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齊雲姍姍來遲,落座於幫主之座。下方三人站立,主客之別再明顯不過。
沈文吐出一口濁氣,昔日的地位在今日來了一個互換,也不知該說什麽,隻好抱拳施了一禮。
“沈軍師啊!不必多禮。”實力傍身齊雲面對昔日的上級,表現得非常淡然。
他的目光放在了沈雲右手邊的,白眉白須白發的老者身上。
眼中閃過一道微不可察的光芒,那是施展靈眼術的外在表現。
齊雲看到老者身上的靈光足足比他高了一倍之多,心中猛的一驚……沈文這是找了幫手,要找他來報仇?
老者同樣施展了靈眼術,卻沒有發現齊雲身上有靈光閃現,不免有些驚訝。
“老朽名為白眉道長,不知道友修習了什麽功法,是為修士嗎?”
是要試探實力嗎?
齊雲明白一個道理,平等的對話,是建立在雙方的實力、地位的平等。
如果實力不夠,恐怕就沒有資格說話。
從一本無名功法中得到的斂息訣,讓敵人看不出他法力的深淺來。
又何妨再虛張聲勢一回呢!
他一拍儲物袋,黑色的混元葫蘆被他祭起,拳頭大的黑珠子從葫蘆口中被噴吐出來,猶如暗器一般飛向白眉老道。
白眉老道懷中抱有一件拂塵,見到這大路貨色的混元珠,輕笑一聲揮了揮拂塵。
只見白絲閃耀光芒,如一根根芊細白蛇一般,擊打在黑色的混元珠上,將其擊打的一陣亂飛。
“此人,我怕不是他的對手。“
齊雲心驚卻全面不改色,忙掐訣收回了混元珠。
混元葫蘆是他手上少有的中階法器,噴吐出的七枚混元珠,那是法器自帶的靈力所化。
如果被擊碎了,法器定會靈光大減,如果自行修複非得蘊養個一年半載的。
老道手上的拂塵起碼是高階法器,法力又比他深厚,絕不是他可力敵的。
“道長實力高強,在下自愧不如。”試探了一招,齊雲大大方方的承認自己實力不濟。
但那老道要是真想把他怎麽樣,齊雲也不虛他……打不過肯定也能跑得過,誰怕誰啊!
白眉道長這一招試探,如果沒有別的想法那是假的。但他見到齊雲也如他一樣,是個修仙者後,就不存在做過一場的想法了。
來的路上,從沈文口中,他也聽到了關於齊雲,這個始作俑者的事跡。
毒殺修仙者,挑起兩幫之戰,最後坐收漁利。
此時一見,白眉道長隻想說,這個年輕人不是善茬兒,不一般呐。
齊雲還不知道他們的來意,也不想拐彎抹角,就直說了:“沈軍師,你我二人往日無仇無怨,也無交情。今日到來所謂何意?”
如果說之前心中還存有一些報仇的想法,或者認為劉虎是在欺騙於他。
那麽此刻見到齊雲驅使法器,與白眉道長試探了一記之後,沈文就根本沒有半點報仇的想法了。
凡人在修仙者面前真就如草芥一般。
即便是有再大的仇恨,他也很難報復得了對方。
懷有仇恨,何必呢!
沈文心中苦笑,開口說道:“齊……雲上人,在下前來也別無他意,只是送別老友最後一程。懇請上人讓在下了卻這一心願。”
送老友最後一程,這大概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吳義和心念武道,不曾娶妻,只有一小妾,也沒有後人。
不存在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事情。更何況即便是有後人,凡人一個又有何懼?
齊雲倒是沒動他那個小妾,現在聽聞沈文的想法。直接大手一揮,不但允許其給吳義和送行,更是將那小妾送予他,讓他安置。
“多謝。”
沈文又施了一禮,告辭離去。
與齊雲他實在沒有什麽話說,報不了仇,他也不想跟仇人多待一刻。
現在大殿中,就剩下他們兩人……不,白眉道長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是他們三個人了。
“來人看座,上好茶。”
對方既然沒有敵意,那就是客人,須得以禮相待。齊雲也不是那種不知禮數的野蠻人。
落座之後,白眉道長表明了身份,九元門供奉修士。
九元門的情況,齊雲也了解一下,就在他猜測白眉道長為何被請來,又是所謂何意?
白眉道長自己便都說了出來,表現得十分坦蕩。
齊雲還在思量,白眉道長又說:“齊道友,老朽心中有一問。道友之前只是一個武者,又是怎樣走上修仙之路的呢?”
成為修仙者,總不可能是睡了一大覺就變成的吧!
師承何方,是被散修收為徒弟,還是哪個家族之人,或是拜入了哪個門派?
這是在問他的背景。
齊雲沒有師承,就是尋了一本修仙法訣,自學成才。
他只是略作思量之後,便起身說道:“少年便立凌雲志,他日定作第一流。
世上何為第一流,修仙者罷了。如何成為修仙者,難道很重要嗎?”
他日定做第一流,白眉道長捋著長須不停的念叨。
在他的一生中,見過許許多多的人,高官富商文人武夫,有此種志向的不在少數。
但如眼前之人一樣,付諸實踐並成功的,寥寥無幾。
是的,萬般皆下品,唯有修仙高。
只有成為修仙者,最強大的修仙者,才能算世間第一流。
反之,哪怕做到富可敵國,權傾朝野,練得絕世武功,文傳千年,也不過是百年之後的一抔黃土。
更何況成為強大的修仙者,禦使那四種人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
如此說來,怎樣成為修仙者,倒不是那麽重要了。
“道友可知,幫派之後有宗門?”
“道長可否說說?”齊雲隱約知道一些,但並不全面。眼前的白眉道長似乎並沒有對他敵意,便虛心請教。
白眉道長更加篤定齊雲是個沒有師承的散修了。拿一本修仙功法,就能修煉出名堂,天賦也是異於常人的。
他也不介意花費些口舌,介紹一二。
廣陵郡有三個武林幫派,野狼幫,洪武幫,九元門。
而在三個武林幫派身後,實際的真正大佬是三個修仙宗門。在各個幫派擔任供奉的修仙者,就是這三個宗門的弟子。
齊雲覺得不解,宗門扶持幫派幹什麽?
其實倒也不是為什麽世俗之物,修仙者基本上用不著那些。
扶持幫派的作用,為的是十年一次的,尋找修仙苗子。
成為修仙者得有靈根,好的靈根更容易吐納天地靈氣,意味著更寬闊的修行道路。
差一些的靈根,作用就不是很大,就是充充人數,讓宗門多一些乾雜活的弟子。
修仙者和修仙者也會結為夫妻道侶,生育後代。
但畢竟是有數的,也不是所有的孩童都會有靈根,能成為修仙者。
宗門要一代代的傳承下去,自然得開拓思路。
世俗之地人口稠密,憑著龐大的基數,擁有靈根的孩童,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尋找有靈根的孩子,要是兩個宗門都都發現了一個靈根很好的仙苗,怎麽算?
難不成誰搶到就是誰的?
如果真是那樣,恐怕每十年,幾個修仙宗門都得大打出手一番。
為了公平合理,楚國的修仙界制定了一條規則,按照宗門的實力劃分地域。
宗門強大,轄區就畫得大一些。宗門弱小,轄區就劃在偏遠人口少的地方。
世俗的武林幫派,就是宗門的代言人,負責每十年一回的尋找仙苗任務。
齊雲聽明白了,敢情幫派就是個打手,小卒子唄!
就是他殺了矮矬子長春上人,藏也藏不住,怕是十年之期一到,野狼幫背後的宗門派下人來,就會發現這件事情。
他把野狼幫控制在手裡,是不大可能的。
白眉老道見他還是風輕雲淡的樣子,補充了一句:“距離十年之期,只有半個月了。野狼幫背後的天狼門,一定會派人前來,應該是築基期修士。道友最好早做打算。”
齊雲此刻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練氣的下一個境界就是築基。
築基期修士的實力如何,他沒有見過。但憑書籍上的記載也知道,他此時遇上了連逃命都難。
如果沒有白眉老道的提醒,半個月後他還傻乎乎的在這裡,被人家打上門來都不知道。
那可真就糟透了。
似乎看齊雲的臉色還不夠凝重,白眉老道又告訴他一個壞消息:“拿世俗幫派的攻殺吞並當成遊戲,也是一個慣例。
上面的修士賭什麽,老道我也無法知曉。但我知曉,能夠吞掉別的幫派,少不了賞賜。”
贏了的少不了賞賜,那是因為很高興。輸了的,如果沒死恐怕也是少不了責罰,那就意味著糟糕透了。
齊雲用腳後跟也能想到,他蹦出來把勝利在握的洪武幫……好像洪武幫也不可能勝。
但洪武幫也不可能感謝他。
反正他蹦出來攪局,究竟會受到什麽待遇,難道賭一賭人家築基期修士的心情嗎?
如此說來,他還真是捅了個馬蜂窩呢!
但這樣又如何,齊雲並不後悔。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世俗的武林中人,要爭奪好的功法,搶奪神兵利器,在不斷的廝殺中才能成為第一流高手。
修仙者亦是如此。
埋頭苦修怎麽可能成得了第一流?
殺人,就要做好被追殺的準備。
齊雲早就想好了,些許壞消息也不可能讓他感到害怕,動搖他的意志。
白眉道長見他很快便收斂了情緒,不驚不怒,心中對他更是高看了一眼。
換了一個話題,白眉道長又為齊雲普及了,一些修仙界的常識。
譬如修仙界的修士,分為宗門修士,世家修士,還有散修。
前兩者,一個是以傳承為紐帶,一個是以血緣關系為紐帶,結成勢力以圖發展。
散修,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無依無靠之人,絕大多數都屬於修仙界的最底層,是最好欺負的對象。
這些道理齊雲未嘗不明白,只是也沒有乾領路人給他普及一下知識,他就一頭霧水了。
白眉道長不管之前來的目的是如何,反正最後給齊雲普及了修仙界的常識,齊雲還是很感激他的。
心想著修仙肯定要找個宗門加入進去,給自己找個靠山,系統的學習一下修仙界的知識。
白眉道長緊接著就說起了這事兒:“其實十年一次選拔仙苗,並不是孤立的個事。
楚國的修仙宗門十年練一次築基丹,宗門的優秀修士選拔也在今年。
再之後,還有散修加入各個宗門的升仙大會,也同樣在今年。
天狼門和洪武門是不可能的,道友積攢些實力,在下一個十年可來我九元門試試。”
嗯,這才是他的最終目的……齊雲狐疑的思量著。
築基丹是他所知道的那個築基丹嗎?
升仙大會又是怎麽一回事?
不知不覺, 天都快亮了,兩人竟談了一夜。
齊雲還想留下道長略盡地主之誼,然而白眉道長卻不願再呆了,拒絕了他的挽留,領著那少年下山了。
齊雲站在一塊山石上,目送著那一老一少離去,望著遠方不住的思考……升仙大會,天鳳谷,三月之後,築基丹。
待他回過神來,立在身後許久的新幫主鄭光琪上前幾步說道:“大供奉,洪武幫那邊已經派人去接管了,而咱們幫中的各項財產也都清點完畢,帳目都在這裡。”
齊雲一抬手,將鄭光奇雙手奉上的帳冊,用禦物術吸到手裡,粗略的翻看了一下。
店鋪商行田地等一類固定資產,齊雲掃了一眼都略過了。金銀財寶功法秘籍武器之類的,也都不是重點。
奇珍異寶的種類也很常見,並沒有什麽太新奇的。
“吳義和的住所搜過了?”
“沒有您的命令,我沒讓他們進去搜。現在去搜查嗎?”
“罷了。”齊雲將帳冊扔回到他懷中,又詢問:“聽說過十年一次的收集仙苗嗎?”
鄭光琪不知齊雲為何問起,只是如實回答:“前幾天聽沈軍師說起過這件事,我也不是很了解,究竟詳情如何不是我能知道的。”
是了,此事恐怕只有幫中少數幾人知道,不然齊雲也不至於今天才知道。
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他說:“你把幫中的浮財收集一下,等我命令。”
鄭光琪還不知道大難臨頭,答應了一聲抱著帳冊去執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