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熱鬧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對著譚先剛和吳一品指指點點。

  吳一品略加思索，微笑著道:“譚大哥，今天我們先且不談征遷的事情。我想采訪一下你，對含辛茹苦把你養大成人的老父親如此惡語相向，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你就不怕遭天譴?”

  “我草你媽也！老子的家事需要你指指點點?你算什麽東西?”譚先剛雙腳在地上狂跳，拳頭捏得咯咯隻響，嘴巴都要氣歪了。

  吳一品繼續火上澆油道:“譚先剛！街坊鄰居都曉得你是佔用集體土地修房子！你手腳不太乾淨大家都是知道的，真沒想到你的嘴巴也是這麽不乾淨啊！”

  “草！”譚先剛徹底怒了，幾乎氣到要吐血，捏著拳頭，暴跳著衝了過來，一把揪住了吳一品的衣領。

  向定學見勢頭不對，欲上前阻攔，扛著攝像機的劉清波則慌忙避開。

  廖東接完電話，一看這邊局勢不對，大吼道:“譚先剛！老子是石月區政府副區長廖東！你今天動他一根毫毛試試！”

  吳一品提前聯系的兩個警察，已適時出現，對著譚先剛虎視眈眈。

  聽聞對方是區長，而且兩個警察又出現，譚先剛還是有些驚訝和懼怕，沒有貿然出擊，揪吳一品的手也稍稍松動了一些，喘著粗氣吼叫道:“小子！老子記住你了！今兒人多，老子就饒你一條狗命，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兒收拾你！”

  “我叫吳一品，石月區人民政府辦公室工作人員！你想怎麽玩，我都奉陪到底！”吳一品的血性也被激了起來，封領口確實是一個很挑釁的動作。

  到底有警察在場，譚先剛還是有些懼怕，松了手，張牙舞爪道:“你們都給我記住！還叫警察嚇唬我！我譚先剛可不是嚇大的！告訴你們，我表哥是石雲市政府副市長薑華！我一個電話，讓你們分分鍾掉飯碗！你們死定了！”說著開始翻手機。

  廖東一把將吳一品拉到身後，大聲責備道:“你小子跟他費什麽話?！”

  “我已成功激怒他，如果我猜的沒錯，接下來他該打電話搬救兵了。”吳一品也氣得隻喘粗氣，低聲解釋道。

  譚先剛已撥通了電話，喘著粗氣告狀道:“華表哥，剛才石月區的那個什麽廖區長帶著警察來我們家打砸搶了，你表弟我被打得頭破血流！你可得為我做主啊！啊?啊……好……你快點兒過來，你再不來我就被他們整死了！”

  “譚先剛先生，薑華同志這會兒正在省城開會，你糊弄誰呢?！”廖東嚴厲地說，“我已短信報告過薑華同志，他回復的內容，我給你念一下，廖東同志，你職責范圍之內的事情，公事公辦即可，無需向我報告！”

  譚先剛整個人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垮了，顫抖著說:“老子今天變卦了，一個億老子都不簽這協議！”

  “譚先剛，我今天以石月區人民政府的名義向你宣布，你的別墅屬於違法建築，合法部分就是你父親七十幾平的土地，強製征收的程序都已走完。就算是簽協議，你也沒有資格！考慮到違建是歷史遺留問題，今天如果你父親配合我們把協議簽了，那就按照征收方案，對你的地上建築和土地如實補償！如果你拒不配合，那我們馬上就啟動強製征收！”廖東警告道。

  已經進屋的譚國福又顫顫巍巍走了出來，正眼都沒有瞧一下兒子，微笑著走到廖東面前:“這位同志，你說得對！這土地是我的，簽協議也是由我來簽，不管他的事！我這就跟你們到社區把協議給簽了，免得街坊鄰居們戳我的脊梁骨！”

  “你這老不死的東西！胳膊肘往外拐，你死了別指望有人給你收屍！”譚先剛把怒火全發泄在了父親身上。

  一個身材瘦削的男子從人群中走出來，大約五十歲的樣子，腿微微有些瘸，扶著譚國福，對譚先剛道:“先剛，爹辛辛苦苦一輩子，你要讀體校就送你讀體校，你要買貨車就借錢給你買貨車，你要房子就給你房子，爹還要怎麽對你?”

  街坊鄰居都開始對著譚先剛指指點點，吳一品聽了出來，很多居民之所以不簽協議，都是聽信了譚先剛的慫恿，坐地起價想多撈幾個。吳一品分析出來，剛才說話那個男子，正是譚先剛的哥哥譚先成。

  “譚先成，現在房子要拆遷了，你當然是把這個老東西哄得團團轉，好分一筆拆遷款。老子告訴你，拆遷款你一分都別想！”譚先剛還在叫囂。

  譚先成一點兒也不生氣，平靜地說:“分家的時候，爹已經給我分了兩間房和一頭牛，爹的拆遷款我一分都不會要，他愛怎麽分配怎麽分配！就算是他全部分給你，被你從家裡攆出來，他還是我爹，我還是會養他！”

  “同志，我這就跟你們去簽協議！這份協議，一年前就該簽了！”譚國福對廖東說著，開始往社區方向走，譚先成扶著他。

  “你敢！”譚先剛衝上來欲攔截，被兩個警察製服，無助地掙扎著，跳著腳罵父親和哥哥。見向定學帶著父子二人走遠，他又開始謾罵吳一品，謾罵警察，謾罵石月區政府，那話語簡直是惡毒至極。

  吳一品心頭大喜，也不在乎譚先剛的怒罵。

  廖東轉而安撫譚先剛的情緒道:“兄弟啊，現在是法制社會，凡事都要依法行事。土地不是你的，那你就沒有資格簽協議。既然土地都不屬於你，那你不可能建空中樓閣，你的房子就是違法的，依法當予拆除，也不屬於你。現在，政府考慮到你們父子確實沒有其他住房，給你按評估價補償，二百六十萬真的不少了，再加上土地七十萬，一共三百三十萬，該知足了！想想辦法哄哄老頭子吧，不然他不給你分，你還真的無話可說！”

  “這位同志說得對！老譚頭這些年跟你吃的苦夠多的了！你就知足吧！”

  “要不是老譚頭和先成擋住拖拉機，你十歲那年就隨你媽去了，作為當爹的和當哥的，他們真的夠可以的了！”

  “三百三十萬，真的不少了，你修這麽大的別墅，哪一分錢是你出的，哪一塊磚是你砌的，還不都是你爹和你哥哥拚命修出來的！”

  “你剛才這些話，莫說是你爹和你哥聽到，就是我們這些旁人聽到，都受不了！街坊鄰居的，我要說句公道話，你是真的做的不對啊！小心以後被雷劈！”

  “你這性格真的應該改一改了，要不然媳婦也不會帶著你兒子跑了！”

  ……

  街坊鄰居你一言我一語地譴責著譚先剛，他像個殃了的公雞，不再言語。

  就這樣，譚國福在大兒子的陪同下，前往社區簽訂了征收補償協議，承諾一周內清場，配合拆遷。按照征遷方案，在規定時間內騰退房屋，人平還有三萬塊的獎勵。

  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譚國福立下父子三方協議，征遷款中的三分之一給譚先成，剩下的全部歸譚先剛，自己由譚先成生養死葬。

  譚先成拒絕簽這份協議，給出的理由是，自己分家的時候已經分了房子，此前自己的房子征收協議已經簽訂，可以補四十多萬，還有一套一百平的還建房，已經夠了，不想再佔便宜。

  而給父親養老送終，本就是做兒子應盡的義務，他願意承擔贍養義務，但要求譚先剛每個月支付300元的生活費，這也是他應盡的義務。並要求在拆遷款中先扣除十萬元，存在公用帳戶上，作為支付生活費的來源，多退少補。

  當父親的老淚縱橫，按照大兒子的要求，叫工作人員重新修改了這份父子三方協議，與譚先成一同簽了字，拿到了譚先剛面前。譚先剛看到這些父子協議時，慚愧得無地自容，顫抖著手簽了字。

  首戰告捷， 雖然有很大的運氣成分，但確實激動人心。譚先剛這個碉堡被拿下，周邊一傳十十傳百，能夠起到很好的震懾作用。

  當天，石雲市新聞網和石月區政府門戶網站上，滾動播放著決戰石灣的最新進展。晚上，石雲新聞聯播長時間報道了決戰石灣的場景，臨時黨支部黨員集體宣誓，所有成員簽訂軍令狀，指揮長廖東帶隊入戶走訪，一個個場景頗為震撼。

  這是輿論效果，而工作效果也是超乎想象，當天就有四十幾戶主動找到社區要簽補償協議，還有二十幾戶經過入戶做工作也簽訂了協議。

  吳一品也上了電視，畫面是他為譚先剛解釋石月區人民政府那一段，可謂有禮有節，威而不怒，雖然意氣風發，但也未曾飛揚跋扈。當時，廖東等人都在指揮部看電視新聞，廖東打趣道:“一品啊，你真是不得了啊！不認識我的還以為你是區長，我是秘書呢！”

  “廖區長您這是要捧殺小吳啊！”吳一品誠惶誠恐道，“要不是您運籌帷幄，我今天非得被譚先剛撕成碎片不可。”

  “玩笑歸玩笑，今天首戰告捷，要給你記上頭功！”廖東很真誠地說，“以前真沒發現，你還是如此一員猛將！年輕人嘛，就是要敢衝敢打！我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