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股連意絕不會認錯的氣息。
連意神識拉長,直接飆到了那一處地界。
到了近前,那股子若隱若現的熟悉氣息似乎又隱藏了起來。
而映入連意眼簾的是一座祠堂。
祠堂門口,一個俊逸儒雅的男子雕像,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出現了連意神識之中。
可惜的是,連意絲毫沒有被美色所迷,而是直接冷哼了一聲,滿滿的不屑。
這仙袂飄飄的雕像,不是別人,正是孫成!
或許,該說是段睿天。
一個弑兄奪位、棄道從邪的人。
因為他,廣眉星域深陷水火的生靈的苦難又加深了一層。
天道真是不公!
就這般的東西,也配擁有子孫?
也配成為雙巳界那所謂的南白北段中的那個“段”?!
真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這雙巳界的天是該變一變了,如今簡直被邪魔糟踐的不像樣子!
連意的神識只是輕輕一觸,便收了回去,她實在覺得這種醃臢物連讓她碰一下都惡心。
神識觸碰也不行。
她特意將神識避開那雕像,直接進了段家祠堂。
段家祠堂自然也有防護陣法,可惜對連意來說,就跟敞著門迎接她沒區別,就是路窄了點,需要找一下。
進去後,果然跟她想的差不多,就跟她連家祠堂看起來差不多。
不過,那一排段家祖先的牌位,段睿天的在最中間,而且最大,牌位周身金光燦燦,和其他人黑色木質牌位區別很大。
連意想了一下,說來也是,畢竟他不是死了,只是飛升了,自然要和旁人有所區別的。
出於好奇,連意又隨意瞄了兩眼,果然沒他那可憐的兄長段睿謙一脈的牌位。
牌位就這麽粗粗掃過,和心中她多聽過的段家傳聞一一比對了一番,發現都能對上。
她嫌惡又不置可否的感歎了一下,便不在意了,她主要是循著那氣息進來的。
祠堂內,果然那若隱若現的氣息又變的似乎有些濃鬱起來。
連意的神識循著那氣息,直接貼上了牆壁,一點一點,慢慢的感知,尋找。
終於,在段睿天那金色牌位正對的後方,牆壁後面,那股氣息從原本的斷斷續續變得稍稍綿長了。
連意能感覺到,那氣息外有陣法罩著。
雖然被陣法相隔,但卻沒能完全掩住那淡雅、內斂卻蘊含著生機的氣息!
盒子裡的小藤驀然睜眼,旁人或許不知這是什麽,可連意卻再熟悉不過。
她連家也有!
這是長生果樹!
段家竟然有長生果樹?!
轉念又一想,有長生果樹並不奇怪。
孫成作為飛升塔問世後,雙巳界的飛升第一人,肯定在召喚出飛升塔之際,就會有一株長生果樹相伴而生!
可是,奇就奇在,這長生果樹的氣息濃厚。
根據連意對長生果樹的了解。
要麽這樹長得特別好,一棵頂三棵,要麽就是段家不止一棵長生果樹。
而長生果樹怎麽可能在這般遭遇過重創的廣眉星域長得好?
便是凌霄宗,無論是連家那一棵,還是後來從燕蕩山得的,都是病病歪歪的。
養的嬌貴的很。
那一甲子才能得六顆的長生果,在時空碎片中見識過古修時期的長生果的連意更是知道,它們都是病態的、生長不良的。
如今的廣眉星域,不是他們的煉丹師不厲害,練不出壽元丹。
實在是原料不行,便是再高招的煉丹術,那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所以,這裡的氣息,必是代表,這兒的長生果樹不止一棵。
小藤再次閉起雙目,這說明什麽,說明段家掠奪了其他飛升之人家中的長生果樹!
據她了解,段家除了孫成,再沒有飛升的子孫了。
倒是目前的段沛應該是最有希望的!
這是提前準備起來,給段沛做兩手準備不成?!
段沛都是地心魔了,應該只要不被殺,不是應該和地心魔一樣,永生不滅嗎?
何須這種東西?!
連意覺得,長生果樹應該不是這般的作用!
她的神識流連,並不想走,這祠堂後面的牆壁後面必然別有洞天。
卻是忽然間,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罩住了連意的神識。
盒子裡如意冠上那極大的綠寶石之下的小綠藤倏然一驚。
緊接著,那小綠藤忽然消失了。
丫鬟無知無覺的繼續往前走,壓根沒有察覺到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小綠藤已經在瞬時衝進了祠堂,和神識合二為一了。
連意維持著綠藤的模樣,依然站在那堵牆之前。
她目光森然的從她這個方位朝外望去。
她絕不會錯認,那是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是一種冰冷徹骨的,跟看死物一般的眼神。
藤蔓飛展,一瞬間便鋪陳的段家祠堂到處都是。
宛若集結的蛛網!
可惜這般情況下,連意依然什麽都沒發現。
許是因為連意及時發現,那冰涼的眼神轉瞬便逝,再也不見!
連意化為人形,並未離開,只是眉頭卻是沒有松開。
剛剛那一陣異動,引得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種非常危險的預感。
令她清晰明白的意識到,這段家遠沒有她看到以及想象中的那麽簡單。
許是,段沛不在晨蕭郡,不代表這裡沒有什麽其他可以讓她看得上眼的敵人。
孫成的家呢,堂堂飛升的仙人,他家中若是什麽都沒有,才奇怪。
連意並不糾結,不久,便回過神來,繼續查循那長生果樹的氣息來源。
畢竟於她而言,懼怕之類的感覺她已經甚少會有了。
難道怕就不用面對了?
再者,她也不怕。
地心魔本尊站在面前,她估計只會激動吧,是生是死終於可以做個了結了。
哪裡會怕!
如今這裡,不過是孫成的家,甚至說是地心魔分身的家,任是什麽魑魅魍魎,放馬過來便是!
連意勾了勾唇,心中鎮定,不過周遭五感全開,她莫不就是個好相與的了?!
用那瘮人的眼神盯她做什麽,鬼祟的很,回頭就給它摳出來!
連意自然不清楚她那好兄弟之一白凡也是如此的自信和凶殘。
不僅是他們倆,九星連珠有一個算一個的凶殘,也從不欠缺強大的自信。
便是慈悲如芥寂大師面對敵人之時,也宛若怒目金剛,簡直力拔山兮氣蓋世,光是氣勢就能把敵人碾壓了!
只能說,歲月流逝,命脈交纏,也不知道是誰的痞氣和戾氣沾染了誰。
總之他們卻是從內到外,已經越發相似,宛若一體,不分彼此了。
她沉下心來硬是揪著那長生果的氣息不放,循著它往內探!
比起神識,本尊到場,要更加靈敏了五分。
神識畢竟只是神識,它無形無質,什麽都不能做,只能“嗅”到或者“看”到。
她自己親身上陣就不一樣了,五感回歸,那氣息越發清晰起來!
她今日就和這氣息死磕上了。
原本她屬實是不準備在今晚就打草驚蛇的。
可是,她這不是已經被發現了。
以她的神識強度,便是段家這老宅有一個晨蕭郡那麽大,這會子也全看過了,若是不仔細看,都能看十個來回了。
可,那所謂孫成曾經的住處究竟在哪裡,她看來看去,仔細對比,仔細觀摩,都覺得不像。
如今除了段家特別豪氣、特別有錢、陣法高端又數量繁多這些印象深深刻在她腦海中。
連意竟然找不到其他任何異樣了。
而這氣息,當真是她能找到唯一也是最後的線索了,她自然要緊緊揪著不放。
驀地,連意忽然想到了什麽。
她目光悚然的又回過頭來,盯著孫成那金光燦燦的牌位看。
她心說,孫成不會那麽變態,把自己的曾經的住所塞在這祠堂裡吧?
或者這祠堂是他曾經的住所改建的?!
這裡面可不止有他啊,除了他,那可都真正的都是鬼。
連意自不會覺得,堂堂金仙會怕鬼,她又不是連外那個活寶,她其實也不怕的。
但,把自己的住處改成祠堂,不覺得有點瘮人嗎?
連意越想越覺得像,孫成本來就挺變態的,不變態能和地心魔為伍,還弑兄奪位?
關鍵弑兄就弑兄了,自古以來,弑兄奪位的也不止他一個。
可怕就可怕在,當年的段家人,只要有靈根有修為的,有一個算一個,除了他自己,一個都沒有逃過他的魔爪。
簡而言之,也就是他出去以後,找到了一個強大的靠山,回頭就把自己的本家段家滅族了。
只剩下一些沒有修為沒有靈根的段家族人。
此後孫成掌了段家的權勢後,就把那些無靈根的族人全都變成了段家的奴仆。
而所謂“北段”,便全是孫成的子孫。
這已經不止是有病,確實就是變態了。
連意又往深處一想,剛剛那冰涼的眼神窺視,不會是孫成飛升之前留下的一縷神識吧?
可是,這麽想也總感覺哪裡不對。
若是他的神識發現了她,為何不對她動手。
便是經歷了時間的消耗,就憑剛剛那一瞥中那冰冷徹骨宛若實質的氣勢。
連意就能感覺到,便是消耗也有限,那縷神識的修為絕對至少和目前的她旗鼓相當!
這般情況下,它為什麽引而不發,就任憑她在段家祠堂這麽大搖大擺的找東西?!
連意皺皺眉,藤蔓再次飛撲而出,集結成網,又把祠堂密密實實的搜羅了一遍。
還是什麽都沒有。
若不是她實在怕那唯一的長生果樹的氣息斷了,她這會子一準弄點雷試試這祠堂。
就不信,還炸不出背後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
藤蔓流連再三,終於失望的收回了。
罷了,她還是繼續揪著這長生果樹的氣息吧。
甭管那窺視的眼神是什麽目的,她就不信,她挖掘到更加深入的東西,觸及到這段家老宅的秘密,它還能坐得住!
如此,她便回過頭來,一門心思的感知長生果樹所在的位置以及包裹住它們的陣法!
殊不知,暗裡的那一雙眼睛早就已經積聚風暴。
那深邃不見底的眼中,似乎下一刻就要射出萬千刀劍,把那不知死活,令人厭惡的藤妖給絞殺成飛灰。
可是,他現在還不能!
藤仙連意來的太快了。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距離他傳信給段沛不過才兩個時辰都沒有。
段沛許是才收到信,再集結人手趕過來,這是黃花菜都要涼了!
他怎麽也想不到,藤仙連意能敏感如斯。
她不是藤妖嗎?難道今生她托生的那個什麽連家有什麽犬妖的血脈不成?!
憑著那點子長生果樹的氣息,她就能做到這種地步?!
而藤仙連意的陣法之能,沒人比他還清楚有多厲害。
他不用僥幸或者存著妄想,過不了今晚,這藤妖絕對能夠找到那隱沒在後面的陣法,再循著那陣法找到她不該找到的東西。
雖然,他深知,便是連意找到那個陣,進了那個陣無疑是自掘墳墓,死路一條。
然而,他還是覺得憤怒到無以複加!
這本是段沛該解決的事兒,怎麽最後全都堆到了他的面前。
便是連意死在陣中又如何,憑她的能力,他不覺得她會很快死去。
到時候,勢必將他這兒的陣法攪合的混亂不堪。
這陣一動,他要受多少影響,能不能再近一步都不知道了。
還有那陣中的一切, 哪一個不是他想盡辦法、費盡心思弄的。
陣法一旦被攪亂,內裡的一切想再複刻談何容易?!
而這一切,便是藤仙連意死一萬次,誰能賠給他他所遭受的損失?
他憤怒,他跳腳,他恨不能直接將連意撕碎,可惜,如今他的行動受限,還不能。
任是誰,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之際,忽然戛然而止,興許永遠都達不到之時,都會憤怒到無以複加吧。
他用了三百年的時間,若是算上尋找陣法所需要的材料的那些年,他幾乎是花了萬年時光!
如今,就只剩下最後一年了,彈指一揮間的一年,他就能徹底自由,傲然於天地間之時,卻要在此時,被徹底破壞掉!
他牙咬的咯吱咯吱作響,嘴中滿溢出鮮血來,他恍然不覺,咬牙切齒的低喃:
“藤仙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