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黃河大陣的其中一個變化,就是以狂風牽製住身陷陣中敵人的身形,再以強悍落雷發動致命一擊。當然,控制與誅殺的強度,大部分取決於布陣之人的修為。
如果是九黎山那位天下器絕親自布置的這座大陣,對付一位金丹和小小築基境,自然無需拖到第三次落雷。
楊牧之伸出手臂,環住了可可纖細的腰肢,輕聲說了一句:“傻丫頭。”
即便能抵擋住這一擊,那對方再發動第四次、第五次攻擊呢?真要在這大陣之中,讓可可全身的精氣神耗盡而亡嗎?
在這一刻,楊牧之突然就多了一抹哀傷,卻並不是因為自己與可可有極大的可能會命喪於此,而是來自於他這樣一個願意給予世間最大善意的人,卻毫不留情的被一位陌生人將最大的惡意施加於己身。
難怪,總會有人說,好人沒好報,老天不開眼。
然而即便是如此,楊牧之絲毫不覺得自己就做錯了什麽,更沒有什麽後悔可言。
他緊了緊手臂,將懷裡的丫頭摟得更緊了些。
“可可,說不定我們真要在這裡,做一對亡命鴛鴦了。”楊牧之在心底與自己開了一句玩笑,抬起一隻手來,幫氣力衰竭的可可扶正了兩人頭頂的那方玉印。
驀然,他感應到了一道凌厲無匹的劍意,似乎從遠處的某座宮殿拔鞘而出。
第三道狂暴的炸雷,終於降臨到兩人的頭頂之上,然而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劍光,閃耀而來,輕松斬斷了那道凶悍無匹的紫雷。
劈劈啪啪的紫雷如一條被斬斷了七寸的巨蟒,跌落在地蹦躂了兩圈,才緩緩消散。
而在楊牧之與可可身側,兩丈遠的青青草地上,赫然插著一柄劍。
劍柄之後,似乎還殘留有一線肉眼能見的輝虹,幾片粉色的桃花瓣,洋洋灑灑飄落。
“桃花劍!”
楊牧之當然不陌生,這柄劍,並沒有少指向過他,也曾經有一次,刺入過他滾燙的胸膛之間。
而這柄桃花的主人……
站在遠處操縱大陣的鍾鎖鏡,此刻緊鎖著的是自己的眉頭,他是個識貨的,知道這一劍代表著什麽。
未聞其人,先見其劍。
除了那些難纏的劍修,還能有誰?
鍾鎖鏡以心聲與自己師兄說道:“來者極有可能是位上五境劍修,還是以殺力著稱的那種,說不得咱們要妥協一二了。”
林正以心聲回道:“我們此番的目的只是拿取月華,陣中那丫頭手裡的雷部印章,實在不行就放棄吧!”
鍾鎖鏡略一思量,沉吟道:“一會見機行事,若我們拿出全力來放手一搏,未必就沒有機會。”
就在照月樓這兩師兄弟計算進退得失、聖獸宮的路小茹芳心大定、楊牧之與可可松一口氣之時,那柄劍的主人總算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她,一襲粉色桃花裙,雖然腰腹間略見一分寬松,從而顯得衣裙不是那麽的熨帖,但將衣裳撐得高高鼓起的胸口,以及點綴在胸襟的那幾朵嬌豔桃花,卻是那麽的讓人沉淪。
一張標準的瓜子臉,尖下巴、柳葉眉,一雙秋水長眸從她出現後,就一直沒有離開過楊牧之身上。
那迷醉的丹鳳大眼裡,當真是飽含著萬種風情,有再次重逢的喜悅、有當初離別的憂愁、有埋怨、有嬌嗔、是痛苦,又像是深深的自責,當然,更多的都是對不起,我錯了。
她豐潤的紅唇上,有一粒嬌豔欲滴的唇珠,
肉嘟嘟顯得溫潤可愛,給她那張較為清豔冷淡的臉增添了不少的靈氣。 終於,在依然身陷大陣中的楊牧之松開懷抱著的人之後,這位一劍斬斷紫雷的大美人,她的視線總算肯離開某人了。
等那個似乎默默含情的眼神掃視到照月樓兩位小絕這邊時,卻變得異常的冰冷。
她玉手輕抬,那柄插在草地上的桃花劍乖巧的回到她手裡,“你們兩個,可以一同出手。”
美人的聲音雖然好聽,但卻語氣冰涼,就像是大冬天被人在後背裡塞滿了冰渣,讓人直抽涼氣。
照月樓符小絕自認為還算有幾分風流,他聳了聳肩,微笑道:“這位姑娘,為何一上來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打人啊?”
哪曾想,這位大美人根本就不買帳,呼啦一聲,一道劍光匹練極速斬出,直奔照月樓師兄弟。
竟是一劍同斬兩人。
鍾鎖鏡心聲疾呼道:“師兄快躲開,這娘們就算不是上五境的劍修,也差不遠了。”
林正自然不是蠢人,這麽凶悍的一劍,如果不躲開,十條小命都會玩完。
瘋狂逃躥的他氣不過的是,自己多少還算得上一表人才、俊逸非凡,以往在女人堆裡也沒少左右逢源,處處吃香,只是怎麽今天就失靈了呢?
氣惱歸氣惱,但是遇見自己拚命都打不過的對手,沒有人會蠢到去硬碰硬。
林正極力保持住幾分優雅姿態,一邊喘著氣,一邊堆著笑意問道:“姑娘,你與我們師兄弟只是初次相見,更是無冤無仇,何至如此苦苦相逼啊?”
那位大美人還是不答話,手底下依然不停出劍,看她的架勢,好像不在他們兩人身上刺出幾個窟窿來,不會罷手。
“姑娘,我們並不知他們兩位是你的朋友,所謂不知者無罪,你就放過我們兄弟倆,我們坐下來好好談嘛,就算是要我們拿出些賠償來,也並無不可……哎呀!姑娘你……”
這位一開始風光無限的符小絕林正,說話時一個不留神,差點就被一劍刺穿肩胛骨,被逼的屁滾尿流的他無奈以心聲與鍾鎖鏡說道:“四師弟,你說吧,怎麽辦?是全力一搏,還是暫避鋒芒?”
此刻同樣不好受的四師弟回道:“還是先不要招惹這娘們,我剛才仔細查看了,月華並不在那兩人身上。”
“不在他們身上?那是誰搶先拿了?”
鍾鎖鏡以手中一件古怪兵器堪堪抵禦住一劍,氣喘著回道:“在西北方那座陣眼之中,我感受到了月華的存在。此時我們全力趕去,說不定還可以截下月華。”
“好,那麽我們就先撤。”
兩位小絕萌生退意之後,處境就沒有那麽被動了,林正再次換了一口新氣,又躲開只差絲毫就要貫穿腰肋的一劍,朝那位依然不停出劍的大美人說道:“姑娘,雖然不知你為何一再相逼,但我在這裡先給你道個歉,不管怎麽說,惹姑娘生氣了,就是我們的錯。既然姑娘不肯與我們說話,我們就先走好了。”
林正不同於他師弟鍾鎖鏡,論外貌與氣質,他的確算得上風度翩翩,此番話說得也極為漂亮,加上他們兩人此刻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掛彩,因此當他們兩個逃開得遠遠的時候,那位大美人總算是沒有繼續追上來砍人了。
沒有人操縱的黃河大陣,那旋轉的風沙終於停了下來,楊牧之半抱半攙著可可走出陣眼,眼瞼低垂,看不清他臉上是何表情。
在陣中旋轉了這麽半天,又接了兩道落雷攻擊,可可這位剛剛升境的元嬰竟然還沒有昏厥,走近前來,她認出這位救了他們的美人姐姐,竟是那天在蓬萊湖中踩著桃花渡江的那位姐姐。
“姐姐,謝謝你救了我們。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嗎?”可可想要施禮道謝,被對方攔下了。
“我姓……楚。”
那位能媲美裴嫣然的大美人隻說了一個姓氏。
可可笑著道:“楚姐姐,我叫可可,剛才真是多謝你了,要不然,我與夫君真的就要命喪於此了。”
“啊!……夫……君?”
那位姓楚的大美人臉色驟變,宛若突然受到某種沉重的打擊,顯得很痛苦。
她緊緊注視著楊牧之,一字一句問道:“他,是你的,夫君?”
可可捅了一下身旁的楊牧之,點頭道:“是的,他叫楊牛文,喂!你在做什麽呢?楚姐姐救了我們的命,你認真一點好不好?快點給人家道謝呀!”
始終不願正視這位救命恩人的楊牧之這才抬起頭來,對她說了一聲,“謝謝……楚姑娘!”
“楚……姑娘?”那女子一個踉蹌,差點就要跌倒,仿佛她受了比對面二人還要嚴重的傷。
伸手捧住自己的胸口,幾欲落淚的她,倔強而又無助的回了一聲:“不……客……氣!”
留在這邊的,還有聖獸宮的那對師兄妹。見到楊公子安然無恙,路小茹一臉笑意走過來,“楊公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們兩個傷得不輕,不如趕快找個地方療傷吧?”
她的那位何師兄,站得遠遠的,似乎不願與這幾人有牽扯。
楊牧之攙住可可,帶著笑朝她問道:“小茹, 你知道怎麽離開這個地方嗎?”
路小茹回頭看了一眼,“你們要想安安靜靜療傷,的確不能在這裡,離開這座洞天秘境的方法,只有我師兄才知道,你們等一等……”
說罷,她就跑過去與那位何師兄輕聲說著一些什麽,不一會,那邊就傳來了爭執聲。
“什麽?讓我帶他們離開?休想!”
她的那位何師兄,壓低聲音說道:“師妹,你知道的,他們得罪了九黎山,沒有什麽好果子吃的,我們就不要與他們有什麽牽扯了,免得到時候連累了師門。”
路小茹哀求道:“師兄,你看他們都受傷了,就幫幫他們吧!”
何師兄冷冷看了對面兩人一眼,片刻後看向那位姓楚的美麗女子時,臉上有微紅浮現,他大聲說道:“那位楚姑娘,可以和我們一起離開。”
這個討好,隻換來了對方的冷冷一瞥,何師兄心中大為失落,又被自己師妹不斷哀求,更是怒從心起,惱怒道:“師妹,我現在就要走了,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師兄,你當真不肯救楊公子他們?”
不提那姓楊的還好,一提他的名字,何師兄頓時惱羞成怒,“我現在就開啟回程陣法,進不進來隨你,不過要想帶別人走,門都沒有!”
路小茹一臉驚呆的看著這位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師兄,就那樣施施然打開陣法,就那樣邁腿進去,然後就消失在這方秘境之間。
片刻後,那座回程陣法關閉,路小茹也沒有移動一步。
只是,有一滴清淚,緩緩從她臉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