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牧之讓可可帶他去了一趟岩石山,那扇大石門已被重新修葺,嚴嚴實實堵住了山洞,儼然就是一座現成的石洞墳墓。
門口有剛燃燒殆盡的燭淚紙灰,應該是有人前來祭拜,才走不久。楊牧之望著冰冷的石門,似乎看到了山洞內那座更冰冷陰寒的石棺,如果不是有人及時發現,那麽他也許就會與柳若芸沉睡於此了。
與其他人一樣,楊牧之不去評判柳若芸這樣做的好壞,心裡也沒有一絲責怪她,盡管他是受害人。
“大姨,你就忘記這一切吧!在那邊好好生活。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你需要的,也不是我。”
對於那個可憐的女人,楊牧之只有同情。
默默祭拜了柳若芸之後,兩人慢慢下山。
楊牧之問道:“可可,你會生大姨的氣嗎?”
可可幽幽道:“你差點被毒死,都沒有生氣,我怎麽會生大姨的氣呢?”
楊牧之輕輕苦笑,不再說話,兩人默默朝山下走。
可可不時回頭偷看身後俊美無雙的男人,一顆喜滋蹦也的心,同時也是小心翼翼。
她的嘴角帶著俏皮的笑容:“爹,如今看你還會不會嫌棄楊牛文?”
回到老李頭的院子時,看上去比楊牧之大不了兩三歲的柳若芷已站在了院門口,臉上帶著淺淺笑意。
楊牧之趕緊過去深深一拜,木訥道:“柳……姐姐,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委實是不知道怎麽稱呼,叫聲姐姐終歸不會錯。
柳若芷莞爾一笑:“傻小子,怎麽叫的我呢?”
可可恨不得跳起來在他腦袋上敲一記重重的板栗,“大笨蛋,叫娘親也不會麽?”
柳若芷笑看了一眼自己的寶貝女兒,然後靜靜望著楊牧之,滿心期待。
楊牧之卻開不了這個口。
事到如今,就連跟人解釋他與可可之間其實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都不能解釋了。
場面就這樣僵在那裡,好在老李頭過來解圍:“都進來坐,進來聊吧!”
老李頭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我是楊牛文的長輩,孩子們的婚事可以和我聊聊。
柳若芷朝老人微微頷首打了個招呼,然後笑著對楊牧之伸出白玉般的手掌,輕輕招了招:“過來。”
柔柔的,香香的,沒有人能抗拒這個動作。
楊牧之老老實實走到她身旁,柳若芷一手端著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替他把脈。她那張清秀而絢麗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唯有松松發髻上那支茉莉小簪的流蘇在輕輕晃抖。
“娘親,他還有事?”可可滿心擔憂的問道。
柳若芷松開楊牧之的手臂,笑著道:“沒事了,只是我姐姐獨製的這種劇毒,多少會侵蝕你的修為,今後想在修行路上登高望遠,需得加倍努力了。”
可可拍了拍微鼓的胸脯,總算松了一口氣。
楊牧之再次致謝,這也算是紅林柳家第二次救他性命了。對於修行一事,他反倒看得不是那麽重,不就是重新來過嘛!
“可可,娘親要回家了,你是繼續呆在外婆家,還是隨娘親一起回去?”柳若芷笑望著自己的愛女,笑容有些耐人尋味。
“啊,這就回家了?”可可看了看娘親,又看了看楊牧之,心底忐忑不安。
最後她一咬牙,拉住楊牧之的手問道:“醜八蓋,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嗎?”
楊牧之滿腦子犯迷糊,不知如何作答。
柳若芷當然不是自己女兒這般未經人事的少女了,
她心下一片清明,笑道:“可可,不然你還是在外婆家多玩一段時日吧,等到什麽時候想家了,再回來,好嗎?” 這句話說到最後,是看著楊牧之說的。
她知道女兒之所以會叫這個年輕人夫君,純粹是可可這丫頭的鬧劇,她也知道兩人之間的清白,她還能看出楊牛文其實對自家女兒並沒有那一層意思……
如果,這世間有一種事物最難看清、最難強求,那就是感情。
老李頭走出院門送了柳若芷一路,並朝她深深一拜。
柳若芷走後,接下來便是裴嫣然了,在告別之前,她神色複雜的的盯著楊牧之,提醒他那個承諾,依然有效。
楊牧之只是笑著說了一句:“嫣然姐姐,我也很想見一見,什麽叫作不是劍修更勝劍修。”
悵然若失的裴嫣然,離開了紅林,她與柳美仁不告而別。
可可撇著嘴,酸酸說道:“我就知道,嫣然姐姐說不放心我才留在紅林,其實,她就是不放心你。”
楊牧之無奈道:“可可,為什麽不和你娘親一起回家?”
“你又不回家,我一個人回去做什麽?我爹有我娘親陪著,我當然要陪著你呀。”可可早已忘記了之前的不開心。
“還有呀!我聽李爺爺說啦,你原來果然是個臭流氓,大淫賊呀!”可可伸出小拳頭,在楊牧之面前示威。
又躺到樹底長凳上的老李頭躲開楊牧之的眼光,憋著壞笑。
見楊牧之不說話,以為是他心虛,可可追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你那未過門的媳婦兒叫什麽名字呢?你們之間到底還有沒有什麽瓜葛?”
楊牧之心想讓她知道也好,於是朝樹底下問道:“李爺爺,你來的時候,玉兒有沒有來找過你?”
“玉兒?這名字聽著就知道是個很溫柔的美人嘛!”可可酸不溜秋的說道。
老李頭笑著答道:“自然來過,還經常來呢!”
“玉兒她……還好嗎?”楊牧之用手捂住胸膛。
“她?勉強算好吧!反正她人消瘦了很多。”老李頭收起笑臉,認真說道:“唉!是個心志堅強的孩子啊。”
楊牧之喃喃道:“我該給她……飛劍傳書一封的,早就該給她傳書的!”
“非但是她,她姐姐也來找過我好幾次。”老李頭又恢復了一臉笑意。
原本要攙扶楊牧之的可可,聽到這裡,就恨恨甩開了他的手。
“哦!”楊牧之只是輕哦了一聲。
“你似乎不想知道她的消息?”老李頭斜眼過來:“呵呵,你之所以會落到今天的田地,難道你心裡還有責怨的對象?”
楊牧之苦笑道:“責怨誰啊?還不是只能怪自己。”
老李頭赫然起身,一臉正色,“小子,你知不知道,當你那一劍斬下,你身上將會承受多少惡果業障?”
楊牧之並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他低聲道:“如果不是玉兒,我不會收了那一劍。”
很快他又接著道:“如果不是因為玉兒,我也不會斬出那一劍……!”
可可聽得一頭霧水,什麽這一劍那一劍的?
老李頭眼神深沉,從嘴裡冷颼颼吐出幾個字來:“山河破碎、天崩地裂,只在一劍啊!”
聯想到那夜親眼所見,楊牛文招手引來天上萬道劍光,可可驚愕看著眼前的俊美男人,莫非,楊牛文真是位劍仙?
兩人顯然不想在這裡談論這類話題,老李頭話鋒一轉:“在我來之前,靈犀洲靈寶山有人去了彩雲城桃花府,談的是靈礦一事。”
楊牧之並不知這些事情,他搬來兩張小板凳,遞給了可可一張。
可可挨著楊牧之坐好,驚疑問道:“李爺爺,你說的彩雲城桃花府,就是盛產靈礦的那家桃花府嗎?”
老李頭笑道:“雙子洲,只有一家桃花府。”
可可拍掌叫道:“這事我知道,是靈寶山想要鑄劍,需要頂好的靈礦石做燃料,因此才去彩雲城桃花府的。就在幾天之前,我還看到跨洲渡船上有一車一車的靈礦運下來呢!”
老李頭咳嗽了一聲,他要說重點的當然不是這些,他似笑非笑看著楊牧之,緩緩說道:“那位楚大小姐,據說也來了靈犀洲。”
聽到這句話後,楊牧之將一雙手掌相互疊放攏好,就像是老年人怕冷一樣。
靈寶山鑄劍、不遠千萬裡輸送靈礦石,這些都不是楊牧之關注的重點,他在意的是自己曾經給出過的承諾。
當初答應過梅姨與陸老管家,好好呵護楚玉一生;也曾答應過林薇與楚堅,要好好照顧楚虞瑤。
“李爺爺,你將我的事告訴她們了?”
老李頭搖了搖頭。
這樣說來,楚虞瑤過來靈犀洲,應該是與靈寶山談靈礦的事宜。只要不去靈寶山,兩人見面的機會應該不大。
在楊牧之看來,他們兩人之間的那段婚約,應該早已消亡。
“我原本答應照顧她一生一世,可惜這種事情強求不來,薇姐,楚先生,你們該不會怪我吧?”
看著如今煥然一新的楊牧之,老李頭歎了一口氣,緊接著又笑呵呵說道:“如果,當初在葫蘆鎮的你是今天這個樣子,也許結局又會不一樣了。”
可可很好奇楊牛文原來是什麽樣子,她蹲著挪到老李頭身邊,“李爺爺,難道他原來不是這副模樣嗎?”
老李頭笑呵呵:“你叫他什麽來著?”
可可撓撓頭,“醜八蓋?”
楊牧之揉著自己的臉,像是有些不太適應。
院子外,有不少紅林弟子在探頭探腦。
聽說那個白頭髮的楊牛文,其實是一位頂了天的俊美人物,幾乎所有的紅林弟子都來了個遍,大多都是好奇而來,悻悻而歸。
特別是以前取笑過楊老神醫的那些人,心裡特別失落。
由不得大家不承認,咱們紅林的人中龍鳳、美男譜上排名第三的柳美仁,的的確確沒有那個楊牛文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