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風流的臉色比死人還要難看,他渾身打擺,兩股顫顫。
飛升境巔峰一劍,都被這個怪物接下了?
兩人依然站在問劍台上,三位主持也沒有敲鍾,意味著這場煙雲峰爭奪賽還沒有結束。
眾人又圍到了像是廢墟的問劍台旁,齊家有一人叫道:“齊公子,楊牧之此時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伸一個手指就能推倒他,你快上去給他一拳啊!”
“對啊,只要隨便給他一拳,我們齊林聯盟就贏了!”
齊風流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止住自己不停顫抖的手腳,他的確很想過去給那個家夥一拳。
只是這個念頭才生,就看到楊牧之的那個笑容玩味的眼神,他心裡大驚,所有的心氣在這一刻化作煙消雲散。
齊風流抱住自己的腦袋,踉蹌逃出問劍台廢墟,一邊跑一邊嘴中不停大叫。
“瘋子!怪物!你們都是瘋子……都是怪物!”
眾人面面相覷,齊家公子就這樣跑了?還是被嚇跑的?
任誰都看得出來,此時的楊牧之已經是何等的脆弱不堪了,不要說一拳撂倒他,即便是風大一些,都有可能吹倒他。
但是他們不會明白,當你面對著一個那樣的敵人,以區區金丹境對抗飛升境一劍。
當他獲勝後,那種無以倫比的震撼,是多麽的令人害怕,那是一種發自心底本能的害怕。
楊牧之高昂起頭,視線緩緩掃過台下眾人,眼神說不出有多麽犀利,但是,那種睥睨世間的神意,讓在場所有人無不動容。
或許,此刻,他們總算是能理解,齊風流為什麽要臨陣脫逃了。
三聲鍾聲響起,宣示著爭奪賽的結束。
“此屆的煙雲峰之爭,楚家獲勝!”
林崇文與齊太和心有不甘,卻也沒有太多的失落。
楚固則是心情沉重,他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怨恨。
是他楊牧之,為楚家贏了這必敗一局。而也是因為他楊牧之,造就了如今這個局面,兩次殺他不成,那麽,第三次到底要不要繼續?
楚固看了一眼依然昏迷的女兒,看了一眼侄女楚虞瑤,看了一眼……楚子松,最後看向楊牧之。
那個家夥,銳利的眼神竟然也看了過來。
楚固偏過頭去,快步走了。
楚虞瑤快步衝到問劍台僅剩的高台處,抱住身軀依然挺拔的楊牧之,眼中淚水漣漣。
“牧之,你怎麽樣了?”
楊牧之第一次被佳人抱住,卻沒有絲毫的心力來胡思亂想了,他看著眼前的人兒,微微一笑。
“虞瑤,我答應你要贏一局的,我做到了……”
……
寒鴉江渡口旁,抽煙的擺渡老人忽然笑道:“沒事了!”
坐立不安的老李頭如釋重負,長長歎息了一聲,接著又由衷笑道:“這小子,果然有幾分其父當年的風采!”
胡姓老人深深吧嗒了一口旱煙,緩緩吐出煙圈,“納蘭元易,看來,你是對的!”
老李頭一臉唏噓,納蘭元易!
“唉,到底需要什麽樣的一個人,才能調教出這樣的弟子來?”
……
桃花府,東廂房。
幾個丫鬟來回從房間裡端出一盆盆血水,最開始盆裡的血水就像是濃濃的血液,看得人頭皮直發麻,二十幾盆後,總算是變成乾淨的清水了。
楚家的醫師替姑爺療傷時,饒是見慣了生老病死、斷手缺腳的老醫師,
看到楊牧之這副模樣,都嚇得嘴唇直打哆嗦。 原本是春梅來替楊牧之擦拭身子的,楚玉卻不願意,也不知道什麽原因,楚家二小姐非得親自替楊牧之擦拭血汙,換洗身子。
忙活了一上午,楚家二小姐才從房裡出來,滿是淚花的臉上帶著疲憊。
彩雲城一直都有傳言,說那楚家姑爺楊牧之,定有什麽特長之處,方能入得楚家兩位小姐法眼。
坊間還有一些更深奧的版本,是說楚家姑爺身上並非是有什麽特長之處,而是有特別長之處,不然哪裡能左擁右抱姐妹花?
楚玉忽然俏臉一紅,看遍楊牧之全身上下的楚家二小姐,此時應該是明白了那個流言的內涵了。
……
手腳殘缺、血肉不全,對於一個修煉者來說,何況還是一位金丹客,其實算不得多大的傷。
楊牧之之所以會昏迷三天還不見醒轉,是因為一身靈力消耗殆盡,又被那凶險萬分的劍氣鎮壓,最後還要對抗那飛升境的無上劍意,真可謂心神交瘁。
醫師說了,楊公子體質很好,這點外傷並沒有什麽大礙了。
楚虞瑤這才稍稍放心,這一連串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這位一直穩重的楚家當下話事人,心中也是慌亂無比。
楚雲天拍了拍她的肩頭,滿眼都是喜意,“瑤兒,你這個夫婿選的真不錯,不錯!”
楚虞瑤有些赧顏,“爺爺……”
楚雲天笑道:“瑤兒,不用太過擔心了,楚家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沒,爺爺已經很欣慰了……”
“你自小就沒有父母的關愛,一個女孩子,能做到如此,爺爺為你驕傲!”
“瑤兒,既然將自己許配出去了,就不要一門心思放在家族事務上,有些事情,就讓子松那孩子接手去做,你呀,就多抽點時間來陪陪你夫婿吧!”
楚虞瑤也有鍛煉楚子松的意思,她點了點頭。
煙雲峰既然還是屬於楚家,那麽大力招攬新生力量的事情,就交給子松去做吧。
至於多陪陪那個家夥,就要看他之後的表現了。
楚虞瑤想了一想,問道:“爺爺,楊牧之可以接住十三境一劍,是不是代表他能……至少能與那些合道境一爭高低了吧?”
“傻丫頭,齊元化那一劍應該是好幾十年前留下的,不說有什麽損耗,最起碼不是他齊元化親自出劍,這其中的差別可不小。”
楚雲天替孫女解惑,“那一劍,最根本之處還是在他齊元化畢生劍道的寬度,還有劍意的深厚濃重,楊牧之能接住這一劍,主要還是因為他的劍道劍意完全不輸當年的齊元化……”
楚雲天感歎道,“若那一劍,是今天的齊元化親自斬出,他楊牧之如何能接得下?”
“做劍仙易,爺爺我十五歲那年,就躋身了大乘境,成了一名劍仙……做劍仙難,一晃幾十年了,我依然還是……大乘境。”
楚虞瑤樂道:“爺爺,瑤兒再努力一把,說不得也能躋身大乘境了,你還不加把油,爭取早日合道!”
楚雲天撫須而笑,說合道就合道,那我也不會蹉跎這麽些年了,做劍仙,不是光靠努力就行的。
他揉著孫女的腦袋,“若是楊牧之這小子努力一把,躋身大乘境不是什麽問題,至於你嘛!還得多多努力才行。”
楚虞瑤一臉不服氣,想了片刻後才泄氣問道:“爺爺,他為什麽能有這麽浩大的劍意呢?”
“這個嘛,我也說不太清楚,或許是他練劍多年,天賦又高,大道相合之下,才會如此。”
“又或者,他曾經站在了劍術巔峰……”
楚虞瑤呆呆呢喃著,“劍術巔峰,該是一個什麽樣的高度呀!”
同為劍修,自然對站在劍術巔峰之人心神往之,楚雲天也是一臉向往,“當今之下,劍術能稱巔者,僅寥寥四人而已……”
楚虞瑤一臉神往:“爺爺,是哪四個人呢?”
“第一人,當然是天下丹祖陳師道了,一個被煉丹光環掩蓋的劍術巔峰者,他很少出劍,所以大家更願意談及他天下丹祖的名號。”
“第二人,是天下五絕,獨佔其二的公羊屈,這位棋劍雙絕成名極早,在我們那一代,風頭無雙!”
“第三人自然是浩然天下十人榜首,賈旻,也是一位隱世不出的巔峰劍仙。至於第四人嘛……”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那其實並不是一個傳說, 東勝神洲的麒麟之子,確有其人!”
楚虞瑤心頭微微一震,又聽到麒麟之子這個名字了?
“爺爺,你難道見過麒麟之子?”
楚雲天失笑道:“見是沒有見過,只不過當年他於歸墟之上,一劍斬殺洪荒合道妖王,那一劍……”
鶴發童顏的老者抬頭望向西邊,在千萬裡海水的盡頭,有一座歸墟,歸墟之上有一座無根大山,大山之巔有一座浮屠劍塔。
而那浮屠劍塔裡,藏有一柄劍。
“那一劍,與那日楊牧之對抗齊元化那一劍,竟何其相似……”
楚虞瑤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爺爺,半晌後才喃喃道:“爺爺,這個楊牧之到底是什麽人啊?”
楚雲天氣笑道:“你個丫頭,自己夫婿是什麽人,你都不知道,還要來問我?”
楚虞瑤羞赧的低下頭,良久後才抬頭輕笑了一聲。
“我去看看他!”
床榻前,楚虞瑤掀開被子看了一下,那個家夥的手被厚厚的紗布包裹著,斷續膏的濃濃藥味擴散出來,看來分量下的不輕啊。
斷續膏,醫死人,生白骨,向來就有寸膏寸金的說法,極其珍貴。
可彩雲城楚家,是缺錢的主嗎?
看著那張布滿裂痕的臉,楚虞瑤想替他將皺起的眉頭舒開,又怕弄疼了他的傷口,隻得作罷。
“你是疼,還是心裡難過呀?眉頭都皺成一個川字了,本來就不好看……”
後面那半句沒有說出來,楚虞瑤暗道一聲:“還好,昏睡中的他,應該聽不到這些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