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從神蛙園出來那位富貴公子,半邊臉頰被細紗布條包裹得緊緊實實,渾身散發出濃濃的藥味,僅是他說這句話的功夫,布條上就明顯有血點滲出,看來傷得不輕。
他身後跟著一位精悍強健的中年人,雙眼炯炯有神,目光冷冷注視著楊牧之。
楊牧之暗道一聲真是冤家路窄啊,今天是獨自一人出來,媳婦兒的桃花劍不在身側,打架什麽的,指定要吃虧。
剛剛起了溜之大吉的念頭,對方兩人就察覺到了。
那位精悍的中年人冷冷一笑,一身元嬰境修為全部激發開來,強大的威壓籠罩住楊牧之。
同時,那位本來話多的貴公子也無聲無息的揮拳衝了上來。
這段時間以來,楊牧之一直通過相思圈與紫靈聖水來洗滌鍛磨精神識海,特別是與沈念汐的那方印章接觸之後,對相思圈的大煉也愈發接近圓滿。
雖然他的神識逐漸強大,要預判躲閃那貴公子的拳頭並無難度,但是對方那位扈從給他施加的壓力,卻重如一座山嶽。
被壓製了身形的楊牧之,在躲過貴公子幾記凶狠的拳腳後,終於被一拳砸在了臉上。
本就一直朝他臉上招呼的拳頭,力道自然不輕。何況那位貴公子還有凝元境的修為,雖是靠家錢財換取資源堆出來的一個凝元境,但好歹也是個五境修士啊!
煉體、煉氣、煉虛、築基、凝元,統稱為下五境,在尋常百姓眼裡,一旦築基成功,就能稱得上半個神仙人物了。不但陽壽大大增長,若是有些家底的,搭配著一兩件不俗的法寶靈器,一位築基或凝元境,一人對付千軍萬馬並非什麽神話故事。
然而楊牧之現在的這個築基境,當真只是個空架子而已。
砸在他左臉的這一拳,立時將他白皙的臉龐打出一個紅腫的大包來。
只不過這才只是開始,很快他的額頭、鼻子、眼眶,接二連三的被砸了好幾拳。
說是鼻青臉腫,一點也不為過。
神蛙園大門口的兩位守門姑娘,被嚇得心驚膽顫。
天殺的,這樣俊美的俏哥兒,你們也下得了手去?將他打成這樣,心疼死人家了。
一位姑娘給同伴使了個眼色,“快去叫趙公子,他平日裡最見不得這樣的欺人之事。”
另一位看門姑娘心領神會,立時跑去叫人了。
不一會,頭戴紫金冠、身披雲彩錦衣、腰束鑲金玉帶的趙公子匆匆走來,只是瞧清了被打之人的樣貌後,有意放緩了腳步。
到了門邊處,也不出聲,只是靜靜看著。
那位富貴公子也是個人精,穩操勝券的他朝趙公子笑著點頭示意後,便繼續他痛揍楊牧之的大業。
守門姑娘跺腳急道:“趙公子,快點讓他們住手啊!”
嘴角輕笑的趙公子悠然道:“誰是誰非尚且不知,更何況他們又在我神蛙園外,不好多管閑事。”
可憐楊牧之一張俊臉被揍成了豬頭,好不容易找了個空擋,祭出了一張禦風符,一番苦苦掙扎之後,總算擺脫了那位元嬰境的靈力壓製,飛快禦風而逃。
富貴公子打跑了楊牧之,也不追他,顧不得臉頰上的傷口裂開,開懷大笑道:“哈哈,你個褲襠裡沒鳥的慫貨,就知道靠女人吃飯,今天知道本公子的厲害了吧?下次別讓我見到你,不然見你一次揍你一次!”
看著楊牧之那副醜態,神態優雅的趙公子輕聲嗤笑道:“果然是個沒用的廢物,
也就是皮囊生得好了些而已。” 短短一瞬後,這位皮囊一樣非凡的趙公子突然面色一凝,疑惑道:“那家夥,剛剛使用的好像是我玉樹宮的禦風符?”
他自然知道,玉樹宮的這種禦風符極少會流傳出去,手裡能拿著這種符籙的人,不是與玉樹宮有著莫大香火情的交好宗門,就是玉樹宮那為數不多能畫出禦風符的幾位的莫逆好友。
想到這裡,這位玉樹宮的翹楚俊彥,美男譜上排名第八的趙玉楓,眼神不善的看了一眼那位富貴公子,接下來就是神情大變,冷漠得如同陌路人。
楊牧之一口氣跑出老遠,瞧著後面沒有追兵,總算才敢放緩腳步歇一口氣了。
這趟出門,白白被胖揍了一頓,想一想就有些鬱悶。
在回頤心院之前,他特意繞路去了一趟藥房,好歹也是個掛牌行醫的紅林醫師,雖然坐診的類目是溫陽壯陽,但有讀了一萬年書的老蠹魚幫忙,這點小傷自然難不住他。
悉心配製了一些跌打損傷、活血化瘀的藥膏塗在臉上,又找來一頂鬥笠戴在腦袋上,這才敢回去。
在那些看家護院、丫鬟仆役的古怪眼神之下,楊牧之躡手躡腳進了頤心院,正要溜回自己房間時,卻被一個聲音叫住了。
“呦,這不是俊美無雙的楊公子嗎?怎麽了,這是狠狠摔了一跤,將一張俊臉摔成這副慘樣了?”
說話之人,正是秦大叔。
楊牧之伸手扶正腦袋上的鬥笠,嘟囔道:“壓得這麽低,你都能看見?”
秦大叔哈哈笑道:“可可小姐去練舞之前,囑咐我好好照看著你,你給我說說,是在哪裡摔的,我去那裡掘地三尺給你出出氣。”
楊牧之不想搭理他,沒好氣道:“在神蛙園門口摔的,你去拆了人家大門啊!”
秦玉成楞了一愣,嘿嘿笑道:“神蛙園都是泥地,也能把你摔成這樣,看來我們的楊公子果然是玉骨冰肌、嬌膚嫩肉……”
楊牧之翻了個白眼,推門進屋,隨手摘下鬥笠放在門邊。只聽屋外的秦大叔繼續嚷嚷道:“今天我帶馬胖子去香滿樓了,你想知道他登上多少層了嗎?”
楊牧之豎起耳朵問道:“多少層?”
“想不到馬應元這家夥,一身氣運竟如此得天獨厚,實在厲害,實在難得啊!”
屋外人說完這句,就沒有動靜了,似乎是故意走遠了。
短短兩年多的時間裡,馬應元從一竅不通開始修行,到如今的金丹境修為,雖是半路出家,但這個破境速度,誰敢不另眼相看?
作為他的好朋友,自然無比希望他有一天能名動天下,能站在山巔的最高處。
至於他爬了多少層香滿樓,楊牧之只希望是越高越好。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桌子邊還是沒見到馬應元的身影,楊牧之便向龐清川他們打聽。
只是他們幾個也都是剛回來不久,並未見過馬應元。
坐在對面的秦玉成立即裝腔作勢,一副你來問我啊,問我就告訴你的樣子。
楊牧之瞅了他一眼,也不多問。
婢女珊瑚紅著臉問道:“楊公子,你的臉怎麽了?”
楊牧之尷尬笑道:“沒什麽,不小心摔了一跤。倒是珊瑚你今天沒出門,見到馬應元了嗎?”
珊瑚看了一眼秦玉成,輕聲道:“馬大哥與秦大叔回來後,就……”
“哎呀好啦好啦!還是我來說吧!”秦玉成打斷了珊瑚的話,神秘兮兮道:“我今天帶馬應元又去爬了一次香滿樓,你們一定猜不出他爬到了第幾層,回來之後,那小子大有感悟,我便給他找了一間密室修煉去了。按照馬應元自己的說法,這一次搞不好就能突破至元嬰境了……”
“啊……?!!”
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麽快就要突破至元嬰了?
最有感觸的是龐清川,同為天劍宗最被看重的弟子,馬應元的破境速度不可謂不驚人。
這才結金丹多久,又要突破元嬰境了?
雖然與他是天劍宗掌律長老的親傳弟子有些關系,但是天劍宗那一批核心弟子、宗主的親傳弟子,也都沒有馬應元這般驚人。
比他先入宗門好多年的龐清川,由於重心放在丹道一途,自然更難望其項背了。
龐清川搖頭感歎道:“難怪鄭長老說,他馬應元是個躺著就能漲修為的幸運兒……”
楊牧之心情大好,顧不得臉頰疼痛,自顧低頭吃菜。
秦玉成盯著楊牧之那青腫的臉,心道即使鼻青臉腫成這樣了,依然還是殺力十足啊!看珊瑚和頤心院內那些年輕婢女的眼神,就知道了。
他也不再賣關子,大聲道:“你們知道馬應元爬了多少層嗎?十四層,十四層耶!”
龐清川與馮源自然沒臉說什麽,楊牧之嚼著一根雞腿,含糊不清道:“十四層是高了還是低了嘛?”
秦玉成正色道:“十四層,當然是很高啦!自打我們管理香滿樓以來, 除了那幾位赫赫有名的青年俊彥,還沒有誰能爬這麽高呢!當然了,那些老不死的家夥,就不說了。”
楊牧之是在十二層的時候陪楚虞瑤下來香滿樓的,根據這個數據來對比,年輕十人排名第六的楚虞瑤大概只能到十二層,而名不經傳的馬胖子能爬到十四層,這無疑也說明了這個問題。
看來,香滿樓十四層的高度,的確不算低了。
秦玉成試探著問道:“楊牛文,你就不想去試試,看看你能爬多少層?”
楊牧之放下手中雞腿,楞道:“爬那香滿樓,我什麽感悟都沒撈著,看來我的資質是屬於愚昧不堪的那種了,就算了吧?”
秦玉成慫恿道:“聽說你爬到十二層時,還是輕輕松松的,不去試試自己的極限,終歸是有些遺憾的。”
楊牧之狐疑道:“我們能爬多少層,你那麽熱心做什麽?”
對於這個神神叨叨的秦大叔,楊牧之不理解他為什麽老是要攛掇自己去喝花酒,就如同他熱衷於鼓動你去爬香滿樓一般。
秦玉成赫然起身,正色道:“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你們爬多少層香滿樓,能撈到多少好處都是你自己的造化,與我又哪裡有一分的好處?”
“只不過,有人曾嘲笑我們秦家,說我們守著這麽一座寶樓,卻培育不出什麽天才來,往往登高者,皆是外人。”
秦玉成的眼神突然真摯起來,“因此,我才希望出現那麽一個能打破這魔咒的天才來!”
楊牧之傻傻道:“就算我能登高,照樣還不是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