在街道司的最底層兵卒,每個月領取兩千錢,換算成銀子也就是二兩,一個人的日常開銷,一個月自然是綽綽有余。
可是,要是養家糊口的話,哪怕是一個三口之家,依靠這兩千錢的月俸,日子也會過得比較拮據,也就不難怪街道司巡街的兵卒們會私下向侵街佔道者罰款收錢。
這個時候,王浩和張三木二人行至甕市子北街的東側,這一處氣勢恢宏的宅院門前,王浩先是駐足了片刻的個功夫,用手指了指宅院大門上面寫著“夏府”二字的匾額,以及大門兩側前方蹲臥的石獅子,便向跟他並肩而立的張三木,用好奇的口吻,問詢道:“三木兄弟,這一處大宅院的主人是誰,你知道嗎?”
突然被王浩這麽一問,張三木先是愣了一下神,隨即用疑惑不解的口吻,反問道:“浩哥兒,你這喝醉了一次酒,該不會出現了失憶非常重要的情況吧?這處大宅院的主人,現如今可是權傾朝野,是咱們大宋當朝宰相夏竦的宅邸。”
直到這個時候,
王浩才終於認識到書生並非百無一用,他這個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人,幸虧是上了大學,對於張三木口中所提到的“夏竦”這個名字,作為高中歷史課代表的他,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印象的。 思忖了片刻的功夫,王浩憑借著他此前在高中時期所學歷史教科書中,關於北宋仁宗時期的相關歷史事件和名臣奸佞,夏竦雖在北宋時期算得上一代名臣。
而夏竦在官宦生涯當中的一大人生汙點就是,他作為范仲淹、歐陽修等人發起“慶歷新政”的反對派代表性人物,其手段奸詐陰險,他令人依照石介筆跡,誣蔑富弼欲行伊霍之事,私撰廢立詔草,離間宋仁宗跟改革派之間的關系,致使“慶歷新政”歷時一年多的時間無疾而終。
想到這裡,就讓王浩莫名地感到有些惱怒,因為當年在高中的歷史課堂上,他對於范仲淹發起“親歷新政”的失敗而痛心疾首。
如若“慶歷新政”能夠順利得以實施,不出個三五年得時間,北宋當時的面貌就會煥然一新,締造出一個大帝國。最起碼西夏黨項,遼國契丹,以及隨後的金元兩朝,都不一定是北宋的對手。
尤其是范仲淹和歐陽修,這兩位北宋名臣和文學大家,都是王浩崇拜和仰慕的偶像,對於陷害改革派的夏竦,自然是打心底厭惡憎恨。
經過向張三木的問詢,王浩得知,眼下已是慶歷三年的農歷三月初,而慶歷新政是從慶歷三年八九月份開始的,距離現在還有差不多五六月的時間。
於是,王浩覺得有必要在慶歷新政實施之前,給夏竦這個攔路虎一個教訓,哪怕是一個小小的教訓,也算是盡了自己的綿薄之力。
在夏竦的宅邸前來回轉悠了足足有一刻的功夫,王浩衝著緊閉著的宅邸大門認真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後,終於發現了可以利用他的職務之便找夏竦麻煩的一個正當理由。
“三木兄弟,你說在咱們當今官家的治下,是不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呢?”王浩拿定了主意後,向站在他旁側的張三木問詢道。
面對王浩的問詢,張三木點了點頭,應聲回答道:“浩哥兒,咱們當今的趙官家,可是一代明君,多次下詔,王公大臣犯法,都要一律嚴辦。尤其是咱們開封府的府尹包公,此前判罰過多位皇親國戚,深得趙官家的讚賞。”
聽到這裡,王浩忍不住問詢道:“三木兄弟,你說的這個包公,他的名字是不是叫包拯?”
“浩哥兒,你怎麽能夠對包公直呼其名呢,我們在人前都叫他‘包希仁’。不過,我還聽聞,不少開封的百姓們,都叫他‘包青天’呢!他可真的是一位為民做主剛正不阿,懲治貪官汙吏的清廉好官。”張三木聽到王浩對包拯直呼其名,當即就不樂意了,沒好氣地責怪道。
緊接著,王浩就繼續循循善誘道:“既然如此,那要是咱們當朝宰相犯了法,是不是也得應該治罪呢?”
站在一旁的張三木,當即就毫不猶豫地回答道:“那是當然,雖聽聞說趙官家向來宅心仁厚,卻對於貪官汙吏毫不手軟,即便是宰相犯了法,趙官家想必定然也會治他的罪。”
直到這個時候,王浩才從身上掏出來一個小冊子,一邊盯著看了幾眼夏竦府邸大門,一邊寫寫畫畫記在了他手中的這本小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