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二年九月八日夜,魏王府再度不眠。
根據老太爺親筆撰寫的防疫最高指示,魏王府緊急發動了幾乎全部下人,將生石灰灑滿了府內外各處,並大力清潔各處衛生死角,同時進行了最重中之重的任務——滅鼠。
其他事都好解決,唯獨滅鼠的難度超過了預估。
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這些狡黠又惡心的鼠輩,竟在王府裡打出了數以百計洞穴,各處地板下與天花板上皆已被它們所佔據。
下仆們又是灌水又是煙熏,好容易才驅趕出來了一部分嚴重受到驚嚇的鼠輩,可惜嚇出來的老鼠們速度極快的四處亂竄,下仆們又害怕可能存在的要命鼠疫,隻殺死了其中一小部分。
唐寧豢養的那兩隻頗具靈性田園犬,居然成為了府中最強的捕鼠專家,大秀了一波傳說中的狗拿耗子。
這情況被匯報到唐老太爺那裡時,他剛剛結束與長子唐伯彥的談話,因為唐伯彥對出現在歸義坊的鼠疫還是不夠重視,所以唐寧把這個逆子叫來苦口婆心的科普了鼠疫的大恐怖,順便隔著垂簾將其臭罵了一頓。
閑著沒事兒訓兒子,慈父基操。
若是女兒……哎,老夫沒女兒,沒女兒,沒女兒。
總之,在某奸相保證會十倍重視鼠疫之後,唐老太爺才終於放過這個不聽話的逆子。
然後,府裡的二管事才戰戰兢兢來匯報府內衛生防疫的成果。
聽聞兩隻狗子出了大風頭,唐老太爺竟一下就被拓寬了思路——對啊,人滅鼠效率太低,但是換成讓老鼠們的天敵來乾這件事,效率應該就能大幅提升了嘛!
溝通也不是問題,老夫完全可以利用永駐的動物親和,發動鼠類天敵們去幫忙殺滅疫鼠。
普通的動物不能理解老夫的命令?
這簡單!老夫只需要找一些靈智比較高鼠類天敵,對它們許以重利讓它們召集駕馭同族就行了!
那麽,老鼠的天敵有哪些?
唐老太爺掰著指頭開始點兵點將:“貓、貓頭鷹、蛇、黃鼠狼,狐狸……還有什麽來著?貂?隼……想不起來了。哦對了,狗子們也能打個輔助……”
都想到這裡了,唐寧自然不會讓再講這個能從源頭消滅鼠疫的創舉束之高閣,於是魏王府的下仆與前府的丞相府屬吏們又有事兒幹了——全城征搜尋、征召有靈性的鼠類天敵。
時至三更,第一批符合要求的鼠類天敵,滿懷驚恐的被裝在各色囚籠內送至了魏王府外。
不好讓有可能沾染鼠疫的外人入府,盡最大可能做好了個人防護的唐寧便主動出府,與囚籠內的那十余隻頗具靈性的狸花貓、菜花蛇、五步蛇、黃鼠狼、貓頭鷹、艾鼬……進行了一場在周遭眾人看來無聲無息的交流。
一開始,交流其實不太成功。
好在唐老太爺又靈機一動,將自家的兩隻狗子大黃二黃、白頭鷹艾維娜以及剛剛蛻皮完畢尚虛弱的阿七叫來進行了現身說法。
雖然因為“獸語”不同還是難以交流,但擁有靈性的捕鼠能手們,最終還是被唐寧拿出的誠意與所許重利說服,選擇了接受他老人家的號令……
於是乎,隨著一個個牢籠被打開,玉京城從不曾有人見過的奇景出現了!
數百隻狸花貓,在被唐老太爺說服的靈性狸花貓帶領下,發出興奮的喵喵之音衝入一處坊市。
一片令人肉麻的蛇群,嘶嘶作響匯聚到了一起,在阿七與一條靈性五步蛇的帶領下,
衝入隔壁另一塊坊市。 靈性黃鼠狼也不甘示弱,用唧唧聲召喚來烏泱泱百余同族……
天空之上,一隻隻大眼萌的貓頭鷹,不斷從城外撲棱棱匯聚而來……
艾鼬也招來了它的同族……
玉京鼠輩們的死難之日,到來。
“這、這也太嚇人了——”
有名目睹了這一切的京兆尹差役,情不自禁吞了一大口驚嚇出來的唾液。
連動物都遵從其號令,魏王家的這位老太爺,究竟還有什麽做不到?
“蠢貨,瞎說什麽呢!還不趕快做事!不知道歸義坊裡已死了一百多號人了嗎?那才是真的嚇人!要是沒有救苦救難的老太爺,這場要命的鼠疫怕是已蔓延全城!想想你的老婆孩子還有老娘,不想讓她們有事,就趕緊動起來!”
有帶隊的班頭呵斥道。
那差役被訓的連連稱是,覺得班頭說的句句在理,於是趕緊抖擻起精神鼓起勇氣,敲著鑼鼓進入了蛇群們負責清理的那個坊,沿著主街道扯著嗓子大喊——
“金城坊住戶都聽真了!為防鼠疫爆發,宅心仁厚唐老太爺役使蛇群入戶滅鼠,蛇群不會傷人,爾等不得傷害滅鼠之蛇!傷蛇一條罰錢一貫!毆死一條罰錢十貫!金城坊住戶都聽真了……”
類似的喊叫,亦響徹相鄰之坊。
不過即使如此, 依然有滅鼠動物受到了人類的傷害,但總體上終究還是沒出太大問題。
靈性動物們約束著它們各自的同族追隨者,齊頭並進驅趕出了無數鼠類,超過半數鼠類當場被咬死,剩下的雖然暫時逃出生天,可面對天敵布下的天羅地網,很快也紛紛變成了一具具涼涼的屍體……
當殺戮不以捕食為目的,便是最有效率的種族滅絕。
互相隔絕的深牆高壘坊式街區,又為這場種族滅絕行動提供了極佳的戰場環境。
更何況,坐鎮後方的唐老太爺,還在源源不斷說服新的靈性鼠類天敵加入這場戰爭。
於是乎,一個坊接著一個坊的鼠類被幾乎殺絕,從源頭滅絕鼠疫的戰線不斷向南推移……
“戰後”的各坊一片忙亂,因為官府要求所有家戶必須將家中死鼠收集起來,同時還要展開衛生大清理,以鞏固戰果。
此時,城南的歸義坊內,過半居民已出現了鼠疫症狀,染病暴斃的居民數量節節攀升,竟已突破了五百!
更可怖的是,冒死進入歸義坊內的醫學生們,也有數人感染鼠疫倒下了!
“救不了!我們的藥,救不了他們……”
有醫學生,絕望了。
一牆之隔的坊外,瞎道人從排汙溝渠中爬了出來,他身後是潮水般的龐大鼠群。
所有的老鼠都已感染了鼠疫,體內肆虐的劇烈痛苦折磨得它們暴躁難耐,小眼睛也全部化為了血紅色。
“時機已到……”
“去吧!衝入道籙司!咬死所有膽敢阻擋你們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