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總不可能做無用的事情。
仙界的仙靈氣本身就含有念力,壓根沒必要為了自己從廣眉星域攝取念力。
那麽,這卻是為了什麽?
連意當然能想到,而且想的很透徹。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覺得心寒、索然無味的很。
仙界當年必然是不確定有沒有、有多少魔物下了廣眉界域,甚至許是明知道有魔物下了廣眉星域,沒準還在後面推波助瀾讓魔物下來的多一點。
在她、不,是他們廣眉星域的修士費勁心機的忙著自救之時。
那邊呢,以為是他們堅強後盾的仙界表面上跟他們同仇敵愾,實際上背地裡卻狠狠的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他們偷偷的抽走了廣眉星域的念力。
目的很明顯,當然是為了殺魔物。
但,他們壓根不顧惜廣眉星域的生靈,哪怕他們明知道,念力沒了,所有的生靈飛升無望,理想信念徹底崩塌,淪為魔物的陪葬也在所不惜。
原來,仙界是這般的兩幅面孔啊!
真真是虛偽的令人作嘔。
許是在仙界看來,廣眉星域沒了便沒了,送給魔物就送給魔物,至於其中的生靈如何,螻蟻一般,無需放在眼中。
可是,憑什麽呢?
就憑仙界凌駕於他們廣眉星域之上,就可以任意決定他們的生死,當他們的主宰?
壞沒什麽,邪魔很壞,地心魔很壞,始魔元尊很壞,外域魔物很壞,可連意覺得仙界如此,才是壞的徹底。
這樣的偽善讓連意心緒翻湧,連帶著經脈、丹田中的靈氣也起伏亂竄,壓都壓不住。
連意知道,這樣下去,她的情況不妙,也知道,許是她不思不想,便能抑製住這種不妙的趨勢,可是她連意耳聰目明慣了,就是當不了聾子瞎子。
她惡心透了。
仙界面上一副沒廣眉星域不行的模樣,騙著廣眉星域的修士賣命,轉過頭去,賣廣眉星域沒商量,隨手就棄如敝屣。
原本連意從不知道這些,她對仙界一直都是信任的。
便是仙界有人看她不爽,她也嗤之以鼻的很。
畢竟,仙也是人,只要有七情六欲,就會有紛爭。
她連意從前世今生,都從未想過讓人人喜歡。
她一生自在隨性又自我,隻交自己喜歡交的朋友,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便是背上千古的罵名,她連眉頭許是都不會蹙一下。
仙界的某些人因為利益關系厭惡她,恨之欲她死都沒關系。
可是,若說仙界從根子上就整個是壞的,那顯得她前世今生做的一切就是個笑話。
這樣的仙界,怎麽能是他們廣眉星域這麽多有血性的修士至死不渝的目標呢?
他們配嗎?
不配!
陡然間,連意身上那戾氣濃鬱到化為實質,鋒銳異常,透體而出。
在一旁守著的連外被那戾氣猛的逼退了幾步,無法靠近……
冬去秋來,寒來暑往。
連意自那一日戾氣透體而出,就一聲不吭的直直倒了下去。
此後就再也沒有醒來。
連外一直守在連意身邊,用他自認為精湛的醫術給連意全身都檢查了。
可是,她一點毛病都沒有。
連外知道,病了的是連意的心。
她失望了。
失望到在那麽一瞬間,無法面對。
其實,連外非常理解連意。
連意無法面對的是過去和如今的自己。
無論是藤仙連意還是今生的連意,都是一個極為純粹的人。
她純粹又專注的做著自己認為對的事情,不惜一切。
包括她對仙界的敬仰之情。
這其實沒什麽不能理解的。
所有的有志修士都以飛升仙界為最終目標。
前世的連意,努力修煉,以血脈低下之妖身,努力成為最好的自己。
她沒有走歪路,沒有走捷徑,選擇了一條最難的路,孜孜不倦,勤勤懇懇的走著。
界域之子又如何,擔著一個界域,背負在身上,所需要付出的代價,經歷的困難,不是區區一句界域之子機緣旺盛就能彌補的。
可是藤仙連意硬是扛下來了。
不僅前世扛,今生她依然不忘過去,依然在扛。
便是她嘴上說著不在意,說著不樂意,可是她依舊在做著前世就在做的事,不辭辛苦,不惜性命。
連外從來不相信連意嘴上抱怨的那些話。
一個人如何,不是看她說了什麽,而是看她做了什麽。
連意不在乎這些,因為心中存著目標和大義,所以她覺得她做的這些都是值得的。
然後,突然有一天,她發現她對仙界的敬仰就是個笑話。
甚至,她帶著廣眉星域的心有大義的有血性的修士去幫助仙界,共禦魔物。
這會讓她覺得自己是“仙界”這個偽君子的幫凶,她會自責,會覺得是她害了廣眉星域那些跟著她一起抵禦魔物的修士,尤其是九星連珠的那八個人。
這事比信念崩塌還要嚴重許多。
連意的整個對世界的認識,對仙界的認識,都被打碎了。
連外心疼的守在連意身邊,他們是雙胞胎,連意的痛苦便是他能感受到千萬分之一,他都疼痛難忍,更何況處在風暴漩渦之中的連意呢。
連外心知自己心急如焚也沒用,這事依然還是必須連意自己扛,沒人幫的了她。
連外無能為力,便是他醫術卓絕,可是心病還需心藥醫。
他只能執起連意的手,在這個虹河的水道中,幫她護法,保護她不被外界的事物所傷害,同時,絮絮叨叨一刻不停的跟連意說著他們從小到大的往事、說老祖宗、說連家人、說凌霄宗的趣事,甚至說整個眉坤界,說廣眉星域。
連外做事有條理,也極有決心。
他不急不緩,娓娓道來,從小到大的細細說。
連意的世界碎了沒關系,她還有他,他來幫她重建這個世界。
一日一日又一日,姐弟倆似乎都得到了寧靜。
連意身上之前實質化的戾氣越來越淡,幾乎徹底消失了。
而連外,周身的氣質也越來越沉凝,他長時間泡在這虹河中,便是沒有如連意那般用古修士的法子改造經脈,他也在日積月累之中,經脈得到了改造。
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就自然而然的突破了元嬰中期,然後是元嬰後期。
虹河內,一切都好,外界都已經急瘋了。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連意連外在水中不知時間,外界的時間就這麽一年兩年三年……這麽過著,一晃眼,就是三十載春秋。
三十年了,和連意連外相關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好在,唯一讓大家欣慰的是,兩人也只是失蹤,並沒有死。
凌霄宗那邊連外的魂火穩定如常。
而與連意締結過靈獸契約的小黑依然過著舒服的日子,每天活蹦亂跳的讓連家和鴻陣涯照顧藥園子的弟子看到它都覺得心煩的地步。
然而,弱水的問題不解決,誰也找不到連意和連外。
這事,無殤尤為的惱怒和煩躁。
無殤也沒想到,他以為只是和連意出來找個人而已,再不濟,也耗不了一年半載的。
卻是沒想到,在他眼皮子底下啊,人就丟了。
丟臉,就是非常丟臉。
無殤覺得,若是不把連意找回來,自己以後都不好意思站在連意面前,怕是一輩子都要被那可惡的女人說嘴。
連意此人,最是不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要是被她抓到把柄什麽的,無殤用自己袖口的繡花兒想都知道,必是要時常被她嘲笑譏諷,這輩子就等著被她踩在腳下反覆摩擦吧。
這一日,無殤剛從眉昆界回來,就又來了揚魔島。
因為連意從這兒消失了,無殤一怒之下乾脆將島上的人全都趕走了,此時的揚魔島就是陰癸門名下的島嶼。
就和閭環島一般。
三十年時間,已經逐漸成了氣候。
連意連外不在外面的這些年,整個廣眉界的變化還真是挺大的。
灝恆的到來沒用多久就讓閆枉放下了戒備之心。
說來灝恆的本事真是不能小覷。
畢竟當年人家在那啟疊界,能讓一個界域的武者世世代代都尊他為祖師,足可以說明他這嘴皮子的功力以及手段了。
可惜,這般的好待遇僅限於對灝恆,閆枉對其他人依然愛搭不理。
等到灝恆要回凌霄宗後,閆枉就跟灝恆一起回凌霄宗去了。
不過,便是這般,他也只能算是在凌霄宗“寄住”,日常壓根不跟任何人交流。
這樣的結果,旁人也沒什麽好法子解決,說吧,沒有灝恆的本事,打吧,閆枉怎麽說都是化神修士。
化神相鬥,想不傷筋動骨都難。
旁的化神修士也就罷了,可是閆枉可是個有前世身份的人。
思來想去,知道內情的大家夥兒都覺得棘手,最後乾脆有志一同的決定,閆枉的問題留給連意回來解決就是了。
不過,閆枉也不算全然無情的。
他對灝恆放下戒備之心之後,供出了魔哧在半界這邊的幾處宅子的位置。
狡兔三窟,魔哧本性貪婪又多疑,所得的寶貝之類的東西可沒有完全放在宗門之中。
閆枉也不傻,能在揚魔宗明顯對他存著利用之心也不重視他的情況下,修為成就如此之高,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魔哧的底細他雖摸不準,但他身為局中人,卻是知道自己本質上就是此人的擋箭牌的。
為了保全自己,他自然多方收集魔哧的把柄和弱點。
想不到最後自己還沒用上,倒便宜了連意這一夥兒人。
從魔哧的私宅之中,不僅找到許多控制邪魔的魔藥,還有魔種,甚至還有不少碩鼠皮囊,這些都分門別類的封在固本陣中。
不說其他,這些魔種被封存在一種魔藥之中,等到有人入了揚魔宗的眼,將之給修士服下,就能夠達到“共生”的目的。
修士用自己的血肉和神魂供養魔種,直到最後修士徹底被當成食物被魔種吞噬。
找到了這些證據,地心魔和揚魔宗的陰謀被陰癸門昭告了廣眉半界。
一時間,全半界嘩然一片,魔修們心有余悸,沒想到身邊有這種吃人的惡魔在,頭一次切身認識到地心魔的可怕。
這怎麽能忍?!
這倒是激發起了魔修們同仇敵愾之心。
陰癸門倒是在半界趁機收攏了勢力,讓他半界魔宗第一門的位置更加穩當了。
因揚魔宗被滅之事,是連意等人做下的,半界也是眾所周知。
功績自然也無法抹滅。
連意等人眉昆界的身份自然也遮掩不住。
趁著這個機會,凌霄宗、清術門以及成玄派經過反覆商量後,認為這是個好時機,索性也沒有遮掩,將染陰山的結界一事,魔主亦是地心魔的來歷,以及藤仙連意當年為了保住廣眉星域做出的犧牲和奉獻全都昭告天下。
一時間,廣眉界嘩然。
連意聲名大噪,名傳天下。
染陰山的結界一事,雖然暫時依然毫無辦法。
可是因為多了不少碩鼠皮囊,容無殤、凌霄宗、清術門以及成玄派的掌權人往來於此,倒是也算夠用。
這三十載,不僅是陰癸門去眉昆界建立了據點,凌霄宗、清術門以及成玄派也在半界有了分堂。
過程雖然曲折了些,也依然有修士聯盟的一些心懷不軌或者老古板們反對。
然而如今的眉昆界,從四大一流宗門變成了三大一流宗門後,雖然隻少了一個宗門,可是卻不再像之前互相爭鬥了。
紛爭、爭鬥自然不會完全消失。
但對待魔門、甚至對待地心魔問題上,三大一流宗門卻達到了統一。
絕對的實力之下,那些反對的聲音壓根興不起半點水花。
三十年的時間,這廣眉界雖然還有染陰山這一層阻礙,可也算如同古修時期那般,隱隱又有了魔道佛融合,千帆競技的趨勢。
大約所有人都沒想到,公布了這些事,廣眉界的修士卻前所未有的團結起來,那股子血性被激發出來了。
廣眉界隱約有枯枝煥發新芽之勢,而這三十年,地心魔並未有什麽大動靜。
大家心中都有數,許是那魔主分身被殺,揚魔宗被滅,作為本體的地心魔元氣大傷,正在療傷。
一時間,廣眉界的修士一邊積極加強自己的實力,一邊絞殺廣眉界的地心魔余孽,但凡是邪魔、疫獸、幽魔等,都不放過。
忙的如火如荼,少了之前的戰戰兢兢和浮躁,多了些隱隱而蓬勃的生機。
這一次,和無殤一起來揚魔宗的還有旁人,正是凌霄宗的芙菲和連晨遠。
芙菲是元嬰初期修士,連晨遠是元嬰中期修士。
這一次他們來此地,監看凌霄宗在半界的分堂事務倒是小事,主要還是來找連意和連外的。
只是,芙菲本性霸氣,連晨遠也不算是個好性子,加之無殤,總之這三人站在一起,美則美矣,可是各種格格不入。
而且,三人居然都沒有和對方搭話的意思。
他們三個走過之地,吸引了所有目光,真是賞心悅目到了極致,乃是世間極難得的風景。
可那周身散發的尷尬又氣勢洶洶的姿態,真真是讓大家都離他們遠遠的。
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觸了三位大佬的眉頭,就被殃及了池魚。
三人倒是對眾人的舉動視若無諸,一路走到那弱水池,站在原地往下看。
無殤這回是說不出的煩躁,比起和芙菲一起,他更想獨自過來。
連意這個師姐芙菲,也喜歡穿紅衣,兩人品味特別的像,而且都長著豔麗到極致的容顏,性子不是剛烈,就是古怪。
這就注定了兩人都互看對方不順眼。
若不是為了連意,他倆絕不會願意站在一個地方。
可是便是這般,一路走來,兩人就已經壓製自己的脾氣到了極致。
而連晨遠臉色也不好。
他連家也不知道什麽運氣,這一回一失蹤就失蹤了倆。
還失蹤在同一個地方?!
他剛出關就聽到這令他震驚的消息。
雖說倆人無生命危險,只是失蹤,但失蹤兩個,還是連家最優秀的兩個弟子,別說他不爽了,連家就沒人能爽的。
他先是一出關就被連萬山叫過去罵到臭頭,然後就匆匆領了任務, 又是求又是搶的,頂了任遙飛來半界的名額,自己親自跑這一趟找連意和連外。
若說連家除了連萬山還有誰對這兩姐弟的武功路數或者情況最了解,那非他莫屬。
他得來看看,這失蹤究竟是怎麽個失蹤法。
明明知道是從弱水這兒下去的,為何三十年了,一個個全都铩羽而歸,毫無線索。
本來,他這心裡就不爽,焦心的很,結果從出發開始,芙菲和無殤一路又吵又鬧,就沒消停過。
他腦袋都要炸了。
是以面色自然不好。
見兩人站在弱水河邊又有吵架的趨勢,連晨遠連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們,自己去查看這池邊情況了。
具體當年的情況,無殤也說了很多遍。
連意下去以後,弱水有過一陣子的翻騰。
甚至連劫雲都引來了。
但此情況沒有維持多久,那弱水又沉寂下來,劫雲也消失了。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錯覺。
後來,無殤在這找了好幾日,徒勞無果之下又把任遙飛等人找來,還從陰癸門調了人手過來。
幾十個化神和元嬰以及金丹修士在這兒地毯般搜索了許久,什麽法子都用過了,就是沒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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