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上工,千變一律、波瀾不驚。
晚飯後,跑到寧廚子租房聽她講述義國的過往,成了老虎唯一的、最大的樂趣,好比是小時候在家鄉張莊趕流動播放露天電影似的。
對於寧廚子而言,講述、傾訴也是一個發泄、一種放松。再說,對於打發夜晚大把的寂苦時光,也是一個不錯的消磨方式。
“上次講到哪了?”寧廚子總要老虎幫助她整理思緒。
“他嗎?醫院出來後,好像又回到胖子工頭的工地了,但給他換了工種”,老虎聽得認真,所以思緒很清,能娓娓道來。
“哦,對!”寧廚子的思緒又回到過去的時空之中,“他不挑活、肯吃苦,其實腦瓜子也蠻靈光的”。
胖子工頭怕他再出事情,安排他負責廢舊物品整理,時間一長,工地上那些個廢鋼筋、木料、磚頭,玻璃,還有紙板、塑料、石子等等,都被他發現了經濟價值。
外行人看來是廢品的東西,其實都是放錯了地方、或不懂得怎麽用的寶貝!他後來對我說。
“確實是的!”老虎現在從事這一行,當然深有感觸。
還有啊,他乾這活一段時間後,得到胖子工頭的信任,一來二去,和那些從事廢品收購的人,也混了個臉熟。有時候還偷偷摸摸從別的地方撿拾一些廢舊東西,買給那些人,否則他欠胖子工頭的醫藥費,還到什麽時候啊!
終於有一天,他和我哥哥碰到了一起,你說巧不巧?
“怎麽回事?”老虎也感覺有些唐突,難不成無巧不成書!
寧廚子咬了咬嘴唇,任由著思緒慢慢展開:
他為了多掙錢,白天正常上工之外,每天晚上手上拎個蛇皮袋,到處去尋找能賣錢的廢舊物品。
有一天,不知不覺,來到一個寬大的水泥台階處,上面擠滿了一個個被褥包,如同一片高低不平的亂墳崗,看的讓人心裡瘮得慌,背後就是一個弧形的高大卷簾門,看起來十分威嚴、大氣。
是非之地,避而遠之為妙!這是義國當時的心態。
“嗨,兄弟,你幹嘛走啊?這兒給你留著空地呢”,他仔細一瞧,一張烏黑、瘦削的臉龐正咧開了嘴朝他笑,
“哦哦,原來有人啊?同志”,說完“同志”,他不由得臉一陣陣發燙,“同志”這個詞是從小時候課本《朱德的扁擔》裡學來的,這個詞在他的心中有著“無比神聖”的分量,也是對別人表達親切的一種稱謂。
“來來來,坐進來”,我哥哥笑嘻嘻的招呼著他,趕緊將身子往裡挪了挪,坐進被捂得暖烘烘的被窩。
原來我哥為了找我,天天睡在別人的台階上,依靠撿廢品勉強度日,把他、義國也當成了流浪漢。
“你做啥營生?”我哥當時對他是明知故問,見他手上拎著個蛇皮袋,那還不是十猜九中。
“撿點廢品賣!”他當時也很誠實的回答了,同時也瞧見我哥身旁的一大堆廢舊物品,心裡也大致有點數的。
隨著交談的深入,兩個人一見如故,尤其是對於廢舊物品,他們聊得沒完沒了,十分投機,很快,他們幾乎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