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區政府辦的第一天，吳一品並沒有什麽工作任務，只是大致搞清楚了，自己所在的綜合科是幹什麽的。

  綜合科現在一共是7個人，另外6人都是跟各位區長當聯絡員的，也就是秘書。他們的主要工作，是幫領導準備各種講話和個人材料，時常隨領導一起下街道、下鄉鎮、下部門參加一些會議和調研活動。

  而當天晚上，另外6人都在加班，吳一品陪著熬到八點多，走了4個。吳一品還準備熬，黎龍打來電話，說還有十分鍾到教育局門口，約了見面。

  吳一品於是跟還在加班的2人說了聲，便撤了。

  黎龍還沒吃飯，吳一品想著上次在鹹魚俱樂部充的卡還有幾十塊錢，那裡消費不貴，菜也算足，還很有特色，便帶上黎龍直接過去。

  天下著雨，店裡客人不多，二人選了個包間，最小的桌子也是十人桌，但也比在外面好點。

  服務員很是熱情，為二人推薦了合適的菜品，主菜是一道臘魚豆乾，兩個時令蔬菜，一缽湯，還有一盤醋泡花生。二人要了一個半斤裝的詩仙，一邊吃一邊聊起來。

  原來，因為加工廠經營管理的問題，黎龍跟哥哥發生了爭執，為了避免矛盾進一步惡化，黎龍選擇了退出。用他自己的話說，哥哥十六歲就跟著父親打拚，一直是在為家庭做貢獻。

  他回憶起自己上學那會兒的艱辛，回憶著哥哥初中畢業便被迫輟學，回憶著父親和哥哥白手起家做山貨生意，進到深山挖藥材，辦加工廠，從無到有到規模一步步擴大。

  從他的狀態，吳一品能夠感覺到，因為沒有親歷家裡生意的逐步向好，他是有一絲遺憾的。

  他說，哥哥對這個家庭是有不可磨滅的貢獻的，而自己比哥哥多花了七年錢，本來就沒有資格跟哥哥爭一針一線。

  而且，現在哥哥已經是有家庭的人，侄女三歲那麽可愛，為了家庭和睦，他也應該選擇退出。

  現在，他的狀況是身上只有二十塊。而且，對於未來何去何從，他的心裡毫無概念。

  吳一品能夠感受到，黎龍很落寞，也很迷茫。他現在的狀態，就跟當初自己在石月城找不到工作一樣。

  二人喝完一個酒，黎龍已經有些口齒不清。以他的酒量，即使是半斤酒下肚，也不至於醉的。吳一品想，這可能就是古人說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黎龍一個勁兒地強調他沒醉，吵著還要喝，吳一品拒絕了。

  以吳一品現在的酒量，二兩酒簡直就是嗽嗽口，不過他也不是好酒之人，黎龍都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了，哪裡還能喝。

  黎龍不依不饒，還哭了起來，一個大男人，眼淚汪汪的，既丟人，又可憐。

  這家夥哭了約莫一分鍾，便趴在桌上睡著了。

  桌上的菜基本上沒怎麽動，就隻一盤花生吃完了。黎龍顯然是沒心情吃，吳一品下午吃過飯，一點兒也不餓。

  吳一品叫服務員來結帳，一共是八十八塊，確實蠻實惠。

  會員卡余額不夠，吳一品尋思像上次一樣充值三百即可，卻被告知首次充值三百起步，二次充值得五百起步。

  靠，這是什麽破規矩?吳一品暗暗摸了下口袋，剛剛好隻帶了五百元，全部充值了怎麽打出租車回去呢?

  吳一品又想起當初被這魚館子鬧的各種不愉快，大聲道:“你們這樣強製消費，信不信我去工商局舉報你們?”

  “吳一品先生，你不必擔心沒有錢打出租車，你是我們的初級會員，這麽晚了，小店怎麽會讓你背著一個醉酒的家夥走回去呢?”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吳一品回頭一看，正是初入俱樂部時碰見的那個女子。

  吳一品心頭一驚，看來剛才這女子一定是在暗中觀察自己，看到他掏口袋，所以推測他是錢不夠。

  還有，上次辦會員卡時，自己報了假信息，也被她一眼識破。

  “上次因為有急事，我忘了問你，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的名字?”吳一品大聲說。

  女子淡然笑道:“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發現，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

  “跟蹤監視，竊取他人，強買強賣，午夜發短信騷擾，只要我向公安局或者工商局反映，任何一條，都足以讓你們承擔法律責任！”吳一品用一種威脅的口吻說。

  女子依舊是淡然一笑:“不，你不是這種人，你永遠不可能真正和俱樂部作對的。”

  “那你就太高估我了！我是你們的會員，而不是你們的奴隸！凡事要有度，不要欺人太甚！”吳一品心裡頗為不爽，幾乎要發作，“今天我朋友喝多了，我不想跟你吵，爽快點兒，400塊充個值。不然我就到公安局和工商局報案。”

  “怎麽?在新的單位報到第一天，不太順心?”女子笑得很神秘，“你不用奇怪我怎麽會知道你換了單位，我說過，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發現，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

  女子的話，頓時讓吳一品想起了臨走時，陳旭對他的叮囑。他不想惹事，也不想在這裡繼續糾纏，用身上僅有的500元充了值，結了帳。

  滿盤的菜沒吃，他讓服務生打了包，扶著一團爛泥一般的黎龍，踏入了冷雨夜。該死，這會兒的雨比來時更大了。

  一輛出租車剛好停在腳邊，司機搖下窗戶，將空車牌倒下來。雨刮以最快的速度刮著雨水，發出哢擦哢擦的聲音。

  吳一品裝作沒看見，扶著黎龍朝前走。出租車便以龜速跟著他滑行，兩個人攔車，司機都擺手表示不帶，打車的人大罵神經病。

  “先生，俱樂部讓我送你，車費已付，快上車。”司機大聲吼叫著，以便聲音可以壓過雨刮器。

  雨實在是太大了，二人幾乎就要濕透了，黎龍吵著鬧著說自己沒醉，卻益發像團爛泥。吳一品硬著頭皮上了車，心說黎龍身上不是還有二十塊嘛。

  在出租車的後座，吳一品扶著黎龍，司機搖上玻璃，因為有空調，頓時暖和了不少。車內放著音樂，是一首張雨生的《一天到晚游泳的魚》，和著雨刮器的節拍，很是愜意。

  十分鍾到達目的地，司機解開門鎖，很禮貌地說:“俱樂部已為你準備了雨傘，在你的腳下，再見。”

  吳一品拿了腳下的雨傘，扶著黎龍，朝樓上走去。將黎龍丟在沙發上，手機短信提示音響起，是鹹魚俱樂部的，道是:“尊敬的會員，您已充值500元，贈送的50元已到帳，謝謝您的光臨，晚安。”

  吳一品洗了個澡，將睡得像豬的黎龍脫得精光，在床上安頓好，自己和衣在沙發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