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之的那柄碧綠飛劍，在煙雲峰之爭中完全損毀了，已經不能再次灌注靈氣了。

　　如今斬殺一名小小凝元境，不得已也要動用本命飛劍了。

　　從竅穴祭出本命飛劍來殺敵，靈力消耗不少，但這個時候由不得他計較這些得失了。

　　眾人眼前，還殘留著那條金色輝芒，前端一抹猩紅。

　　飛劍之震懾，讓萬花谷眾人慌了手腳，即便是葉長老，都頓住了身形，沒有貿然進攻。

　　香婓得此喘息，回身將林薇背在後背，就準備朝暮江裡跑。

　　一個腦袋靈泛的萬花谷弟子叫道:“他們要逃跑，快放箭呀！”

　　眾弓箭手如夢初醒，紛紛松開手中弓弦。

　　“嗖！嗖！”，十數支箭矢破空而來，大多數都是射向逃跑的香婓。

　　“小心！”

　　楊牧之欺身過來，手中長劍疾揮，隻擋下了九支箭。

　　“小心！”

　　又是一聲呼叫，是紅梅的聲音。

　　回頭看時，只見紅梅趴在林薇背後，她瘦弱的後背上，赫然插著六支箭。

　　鮮血汩汩而出。

　　“紅梅！不！”阿威大叫一聲，目眥欲裂。

　　林薇回身抱住紅梅，看著懷中這個嘴角溢出鮮血的女子，從她釋懷的眼神裡，她認出了她。

　　“紅梅?你是紅梅！”

　　紅梅忍者痛楚，斷斷續續道:“小姐！是我！紅梅做了……對不起小姐的事情……如今，紅梅全部還給小姐……”

　　“咳咳……小姐，你能原諒紅梅嗎……咳咳！”

　　林薇的眼角流下淚來，連忙點頭道:“我原諒你，原諒你了……！”

　　紅梅的眼角露出笑意，看著蹲在她身旁的楊牧之，艱難抬手來撫他的臉龐，“牧之，好孩子！記住你答應梅姨的事！”

　　楊牧之眼眶通紅，重重點頭。

　　紅梅笑容更甚，再看向那個痛哭的男人:“阿威……不要難過……好好活著……好好照顧自己！”

　　“咳咳……我是……個壞女人，不值得……”

　　那隻手無力的垂了下去，紅梅閉上了眼睛，滿臉笑容。

　　“不——！”

　　阿威赫然起身，橫刀身前。

　　“既然你給了我一個等待的期許，我等了你二十年，你總算來了，可你又走了！”

　　“既然如此，我阿威就陪你走一趟！就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你我吧！”

　　這個抱著必死之心的男人衝進人群，一心隻為斬殺那些弓箭手。

　　他回頭，大聲喊出此生最後的一句話:“你們快走，不要讓紅梅的血白流！”

　　香婓再次背起林薇，對還望著紅梅屍體發呆的楊牧之輕叫了一聲:“公子，快走吧！他說的對，紅梅是為了保護薇姐而死的，不能讓她的血白流。”

　　楊牧之點點頭，抬腳跟上香婓。

　　時隔二十年，梅姨還能混進萬花谷，還能燒毀百花峰，自然不用擔心她的遺體沒有人收。

　　萬花谷葉長老手中的九環刀輕輕顫鳴，就在猶豫著要不要去阻攔的時候。

　　剛好楊牧之的眼神看過來，那道熠熠眼神，還有停留在空中的金色光輝，讓這個玉璞境徹底打消了阻攔的念頭。

　　……

　　安全到了暮江邊，滑入水中，香婓總算長長舒了一口氣。

　　楊牧之神情低落，他無聲查看了一下香婓的肩頭，只是劃破衣裙，沒有受傷。

　　香婓紅著臉，關切問道:“公子，你沒事吧?”

　　楊牧之搖搖頭，

望向遠處，那些村莊裡，不時有炮仗聲傳來，還有絢爛的煙花升空。　　“今晚是除夕，而我們……”

　　林薇抹去了淚痕，伸手撫了撫楊牧之的後心，柔聲道:“牧之，別傷感了，紅梅走的時候，是開心的，我們也不要為此難過了。”

　　楊牧之回頭道:“薇姐，你真的完全原諒她了?”

　　林薇遲疑了一會，歎息道:“她下毒害我，並非她的本意，她為我而死，卻出自真心，我如何還能不原諒她。”

　　人死如燈滅，還有什麽恨，是一輩子都放不下的嗎?

　　楊牧之點點頭，“我們走吧！”

　　大冬天在水裡和著衣服游水，一般人哪裡吃得住?

　　楊牧之自然沒有什麽難受的，只是苦了林薇，她和楚玉一樣，修煉的功法僅僅只是為了延年益壽、強體滋顏，若非深中寒毒，抵禦一般寒冷倒也沒有太大問題。

　　此時的她，被香婓的右手臂拖住，在寒冷刺骨的暮江水裡，凍得嘴唇發青。

　　被香婓半抱在懷裡的楊牧之擔憂道:“薇姐，再忍一忍，馬上就能上岸了！”

　　他們之所以要橫渡暮江，一來是回彩雲城的路上可以避開夜啼城，二來是要去那冰天雪地的雲頂城煉製冰玉丹、解寒毒。

　　最重要的原因，是林薇堅持要在正月二十八之前，趕到風雪崖，參加女兒的婚禮。

　　楊牧之笑了笑，“除夕團員夜，新郎還在寒冷的江水裡洗澡，那個婚禮，怕是難趕上了！”

　　香婓的俏臉一直是紅紅的，左手抱住公子的腰背，他的腦袋貼著自己的耳朵，不時有熱氣吹進她的耳朵裡，癢癢的。

　　“公子，我……！”香婓欲言又止。

　　見公子看著自己，香婓鼓起勇氣，輕聲道:“公子，你之前給香婓許願時，說的話還作數嗎?”

　　楊牧之不假思索道:“當然啦，我說話向來作數。”

　　香婓一張俏臉更紅，心中無限歡喜，公子這是答應了嗎?

　　楊牧之楞了一愣，才想起他給香婓許願的內容，好像是……要讓她給自己暖被窩?

　　香婓高興道:“公子，雩也在這裡呢，等會香婓就與她說，香婓不回洪荒了，要留下來陪公子。”

　　楊牧之聞言大感頭疼，帶著這個豐腴美豔的鮫女，去與彩雲瑤仙成親?

　　想想就有些膽寒。

　　只不過聽說小魚兒也在，心情還是舒緩了幾分。

　　“香婓，雩在哪裡呢?”

　　“她正在趕來呢，我讓她去暮江對岸等我們了。”

　　楊牧之毫不奇怪鮫人們這種無法理解的遠程交流，他朝江對岸望去，隱約能看見，翠翠江水中，站著半截俏麗身影。

　　那個翠藍身影似乎發現了他們，迫不及待的向他們遊了過來。

　　倏忽間，從楊牧之身邊的江水裡鑽出一個腦袋來，微卷的藍色秀發，深碧色的大眼睛，微翹的鯉魚小嘴巴，就是那麽的好看與可愛。

　　“雩兒！”

　　楊牧之柔聲叫了她的名字。

　　雩那張聖潔的臉上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大眼睛裡的光彩讓人沉醉，她伸出柔軟的臂彎，從香婓懷裡接過楊牧之。

　　香婓特意加快速度，抱著林薇快速遊向對岸，要給女王留點說悄悄話的機會呢。

　　雩的臉微微有些發紅，溫柔叫了一聲:“公子！”

　　楊牧之被她半抱在懷裡，心想就這樣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總不像個話吧?

　　只是剛要動歪心思時，看到她那個純澈的眼神時，所有的邪惡念頭頓時化作鳥獸散。

　　“雩兒，我，你，你給我的龍綃衣，被我損壞了好多地方，對不起啊！”

　　雩柔柔一笑，“沒事的，雩一會就幫公子修好它。”

　　楊牧之小聲問道:“雩兒，我給你許願，收到了嗎?”

　　雩紅著臉，點點腦袋，小嘴微微撅起，愈發可愛了。

　　楊牧之原本想說那你讓我親親吧，話到嘴邊，還是變了:“雩兒，怎麽你們還不回故鄉?你們鮫人在浩然天下，太多危險了。”

　　雩原本滿是華彩的臉上，頓時黯了下去，一抹離愁爬上眉頭。

　　暮江岸邊，香婓將林薇抱上岸，趕緊生起一堆篝火。

　　雩領著楊牧之到一邊，讓他脫去外面那件濕漉漉的青衫，乖乖站著別動。

　　鮫人少女咬破自己的食指，輕輕塗抹在楊牧之那件雪白的龍綃衣上。

　　少女的身子，就像一灘溫柔的水，擠進楊牧之懷裡，她的雙手環住他的腰，額頭剛好貼在楊牧之胸膛。

　　這個動作，楊牧之如何能乖乖站著不動?

　　他伸手就抱緊懷中的少女，這個位置，是親不到那張鯉魚小嘴的，他只能去親少女柔軟嬌嫩的耳垂。

　　懷中的人兒輕輕的顫抖著。

　　小半盞茶的時間， 雩松開雙手，從楊牧之懷裡掙脫出來。

　　深碧色的大眼睛裹著一團水霧，鯉魚小嘴輕啟:“公子，龍綃衣修複好了！”

　　“啊！”原來這是在替我修複龍綃衣啊?還以為，還以為……

　　楊牧之撓撓頭，傻笑了一聲:“哦，謝謝雩兒。”

　　正當他心中那個大感失落的念頭才生起之時，一雙柔軟的小手鉤住了他的脖子，隻及他肩高的鮫人少女踮起腳尖，那張可愛的鯉魚小嘴送了上來。

　　淬不及防的楊牧之僅僅呆愣了一息的時間，就投入了這個美好的深情一吻之中。

　　雩微微喘著氣，吐出了楊牧之調皮的舌頭。

　　她聖潔無暇的臉上，那團紅暈是那麽的迷人。

　　短暫而又漫長的沉默後，雩輕聲說道:“公子，雩……要返回洪荒故鄉了……”

　　楊牧之心裡像是被什麽抓了一下，很難受。

　　“雩，你的家鄉，離這裡遠嗎?”

　　“嗯，很遠！墜星群島，離此大抵有千萬裡之遙。”

　　“呃，墜星群島……那麽遠啊！”

　　“公子，雩……會想你的！公子你……也會想念雩兒嗎?”

　　“我?大概不會吧！”

　　“啊?”鮫人少女的臉瞬間失去了所有光彩，深碧色的瞳孔不停在眼眶裡震顫。

　　“但，我會來找你！”楊牧之抬起少女尖尖的下巴，再一次在她嬌柔的唇上留下深深的印記。

　　這一刻，鮫人少女笑魘如花，吹散了四周所有的寒意。

　　“公子，雩等你！永遠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