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有道之所以這麽憤怒,是因為他的人設蹦了。
三笑書坊的書籍一出來,廣為受眾,特別是《沈白和柳畫屏傳》,更是被人口口相傳。
那身為柳畫屏的親爹,柳有道自然也會在書籍中被提及兩句,但都不是指名道姓,其在書中代稱就是‘柳畫屏之父。’
但就是這個”柳畫屏之父”,現在坊間被傳的聲名狼藉,很是淒慘。
書中沒有對他進行過任何評價,但是坊間對他嫌貧愛富,欲把柳畫屏許配給上官之子的傳言,可是越流傳越廣。
貪慕虛榮,嫌貧愛富,攀附權貴,阿諛小人……
這些都是柳有道現在的代名詞。
若是換成別人開的書坊,柳有道早就派兵過去剿殺,一把火將他燒了。
但問題是,偏偏這個書坊,背後有吳王府的勢力和影子。
投鼠忌器啊。
雖然是投鼠忌器,但柳有道心中這口氣也憋的慌。
他思來想去,最終下定決心。
吳王我惹不起,三笑書坊我整治不了,那我就從正主開始下手!
柳有道一臉陰沉的吩咐師爺道:“把沈白給老夫找來!”
沈白沒來,來見他的人是方小五。
“你們捕頭呢?”柳有道眯起眼睛道。
方小五是跟柳有道當年從老家一起過來的,自然是對他恭敬服帖的很,連忙道:“回大老爺的話,捕頭去白靈齋了。”
“白靈齋?白靈齋是什麽地方?大白天的,他不上衙?跑那去做什麽?”柳有道眯起眼睛,寒聲問道。
方小五急忙道:“回大老爺話,白靈齋是楊忠彪楊大哥妹妹開的鋪子,捕頭沒事的時候,會去幫忙照料照料。”
柳有道氣的胡子直顫。
“縣衙這麽多公事他不處理?跑那去照料什麽?楊忠彪的妹妹給他開月俸不成?趕緊給老夫把他叫回來!”
面對柳大人的威勢,方小五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他即刻去找沈白。
出了柳有道的書房,正看見沈白回來了。
小五見了沈白頓時一愣,忙不送跌道:“公子,你怎麽來了?縣尊大人正到處尋你呢。”
沈白微微笑道:“我知道他在尋我,所以專程過來一趟。”
小五聞言有點傻了,柳有道要找沈白,沈白又是如何知道的?
沈白心中跟明鏡兒似的,柳有道這種人,純屬是表面上凶悍,內心脆弱,吳王的鋒芒他自然是不敢直接面對的,他現在唯一能抓住當出氣筒的,橫看豎看高矮胖瘦,也就只有自己最合適了。
與其等柳有道直接找自己,還不如自己主動過去尋他。
做了請示之後,沈白進了屋內,對柳有道恭敬行禮,然後便矗立在原地,靜等柳有道訓話。
柳有道示意師爺先出去,然後惡狠狠的瞪著沈白,道:“好小子,你可以啊,居然敢恩將仇報?”
沈白露出了一臉疑惑的神情:“大老爺這話,屬下不明何意?屬下仇報誰了?”
柳有道重重的一拍桌案,怒道:“仇報誰?你仇報老夫了!你當初剛剛被京差遣送回越州,老夫是如何對待的你?你呢,得了勢之後就反咬老夫一口,居然敢勾搭老夫的女兒!”
沈白被柳有道的話逗笑了,道:“大老爺好歹也是進士及第,怎麽說話如此不著四六呢?一則屬下現在依舊是大老爺的屬下,何來得勢之說?二來大老爺的女兒與我之間清清白白,縱有情愫,亦是神交而已,如何能用勾搭來形容?難道大老爺信不過我,還信不過自家女兒麽?”
柳有道氣的不知該如何回答。
若是論耍嘴皮子,他還真就不是沈白的對手。
他只能從別的方向去攻擊沈白,找他的毛病。
“沈白,這三笑書坊的書,是怎麽回事?”柳有道突然拍了拍他桌案上的那摞書,低沉問道。
沈白的表情很是迷茫:“什麽三笑書坊?我不知道,自打我不當解元之後,我就從來不買書了。”
柳有道站起身,將那本《沈白與柳畫屏傳》扔給了他。
“你還說這跟你沒關系?”
沈白的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這是哪個渾蛋乾的?居然亂用我的名字?這是侵權!”
柳有道的表情頓時僵硬了。
事到如今,他開始考慮要不要對沈白用大刑了。
卻見沈白上前一步,揚聲道:“不論此書乃是何人編纂,此人居然用我和柳教頭的名字為標題亂寫書,便是千刀萬剮,也不足矣平我之憤!屬下願帶齊縣衙所有的捕快,替大人蕩平三笑書坊,以血此恨!”
柳有道揚天長歎,漠然無語。
從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小子,事實都擺在眼前了,可他就是不承認!
柳有道感覺自己人生的三觀似乎都要被顛覆了。
他無奈的擺了擺手,道:“沈白,咱們還是嘮點正經的吧。”
沈白疑惑的道:“大老爺之意,咱倆適才談的都是不正經的?”
柳有道臉上的肌肉僵硬,他努力控制著自己將這小子摁在地上暴揍一頓的衝動。
當然,以實際的武力值而言,柳有道打不過沈白。
“沈白,你到底想怎麽樣?”
沈白揚了揚眉,道:“屬下想做的事,只有賺錢還債,早日從這縣衙中走出去而已。”
柳有道無奈地道:“沈白,非是老夫瞧不上你,想當初,你剛剛考中解元之時,老夫也確實動過招你為婿的念頭,但是時至今日,你覺得你能配得上畫屏嗎?老夫畢竟也是七品正知縣,不可能會將女兒嫁給一個白身之人!”
沈白輕輕的揉了揉眼睛,心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其實柳有道說的話,也確實在理。
他是進士及第,又是一縣之長,地位在那裡擺著,他想給自己的女兒找一個好的男人,確實無可厚非。
難道他堂堂一個縣尊,不把女兒嫁給高官之子,非要將女兒嫁給一個沒有正經工作的盲流子?
若是僅憑這點說柳有道虛榮虛偽,卻還是有些難為了他。
“那縣尊的意思是?”
柳有道淡淡道:“沈白, 本縣也不難為於你,只要你能入仕,不管是多大的官,哪怕只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本縣也不會阻攔你和畫屏之間的事,屆時你只需登門提親,本縣絕無不應,如何?”
沈白皺了皺眉:“大老爺,這你就是有點強人所難了吧?我的功名已經被除了……”
柳有道抬手擋住他的話頭,道:“那是你自己個作妖作的,和本縣無關!本縣只看結果,不看其他!”
沈白長歎口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柳有道很是堅定的搖頭道:“另外一個選擇,就是你從本縣的屍體上邁過去!”
沈白聞言一愣,接著開始低頭沉思,似乎在籌措這兩條道路的可行性有多大。
柳有道見狀不由勃然大怒,他氣的渾身發抖,顫巍巍的指著沈白,道:“你、你、你這個孽畜,你居然還真的在考慮?你居然還真有弄死老夫的念頭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