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之中,楊牧之總算悠悠醒轉,睜眼卻是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不會是瞎了吧?”
伸手在眼前晃了幾下,總算能看見一絲模糊黑影晃動,看來並不是自己瞎了,而是身處一個黑暗地牢啊!
楊牧之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除了那場大戰之後的內傷未愈、靈氣未複,其他都沒有什麽異常。
還好,強大的神識依然還在!
祭出神識探查了一番,果然是被人關押在一個地下牢室裡了。
地牢不算擁擠,沒有明顯的門窗,看來出入這裡應該是通過隱藏的暗門暗道。
空闊的地牢裡空空如也,沒有床鋪,沒有桌椅,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更沒有別人!
身處無盡黑暗之中,楊牧之倒是不顯慌亂,他剛好可以在這格外靜謐的地牢內,將這件事的前後好好思忖一番。
這是什麽地方,他自然不知道,但快速飛翔了一路,他還是知道的,想必這裡離煙雲峰應該不下萬裡吧?
“既然只是擄我來此,想必不是仇人所為,再說了,我的仇人也沒有幾個啊?”
“齊風流?白少秋?還有那個什麽桐山雙玉?”
“那桐山雙玉已是廢人一對,齊風流已被我下破了膽,要說真有本事、有理由做這個的,除了白少秋之外,還真想不出有誰了!”
“難道這裡是夜啼城的某處地牢?他白少秋要對付我,應該是當場將我殺上十回八回,絕不會有擄人關押這份閑情逸致吧?”
想不出個頭緒來,楊牧之只能不再去胡思亂想,既然已經成了階下囚了,就安心等待對方的手段吧!
楊牧之索性閉上雙眼,開始打坐吐納。
姚魏紫教他這門獨特的吐納之法,能幫助快速恢復靈氣。
既然對方暫時還沒有對自己加以傷害,那就趕快趁機恢復吧!
……
無限黑暗中,是沒有時間這個概念的。
楊牧之再次睜眼時,已經不知道是幾天還是幾個時辰之後了。
齊元化那一劍,不但傷了他的經脈竅穴,還在他體內留下無數的凶悍劍氣,那些四處搗亂的劍氣雖然都被壓製住了,但是想要完全恢復實力,必定要將它們剝離出體內才行。
不過以他現在這點可憐的靈力,想要剝離劍氣,難之又難。
然而不將劍氣剝離出來,又不能進一步的修煉,靈力也不能完全恢復。
“唉,還真是讓人頭疼呢!”
難怪世人都說,唯劍修與丹師,難纏也!
再怎麽難,也要邁出步子不是?
既然沒有人來打攪,楊牧之就靜下心來,開始剝離體內搗亂的劍氣。
第一條劍氣,被壓製在足陽明胃經的乳根竅穴,就像是一隻跑的還很快的吸血螞蝗,依附在人體內,若非被人身小天地壓製,它就要到處亂竄亂咬了。
楊牧之心念所動之處,兩股恰到好處的靈力鉗製住那條吸血螞蝗,準備將它拉出竅穴。
搗亂的劍氣雖然被壓製,但它本身的求生欲和破壞欲還是很強的,它死死吸附在竅內,就是不肯出來。
靈力鐵鉗每用力拉一分,它就多出一分吸附力來,眼看每次就要將它拉出來了,卻又總是被它及時吸附了回去。
楊牧之額上已見細密汗珠。
不得已,只能稍稍加大那兩股靈力的強度,這種來回的拉鋸戰,極耗心神。
剝離劍氣時,所需的靈力強度,
這個度,一定要把握好。 過大,劍氣就會反彈,過小,就會出現這種死死糾纏的情況,是以那個“恰到好處”,才是關鍵。
這是一種細致活,急不來。
就算修為再高,靈力再強,依然需要精準的控制,對於神識力強悍的楊牧之來說,這倒是一大優勢。
經過兩次細微調節靈力強度,總算是成功拔除了那一縷煩人的劍氣。
無形的吸血螞蝗被拉出竅穴後,瞬間被人身小天地蒸騰成一縷霧氣,慢慢被壓榨出經脈,穿過血肉,最後從皮膚裡滲透出來。
“嗯,剝離一條劍氣就如此費事了?那我體內這百數條劍氣,要折騰到什麽時候去了?”
楊牧之無奈搖頭,一臉憂愁。
此時的精氣神處於一種半滿的狀態,看看手少陰心經的極泉竅穴,那裡還壓製著五條劍氣,他想了一想,還是作罷吧!
接連剝離劍氣,萬一心氣不濟,到時引起反噬就更麻煩了。
……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吐納打坐的楊牧之緩緩睜開眼,他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能模糊看去這個地牢內的景象了。
這大概就是人的眼睛適應了黑暗的環境後,所以就能稍稍看見一些了吧?
依然沒有人來過問他,好像自己就是不存在一般。
按照他的大致估算,自己應該被關押在這裡有五天?七天了吧?這麽久了,就沒有一個人過來送點飯菜?
“莫非是要活活悶死、餓死我?”
辟五谷這種事情,對於修仙者來說不是什麽難事,但以他現在的情況,能辟谷一旬半月,就是極限了。
既然這樣,就更應該保存體力了。原本準備打兩趟八錦拳,也只能暫時取消了。
“還是繼續剝離體內那些搗亂的劍氣吧!幸苦是辛苦了些,但畢竟可以一直坐著不用動嘛!”
……
不知道第幾次睜眼後,楊牧之已經能比較清楚的看清地牢內的情況了,果然是空無一物,不過好在這裡還算乾淨,空氣也有細微的流動,也沒有什麽異味。
在他強大神識的探查之下,那道隱藏的暗門已經找到了,只是被門外的一個機關樞紐控制著,地牢內是打不開的。
將腦袋貼在地牢石壁上,能隱隱察聽到一個聲音,像是海潮的聲音?
難道這是在海邊?
地牢的石壁談不上什麽厚度不厚度的,因為整座地牢就是在山石中憑空鑿出來的。
要打穿一座山?現在的他還沒有這個本事。
就算是那條暗藏石門的厚度、堅硬度,都不是他如今能強行破開的。
楊牧之從暗門邊退回到石壁一角,活動這麽片刻後,舒服多了,委實是一直盤坐太久,屁股都發麻了。
等他靜下心來,又成功剝離出一條劍氣後,突然就多出了一絲莫名的寂寞來。
修仙之人都知道一句話:山中無甲子,世間已千年。
作為一個修仙者,要想得道成仙、長生不死,幾年、幾十年的閉關打坐都是常事,甚至那些百年、數百年的閉死關,都不乏大有人在。
數百數千年的漫漫修行之路,有幾人會說寂寞?又有幾人不寂寞?
只是寂寞得多了、久了,就成了一種習慣了。
楊牧之卻不是這種人,他從小就是那種不肯老老實實練功的不合格修仙者。
為此,他當然沒有少挨過師父的責罰,然而比起一動不動的枯坐吐納,他更喜歡跟著父老鄉親們一起去田間做農活。
青油油的田間,有荷花小魚,有滑溜的泥鰍,有真會吸血的螞蝗,還有那種在腳肚子上叮一口,痛到流眼淚的鑽心蟲。
楊牧之揉了揉腳肚子,在那裡,被不少的螞蝗和鑽心蟲嘗過他的美味。
他的嘴角噙著一抹笑容:“呵呵,真是懷念那個痛的感覺啊!”
當然了,世間每一個男人都無法忘懷的,必定是那個乖巧甜美的青梅竹馬。
黝青的稻田間,小姑娘挽起褲腳站在田埂上,提著一個比她身子還大的魚簍,接過少年遞來的一隻綠皮大青蛙,趕緊手忙腳亂的用手捂住魚簍的口子,以防他們的晚餐跳了出去。
但凡每次只要抓到了兩隻大青蛙,少年與小姑娘就會洗乾淨身上和臉上的泥巴,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他們的晚餐,一人一隻大青蛙就夠了。
少年一手提著魚簍,一手牽著小姑娘,她是他的小媳婦兒,這是娘親同意了的,師父認可了的, 她自己笑著答應了的。
小姑娘是個絕對的美人胚子,她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有可愛的唇珠,非常的好看!
她笑起來,更好看。
“小竹子,走快點!誰要是走在後面,誰就能吃那隻大一點的青蛙哦。”
“小白羊,等等我呀!咦?走在後面的吃大青蛙?”
……
楊牧之伸出自己的手掌,傻傻的凝望著。
晶瑩的淚珠滴落在自己手心。
曾經,這隻手掌,有一個漂亮溫柔的娘親,替他輕輕的塗著藥油,給他輕輕呵氣。
“乖,娘親給你呵一口,就不疼了!”
楊牧之突然抬起衣袖抹去眼淚,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盤坐好,開始繼續剝離體內剩余的劍氣。
認真起來的他,做任何事情都不會太難。
這一次,剝離的是手陽明大腸經的商陽竅穴,裡面十數條螞蝗,已經被捉離了大半。
這一次,速度很快,效率很高。
於是楊牧之決定,再剝離一條劍氣。
他心中空明一片,什麽都沒有去想,因為他知道,僅是靠牽掛、靠念想,是做不成任何事情的。
公羊屈留給他的那句話,何嘗不是他此時心中的寫照?
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片刻之後,楊牧之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這是他在短時間內,第三次剝離劍氣了。
他睜開雙眼,眼神仿佛穿過了堅實的地牢,看向了遙遠的山巔。
在這無盡漆黑的牢籠內,他的眼神,熠熠生輝,燦若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