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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問劍》第二百五十九章:敬酒
  “大家不要緊張!”見不少人站起身來,目意不善,呂南笙妖冶一笑,“我只是……來給楊牛文敬一杯酒而已。”

  眾所周知,靈犀洲紅林並沒有什麽主修戰力殺力的修士,出了一個柳若谷,在天下十人佔據了一個墊底的位置,估計多半是敬了他們紅林三分面子的關系。

  就算是以殺力見長的供奉客卿,紅林也沒有一位。所以說紅林的戰力在靈犀洲來說,是個最小的小老弟。

  但這並不就意味著紅林可以任人拿捏。

  先不說紅林世代為天下無償行醫,就說當年的那場大戰,當洪荒突破歸墟防線之後,有相當一部分的凶悍妖族湧入浩然,所有的弱者或是傷殘者都選擇了逃離。

  在節節敗退的浩然修士隊伍後方,卻有那麽一群人,一襲白衣,逆向而行。

  他們皆沒有任何的戰力,說是老弱婦孺絲毫不為過。他們的目的地,是兩座天下戰場的最前沿。

  他們是醫者,生來的使命就是救死扶傷。哪怕,這個使命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然而卻沒有一位醫者會暫緩自己的腳步,會後悔自己投身這片戰場。

  這些人,就是紅林柳家的先輩。

  大戰落下帷幕之後,浩然天下所有夠資格在浮屠劍塔裡留下一件事物的頂尖修士,曾經都說過同樣的一句話。

  “以後但凡是誰,想要針對紅林柳家,那就是與我某某人找不痛快。”

  龍吟宗宗主座下的親傳弟子,自然有其桀驁不馴的資本。然而呂南笙還沒有狂妄到敢與天下人作對的地步。

  他端起小小酒杯,那雙好看的眼睛明明在正視著楊牧之,然而那裡面的輕視、鄙夷、憐憫,卻顯露無疑。

  “楊牛文,怎麽?我敬你酒,都不敢喝了麽?”

  在場都是紅林自家族人,其中當然不乏有中五境的修士,不去提他們的戰力如何,但起碼該有的眼界還是有的吧?

  任誰都能感覺到,龍吟宗這小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凌厲氣勢,正籠罩住那個白頭髮的家夥。

  一位化神境,還是位劍修。

  而對方只是個小小築基。這種架,有打的必要嗎?

  柳若谷剛要抬腳,卻忍住了。這呂南笙再膽大妄為,斷然也不敢在這裡大打出手吧?

  柳美仁咳嗽一聲,走到好友呂南笙身側,“南笙,今天是中秋佳節,不如你我找個涼風佳處,去吟詩賞月,順便再開一場鏡中月如何?”

  “等我敬了這杯酒之後。”呂南笙挑了一下眉頭,似笑非笑盯著楊牧之,話卻是對柳美仁說的:“放心吧,我有分寸。”

  那邊的柳若芷對自家男人眨了一下眼睛,秦寶盛扭過頭去,假裝沒有看見。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小子都敢搶人家媳婦了,就讓南笙試試他的膽量也好。”

  而紋絲不動坐在主位上的戚夫人,她只是笑眯著眼,饒有興致的望著兩位年輕人。

  像是得到了默認,呂南笙也就沒有任何顧慮了。化神境的一身氣魄,盡顯無疑。

  一時間,離他近些的人都紛紛讓開了幾步,那股似北風刮面的感覺,委實不好受。

  “你,你當真敢動手?”擋在楊牧之身前的可可在身上摸索著,像是在找尋某件合適的法寶。

  她曾傳信給寶玦山莊,讓父親來時將她的琴一並帶來,結果父親不但給她帶了古琴,還一並給了她數十樣傍身的法寶,甚至有很多都沒來得及告訴她使用方法和訣竅。

  呂南笙的眼神逐漸犀利,冷冷盯著楊牧之,挑釁的意味十足。

  露天大廳裡,此時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注視著他們二人,只是看楊牧之的眼神中,嘲笑的意味更明顯些。

  這白頭髮的,果然沒有什麽本事,廢物一個,就知道躲在女人身後。

  “可可,別找了。”楊牧之伸手搭在她腰間,將她輕輕往一邊推開。

  饒是可可這丫頭與楊牧之有過“肌膚之親”,此時又是人多廣眾,被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也是不由得一顆心撲撲亂跳。

  只是她並不願意挪開,夫君只是築基境,如何能抵擋住那個討厭的家夥?

  當楊牧之的那雙大眼睛朝她看來時,像是在跟她說:可可別擔心,我沒事的。

  呆愣的丫頭,毫無知覺的被楊牧之撥開到一旁。

  盡管他們所處的是個露天的大廳堂,但是外面並不會有太大的風吹進來,然而此時的楊牧之像是身處一座風口,那些狂風似乎只針對他一個人,吹拂得他的滿頭銀發亂舞,樣子多少有些狼狽。

  楊牧之隨意捋了一下白發,微笑著朝身前的俊美男子伸出一隻手掌:“請!”

  呂南笙抿嘴一笑,將手掌中的酒杯遞出,大拇指與食指經過一段長時間的劇烈摩擦,那道精純無比的劍氣就蘊藏在酒杯底部,既不會弄碎酒杯,又保留了足夠的殺力,還能傷人於無形。

  手法不可謂不純熟。

  然而這還並不是最關鍵的,對方只是一個螻蟻般的築基境,以化神境修為來對付他,就算贏了又有何光彩可言?

  所以,這杯敬酒,不能以強悍的靈力去壓迫對方。

  在浩然天下,一位劍修要對付一個人,除了出劍之外,還有捉摸無形的劍意可用,與人互拚劍意,其實更凶險三分。

  互拚劍意這種事情,差不多可以說是問心吧,一方一旦落敗,從此落下隱晦病根,甚至會因此逼迫出自身的心魔,後果不堪設想。

  要不怎麽都說,天下劍修難纏?

  呂南笙的視線焦點落在自己脫手而出的酒杯之中,那杯滿滿的香醇酒水中心,有一柄只有他才能看得見的小劍,像是一根繡花針。

  那柄小劍,是他修行十年的劍意凝聚。

  就算這個楊牛文能接下杯底那道劍氣,那麽這酒中劍意,他如何能接下?

  沒有與自己化神境相等或是更高的修為,沒有一份純澈的劍心,如何能發現這道劍意的存在?

  就算是這廳中的數百人之中,能察覺到這一縷劍意的人,估計也沒有幾個吧?

  呂南笙心中笑意更甚,嘴角的弧度卻絲毫不變。

  他之前曾在紅林那位弟子的嘴角劃出兩道裂口,並殘留了一道很難剔除的劍氣。那麽如今,就削掉楊牛文兩根手指,再在他心底留下一道永遠無法磨滅的劍意吧!

  酒杯轉瞬即至,楊牧之傻乎乎的伸出手掌來,就欲攬在手裡。

  “小心!”隔壁桌的裴嫣然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她驚呼了一聲。

  她的呼聲還未落音,楊牧之已經穩穩接住了那隻酒杯,隨意瞥了一眼杯中酒,仰頭一飲而盡。

  呂南笙此時的面色並不好看,明明是一張驚疑和氣急敗壞的臉,嘴角卻還殘留著之前的鄙夷嘲笑。

  他甚至能清楚的看見,自己留在杯底那道劍氣,此時被那個家夥隨意捏住了“七寸”,也不讓它消散,就那樣按在杯底任其死死掙扎。

  說好的要削掉他兩根手指,看來無異是癡人說夢了。

  更令呂南笙心驚的是,自己那道劍意,被楊牛文吞入腹中之後,就像泥牛入海,消失無蹤了?

  他驚疑不定的盯著身前的這位白頭髮男子,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嘴裡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杯底的那道劍氣,雖然對一位築基境來說很難承受下來,但這世間能人輩出,也許有些什麽奇門異術能讓修煉者發揮超出自己境界的實力,這也不難理解。但杯中酒裡蘊藏著的那道劍意,竟會與自己無故失聯,這就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一時間,呂南笙這位龍吟宗宗主、天下第一人的親傳弟子差點就要懷疑自己練了十多年的劍,是不是都練到狗身上去了?

  呂南笙穩了穩心神,再次打量著眼前這位白發老男人。

  “莫非,他並非是表面上的築基境?”呂南笙心中疑惑,“莫非他也有化神境或是更高的境界,只是壓境到了築基?”

  不過很快他就撤銷了這個猜測,如果楊牛文是化神境,就算他壓境的手段再高明,都不可能做到如此的地步。

  “難道, 他也是……一名劍修?”

  呂南笙只能這樣去想,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合理的解釋。

  同為劍修,就算境界不如對方,但天賦高、根骨好的劍修對劍氣劍意的感知是相當敏銳的,所以他才能察覺到那杯酒上的劍氣與劍意。

  只是,察覺得到是一回事,能化解抵禦又是另一回事。像楊牛文這樣無聲無息消融他的劍意,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這裡,呂南笙不禁大吃一驚。

  “這個楊牛文,他的劍意之盛,竟強過我如此之多?”

  低頭沉思的呂南笙再次抬頭朝楊牧之望去,這是他第三次打量他了。這一次,這位白頭髮的老男人在呂南笙心中的形象,徹底改觀了。

  他楊牛文,是築基境千真萬確。

  同時,他也是一名不俗的劍修,能擁有這樣一份壓倒性的劍意力量,他曾經或許是位劍仙?

  另外,呂南笙還發現了一個讓他很難接受的事實。

  楊牛文這……可惡的家夥,他並非又醜又老的男人,他,其實是個非常俊美的年輕男子。

  一如之前第一次見到楊牧之時,對著他那雙眼睛自慚形穢。等此時呂南笙近距離認真觀察了楊牧之的臉貌時,再一次自愧弗如。

  最後,就是這位心高氣傲的年輕人蓋棺定論了:“我呂南笙,不但劍意輸給了楊牛文,就連引以為傲的容貌,也輸給了他……”

  離他五步遠的楊牧之笑著看了一眼手中酒杯,抬手就丟回給正失魂落魄的呂南笙。

  “你的敬酒我吃了,酒杯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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