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金枝成株的樹冠繁茂,樹葉擁簇在一塊,湊成一團。
但撇去金葉之後,就能看見九處分枝,從主乾頂端分開,各自尋個方向長出去。
每處分枝,所結出的果實都不相同,雖然都是金屬,卻材質各異,用處迥然。
小金是從普通的九曜金枝加點進化而來,品階比九曜金枝高出整整一層,抵達三品行列。
但小金的樹冠,卻不再如以前一樣能均勻地分作九份,而是長得肆意許多。
分枝數目不再為九,而且有的分枝粗壯,佔了樹冠大片地方,有的卻很細小,只能擠在一個角落。
那這是否意味著,小金已經不再具有九曜金枝產出多種金屬的特質了呢?
陸淵本來以為是這樣的,但這會兒看見的微小果實卻改變了他的看法。
“小金啊,你的這些新果實,似乎不是黑金啊。”
陸淵湊近了觀察,還是有點把不準。
醜小鴨還能變天鵝呢,說不準眼前這又小又青的果實成熟後就會變成黑金大蘋果。
他揣摩了半天,也沒從看過的典籍和學到的知識中找出可依據的道理。
得,乾脆直接問小金吧。
然後小金那根十分柔軟的枝條就開始了上下抖動。
上下表示同意,左右表示否定。
意思就是,這些果實確實不是黑金。
而後小金樹冠的幾處葉片從中分開,顯露出被層疊金葉遮擋住的九顆黑色果實。
這才是黑金果實。
“原來還分主要產出和次要產出。”
陸淵盯著渾然不同的兩種果實,陷入思考。
沒成熟的黑金果實有拳頭大,而旁邊的青色果實只有小棗那樣的體積,光是體型差距就已經非常明顯。
而且前者被金葉所包裹,而後者則是密布在銀葉之間,在數量和環境這兩方面也有區別。
正在這時,一根較為粗大的樹枝彎折下來,從樹冠之中探出,伸到陸淵面前。
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陸淵拍拍樹乾:“好樣的小金,改天給你弄點高級肥料加餐。”
又轉向辰皎:“要一起上來看看嗎?”
辰皎嗯了一聲,和陸淵一起跨上了泛著黃金色澤的樹枝。
等到二人站穩之後,小金特意垂下的樹枝一點一點朝上回升,托著他們一直到抵近樹冠的地方。
剛好能將垂下的青果收入眼中。
黑金果實被金葉擁簇,它的果梗直接生在樹枝上,而銀葉中的青果卻不同。
青果光溜溜的,僅憑一根較為纖細的銀色細絲吊著,從枝上垂下來。
陸淵蹭了蹭鼻子。
這模樣多少有點像吊在枝上的悠悠球。
仔細看了看,再用神識來回掃了幾遍,他掏出禦獸牌,詢問道,
“這青果是怎麽來的?”
黑金的性質,像是九曜金枝九種果實的糅合與升級,同之前多少沾點邊。
可青果的性質與之前的九種金屬大相庭徑,相似的地方很少。
是新玩意。
所以陸淵才有此問。
小金沒回應,但那根特別靈活的枝條已經沉下去,直到貼近地面也沒有停下來的趨勢,仍然保持下降的速度。
在樹枝末端即將墜地的那一刻,地面裂開了一道口子。
堅實的土壤裂開,再被下方的樹根頂起,在空中碎成無數細碎的小顆粒
從塵土中出現的,是金色的樹根。
準確的說,是卷著一抹青色的樹根。
樹枝接過那抹並不起眼的青色,用分枝將樹根埋好,才又回到陸淵面前,將卷成一團的末端展開,露出裡面的物件。
那是塊不到指頭大的青金礦石。
小世界中,曾堆積過一批青金原礦,就放在風谷附近。
後來雖然都賣給宗門了,地上卻仍有些散碎的殘渣。
價值太小,撿起來費神,加上後續還會有許多青金原礦送過來,陸淵便沒管它,放在了原處。
小世界中,尚未有礦產孕育出來,周邊四野和祖脈附近皆無青金,唯有在風谷附近,才有一點。
所以陸淵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那些殘余的小塊原礦。
“是從北方拿到的嗎?”
陸淵接過青金礦石,同青果對比了一下,同時向小金問道。
樹枝上下晃蕩,是肯定的回答。
樹底下這塊青金原礦,確實來自風谷附近。
小金的根系,已然擴張到如此遙遠的地方。
但此時的陸淵已經沒有心思注意到這些,因為比對的結果令他感到十分震撼。
“青果的性質,同冶煉之後的青金極為相似。”
之所以用相似這個詞兒,是因為單單用神識掃描得到的信息有限,陸淵沒對青果作一些驗證性質的試驗,不敢肯定。
但實際上,就當前分析的結果而言,青果的主要組成與青金並無差別。
假如青果真是青金材質,那麽小金的作用,將不僅僅局限於提供黑金。
“單憑剩下的那些青金原礦,冶煉不出同青果體積相當的青金,所以小金很有可能有孕育指定金屬的能力。”
假如猜測是真的,那麽對陸淵的幫助無疑極為巨大。
至少一些難以弄到手的材料,都能由小金拷貝出來。
陸淵敲了敲樹枝:“小金,可以摘一顆青果回去研究麽?”
小金的神識並不明晰,它畢竟誕生沒多久,即使連上了禦獸牌,很多意思也不能夠清晰地表達。
它發出的信息,陸淵都得連蒙帶猜。
關於青金的部分,表達的也不是很清楚,所以還是帶回顆青果研究更靠譜。
話音剛落,上方的樹枝便微微移動,將一顆正好垂下的附近青果兒送到了陸淵眼前。
這就是同意了。
......
......
二紅在蟻巢中。
現在應該叫做主巢,因為五座紅蟻分巢大體上都已經完工。
只需要繁衍出新一代紅蟻,再由它們做些合乎本身的改變,便是完整的分巢。
而新一代的紅蟻,已經在培育之中。
每座分巢,都有數目不等的蟻後,它們以後便長居在各自的分巢之中,繁衍後代。
主巢中只剩下二紅和之前就存在的紅蟻。
對於這五座分巢各自的職能,二紅早已有了劃分,並已經在結繭的時候,給蟻後們做了適當的調整。
一座是飛蟻巢穴,負責紅色沙海之中靈植的照料;一座中是已經變為藍色的蟻後,它能夠很好的適應寒潭的溫度,負責的蟻巢主要用於照料寒潭附近的靈植。
剩下三座分巢裡,一座是原本的紅蟻,沒有任何改變,其它兩座分巢分別負責風谷和開礦。
凡是陸淵力不能及,或是沒有別的靈獸替代的部分,現在基本都能被紅蟻們解決。
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主巢底層的蘑菇農場了。
南陽杉的葉子們都被紅蟻們搬運下去,用了一些方法變成腐殖質,用以培養蘑菇。
但由於前些日子結繭,之後又要開辟分巢,蟻手緊張,分不出許多紅蟻來照顧蘑菇們,所以長歪的,夭折的蘑菇很多。
在品質上暫時沒有什麽提升,數量上也達不到陸淵的期望。
但這些都是暫時的。
在紅蟻數目充足之後,二紅就會分出一部分精力放在這些事務上,那時就能滿足陸淵的要求。
二紅停在主巢中央的平台上,這裡鋪了層細細的紅沙,不僅沒有陰暗處的潮濕,還十分乾淨清爽。
身體之中的紅光已經斂去許多,只有體表還有些火焰般的飄搖紋理,無序地扭動著,像是燃燒之後的炭火,朝外散著微弱的光。
二紅在休息,引導蟻後們的指向性進化耗費了它很多力量和精力,這讓剛剛完成晉階之後的它也感到十分疲累。
好在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曾經的岷山紅蟻們,將迎來合群之後第一次轉折。
不管是數目,還是等階與能力,都將迎來一次前所未有的改變。
不時有大小不一的紅蟻經過此處,朝平台上的二紅垂首,再繼續前行。
這可以看做紅蟻們的禮節,整座蟻巢只有二紅能夠有這份待遇。
因為二紅值得。
放在之前,是沒有這種禮節的,但隨著一二品紅蟻的數目越來越多,紅蟻們逐漸有了比較模糊的自我意識。
於是在一段時間的演變之後,紅蟻們也漸漸有了很多改變。
這種禮節就是其中一種。
二紅觸角一動,作為回應。
這些紅蟻完成了在分巢的工作,正在分批返回主巢上層。
現如今蟻巢之中,已經沒有不入品階的紅蟻了,最低都是一品。
這曾是岷山紅蟻的巔峰,但如今卻已經是普通工蟻的最低標準。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二紅和陸淵。
接下來要做什麽呢?
二紅眨了眨眼睛,它感覺眼皮有些沉重,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這些天帶著蟻後們在各處寶地中試探、引導、催化,以達成能夠適應各方環境的生理結構改變,消耗的能量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抵達了三品也有些扛不住。
但二紅仍然硬撐著,因為有些布置還沒有落實。
比如將青金礦那邊的紅蟻們換回來,並且要給予未曾結繭的它們一次彌補的機會,好適應如今的蟻巢;再比如大紅的道路該則怎樣選。
這其中,大紅的問題比較棘手。
大紅到現在隻經歷過一次加點,而且主要的進階方向更偏向於戰鬥能力。
這一點能從飛蟻身上看出來,直到如今,飛蟻們還是蟻巢的主要守護力量,比原本的兵蟻更強。
二品的飛蟻,在等階上已經與歸真等同,個別特別出色的飛蟻,甚至能夠同無法器的普通歸真修者一較高下。
正如殺人蜂也能夠殺死一名人類一樣,飛蟻們雖然在體積等方面處於劣勢,但仍然能夠依靠極快的速度與極具腐蝕性的唾液等給修者們帶來極大的威脅。
但培養出飛蟻的大紅,則陷入了一個比較尷尬的局面。
如果繼續選擇戰鬥方面的能力,大紅仍然能培育出一部分精於戰鬥的紅蟻,但這對陸淵的意義不大,因為日後陸淵面對的是成編制的戰軍和高階修者。
紅蟻們本來就在絕對力量上處於劣勢,又不通戰陣、無法駕駛戰艦,即使數目再多,也很容易被艦隊絞殺。
而選擇繁衍方面的能力,又比不上二紅。
所以有些進退維谷。
二紅曾給過它建議,實在不行,主巢之中還給它留了個位置。
正在思索的二紅覺得眼皮越來越沉重,它想要打起精神,將所有的事情理清楚再睡上一覺。
但已經支撐不住了。
不管如何刺激,困意仍是越來越濃。
二紅知道,自己必須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會兒了。
於是它趴在鋪滿紅色細沙的平台上,慢慢地閉上眼睛。
身上的紅光漸漸地黯淡,直到微不可見。
二紅陷入了沉眠。
與此同時,周圍的光蘚開始發揮效用,淡淡的柔和光亮從它們身上亮起,照亮這方空間。
光蘚的本名叫做弱光苔蘚,是一種能夠發光的蘚類植物,取自外界。
在蟻巢中,廣泛地采用光蘚作為照明工具。
就連連接各處的蟻道之中,也鋪滿這種對環境要求並不高的苔蘚。
在二紅閉眼之後沒有多久,各處分巢之中,便有細微的聲音傳來。
聲同繭碎。
再過了好一會兒,一處分巢之中,便有一隻隻渾身透著冰藍色的小螞蟻沿著蟻道,來到了主巢之中。
它們由一隻比較大的藍色蟻後帶領著,從充滿柔和光線的蟻道之中探出了頭。
這些都是新出生的紅蟻。
或許現在,再叫它們紅蟻有些不太妥當,因為新生的螞蟻們,已經並不是紅色。
它們就是二紅抱有期望的新一代。
其它分巢之中,也會發生類似的情形。
帶頭的蟻後發覺了二紅在沉睡,於是悄悄地放緩了腳步,將小螞蟻們原路帶回。
它來是為了向二紅報到,但沒想到會遇見這樣的情形。
因為在它們這些蟻後的心目中,覺得二紅總來都是充滿精力,它們從來沒見過二紅如此疲倦的時候。
於是這隻冰藍色的蟻後悄悄地退了回去。
在連接其它分巢的蟻道之中,也在發生著同樣的一幕。
這個消息傳得很快,於是在很短的時間內,主巢和分巢的動靜都停了下來。
多余的響動都消失了。
主巢之中,只剩下二紅輕微的、細小的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