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結成金丹客,方是我輩人!我這個金丹客還真是磨難重重、得來不易啊……”
楊牧之自嘲的搖頭笑道,說起來,這是自己第二次結金丹了吧?
第一顆金丹,在那座耀眼的白光大陣中被此心安一劍攪碎,不但如此,那一劍還抹殺了自己所有的靈力、修為、氣機,就連記憶都似乎在那一劍中消散了不少……
以前的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還記得嗎?
那一劍,除了體內那朵大日金焰,以及自己的半條命外,就什麽都沒有留給我了……
但是,我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怪你呀!
而我此時,隻想知道你到底在哪裡?娘親……
賀蠻拿著第二條已烤好的魚,不敢遞過去。
他當然不會感概自己的烤魚手法有這麽好,竟能讓姑爺吃烤魚吃得掉眼淚……
楊牧之別過臉去,偷偷擦掉了眼淚。
他轉身看著那個手拿著魚不知道是遞出去還是收回來的家夥。
最終賀蠻還是伸手將魚遞給姑爺,靈光一現的說道:“姑爺,最近我的眼睛不太舒服,時不時就會發作,就和瞎子一樣……什麽都看不見呢,就在剛剛又發作了……唉,真是煩惱……”
“這魚你自己吃吧,突然好像就吃飽了……”
楊牧之踱著小步,來到那位黑衣少年問劍的地方,潔白柔軟的沙灘上,還依稀殘存著兩人互換一劍的痕跡,他探尋著那一絲絲的痕跡,腦中開始複盤那場看似平靜實則凶險的一戰。
那位黑衣少年緩緩“拔出”後背那柄懸浮的黑色長劍,濃鬱到化不開的黑色靈氣匯集在那柄劍上,就連四周天地的靈氣也紛紛聚攏了過來。
白堤方圓十裡內,以黑衣少年為圓心有一團黑霧正在快速凝聚,這團黑霧就好像掉落在地的烏雲一般,層層疊疊遮住了所有的光亮,四周變得一片漆黑,讓人就像是浸泡在一個盛滿濃墨的大染缸裡,什麽都看不見,什麽也聽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濃墨染缸裡的濃稠墨汁有一絲極輕微的蠕動,就像是一滴黑色的墨汁滴進這個濃稠的黑色大染缸裡,無聲無息。
也就在這個時候,濃墨染缸裡似乎又有一顆白色的羊乳滴落其中,同樣的無聲無息。
染缸中開始蕩漾起一圈圈漣漪,一點乳白色拖起一個潔白的尾巴慢慢旋轉擴散,將濃稠的墨色慢慢摻雜進了一抹白色,染缸裡就像有一黑一白兩條魚在快速瘋狂的對撞著,糾纏著,旋轉著。
又過了一段讓人窒息的時間,染缸裡終於慢慢平靜下來了,或許是精疲力竭了,兩條魚最終將整個染缸旋轉出一個黑白兩色的陰陽魚圖案出來……
黑衣少年緩緩垂閉起那雙深綠色的雙瞳,他輕輕松開手掌,那柄再無黑色靈氣縈繞的黑色長劍聰明的飛到他身後,懸浮在他背後一尺的位置。
天地四周再度恢復清明。
他平凡的臉上露出一個由衷的微笑,輕輕說道:“說到底,還是你贏了……”
楊牧之緩緩垂下那條伸出二指成劍的手臂,身邊那被劍意牽引的湛藍湖水也停下了震顫,回歸風平浪靜。
他露出一個真摯的微笑,平靜的說道:“我沒有贏,你也未輸……”
的確,以他現在的凝元境,去和一位化神境巔峰劍修拚上一劍,不輸都對不起這個天下的所有修煉者了。
對方不但在境界上整整高出了他五境,何況人家手裡拿著的還是一柄仙劍……
所以,
這位十三歲的化神境劍修,一開始的問劍,就只是要與他比試劍意。 世間每一位天才劍修,可以與人有著境界的懸殊差別,但是自身的劍意,絕不能屈尊於人。
一位劍修日後的成就有多高,起到決定因素的往往就是你的劍意有多大。
劍意,顧名思義,就是意境、意願、決心,它是一名劍修對劍的認知,也是一柄劍對劍修的認可。
七歲的那年,司徒詡在奶奶的劍廬前,也見到了那位白衣少年,從那以後,那道萬丈光芒就一直照耀在他幼小的心靈裡,如影隨形的像一個陪伴他一起長大的兄弟,一起練劍,一起互訴心事,一起勉勵自己不斷前行。
而自己也不負眾望的拿下了浩然天下年輕前十人第四位,那一年他才十歲,而過去了的這三年,他又拿到了第三的位置。
然而他深知,自己心底的那道耀眼的光芒,其實只是那個人的影子,同時也是自己的心魔,如果不能正面面對他,此生都無望登高。
所以,在東海之上感應到那道似曾相識的劍意後,他便義無反顧的來了。
不與他遞上一劍,此生無望上五境!
矮瘦的黑衣少年,緩緩轉身,有一滴蘊藏六年的淚,緩緩滑落。
“歧路知音少,劍心有誰聽!”
這位十三歲的少年,背對著楊牧之,他滿面笑容。
………………
李驚雷一回到天機宮,就將那個瓷瓶交給了楚子松,還要看著他吃掉那枚紫色的七寶玲瓏果才肯離開。
起先楚子松並不願意吃,說是反正沒有多少時日了,吃了也沒有什麽作用了。
李驚雷跳起來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罵道:“你個笨蛋,你姐姐不遠萬裡帶給你的,你不吃就拿給我,我拿去喂呆呆吧!”
看到比自己大不了兩歲,還算精神抖擻的楚子松,同為少年人的他,居然也生出了一絲憂愁。
想想也是,如果這次火龍丹煉製不成功,的確是時日無多了。
不過有一絲希望,總比一絲希望都沒有要好太多了,不是嗎?
他老氣橫秋的說道:“放心吃吧,這種果子能幫你克服在以後的修行中,碰到的心魔……我都吃了好幾枚,你姐姐也吃了一枚……另外,她還給你帶回來了幾位很厲害的玄丹師,這次一定能煉製出來火龍丹了,你就放心吧……”
看著楚子松乖乖服下那枚七寶玲瓏果,李驚雷洋洋得意。
這是他第一次安慰別人,感覺還不錯!
李驚雷的第二件緊要事,就是去喂呆呆。
既然小菁菁放了自己一馬,那麽就不能讓她的呆呆餓著了。
在慕容長菁的大房間裡,李驚雷提著不少的新鮮活魚來到了呆呆的面前,這個嘟著粉紅大嘴巴的家夥對他可沒有什麽太多的好感,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李驚雷嫻熟的喂了呆呆幾條大活魚,奸笑著說道:“呆呆,小菁菁還要好幾天才能回來呢,她可沒有說她很想你哩,你說氣不氣?”
“不如,我帶你出去玩幾天吧?”
呆呆很有靈性的瞟了一眼這個家夥,一副就你這三兩下子,還想來挑撥離間的表情。
吃完幾條鮮魚後,呆呆就轉過身拿屁股對著這個家夥,不再理會他了。
李驚雷瞬間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嘴裡嘟囔了一句“沒有良心,虧得我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喂你……”,就悻悻走了。
他還得去摘星台看看,不知道那隻大公雞還在不在了?
穿過那道橫跨兩座山崖的山石險橋,風雪崖邊的一座小石亭裡,楚玉微微彎著腰正在給一隻大公雞打理羽毛。
那隻漂亮的大公雞站起來差不多有她的肩頭那麽高了,它有著一身油光發亮的鮮紅羽毛,頭頂和脖子處還有一圈金燦燦的羽毛,就像是帶了一個金色的皇冠和項圈,顯得格外的威嚴,它拖著一個長長的金色尾巴,一片片漂亮的尾羽在寒風中左右搖擺,在這個被大雪覆蓋的風雪崖上顯得格外的鮮豔明亮。
石亭外生長著一株盛開了的寒梅,有一條枝椏斜斜伸進了小亭子裡,上面還傲然怒放著幾朵潔白典雅的小花,散發著一陣陣的清香。
楚玉俏皮的伸了一個懶腰,彎太久了,腰都有些發酸了。
她精致小巧的鼻子湊近梅花, 深深吸了一口芳香,美麗臉龐上露出迷人的陶醉神情。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小石亭斜對面不遠的一個石階上,一襲白袍的慕容長盛正目不轉睛的看著亭中的小玉兒,滿臉都是溫柔。
他身旁那位穿著一身雪白羅裙的女子,就是最疼愛他的姑姑,慕容靜嫻。
他這位姑姑一直呆在雲頂城慕容家,終身未嫁,母親過世後,就屬這個姑姑最疼他了。
只是姑姑似乎對與彩雲城楚家的聯姻特別執著,自從知道了楚玉與自己的關系有微妙的變化後,就一直盯著他不肯放手,她總是說,喜歡一個人,就該勇敢的去爭取,即使她不喜歡你,即使一次次的碰壁,都好過你現在這樣,你什麽都不做。
如果再這樣下去,你以後只會後悔更多……
她深有感觸的道:“長盛,你哥哥與虞瑤那丫頭的姻緣看來已是近在咫尺了,這也算是圓滿了我慕容和楚家的幾代深厚情誼了……到了你這裡,姑姑是真的希望你能和小玉兒緣定三生,為兩家再續上一段佳話……”
一身雪白羅裙的慕容靜嫻,嫻靜高雅,看上去大概才二十七八歲的模樣,除了那雙略顯冰冷的眼睛,其實她整個人還是很好看的。
她拍了拍慕容長盛的肩頭,滿臉笑意的說道:“快去吧,興許,她是在等你呢……”
看著這位儒雅謙遜的侄子緩緩走下石階的背影,她眼光愈發柔和。
當年,在楚家第一次見到那個他時,也是這般的清雋雅致、風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