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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意心中一動,她並未閃避她的雙眼:“本座是道門修士,道修修心,不打誑語,今日所言,我可以兌現,但前提是,我要看到你的誠意。”
“你若是信本座,便信,不信本座,本座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言下之意很明白了,愛信不信,都隨便。
能對一個邪魔如此客氣,連意覺得自己堪比佛祖了。
若不是覺得她有用,心中又莫名覺得三號並不會太讓她厭惡,連意也不會如此做。
做便做了,她肆意慣了,至於保證什麽的?三號就別得寸進尺了。
世道就是這麽殘酷,選擇是需要自己去做的,連意給不了她任何保證,她信,獻上誠意,連意看到了,那麽自會兌現承諾。
若是不信,到時候三號女邪魔該怎麽死便怎麽死,連意也不會多一絲憐憫。
殘忍麽?
連意並不覺得。
她自己走的路充斥的危險和殘忍更多。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三號女邪魔遲疑了一下,她其實以為,連意或許會多做點什麽,畢竟如今的她對於連意還算有些用處。
豈料面前的這位神秘的元嬰修士也很剛,絲毫不為所動,態度強硬。
似乎神情中還有些不耐煩,仿佛她再廢話一句,她就能扭頭就走的架勢。
三號女邪魔不敢磨蹭,可是這麽一瞬間,她腦子中又很亂。
她低下頭,懸浮在海面上,看著波濤的海水,卻不由的思緒萬千。
她知道,今日是她唯一的機會。
一場豪賭,這一步走對了,她說不定能擺脫束縛,過自己希望的平靜生活,但走錯了,就是萬丈深淵!
她閉了閉雙眼,想到每一次無盡的廝殺……
心中不是不厭倦。
她曾經只是個普通的少女,日子算不上富貴,可是也平凡安穩。
最大的開心便是能穿上美美的衣服,和族裡同齡的小姐妹比比美。
可是,這一切在她有一回出去采藥便戛然而止了。
她被人給抓了。
然後就是漫長而痛苦的過程,放血、剜肉、全身宛若骨頭一寸寸打斷的痛苦、黑暗中不知周圍是什麽魑魅魍魎的恐懼、為了活下去可以生啖別人血肉的狠絕!
這百年的日子,她一步一步便是走在刀刃上,若不是心中有恐懼和畏懼,若不是揚魔宗的人拿家人威脅她,她應該早就堅持不住了。
原本以為自己就這麽如一灘爛泥般這麽汙濁下去,不堪下去,等哪一日死了便死了罷,反正她堅持了一百年,便是曾經的爹娘和兄弟姐妹,該作古的也早就作古了。
再說,畢竟一百多歲的人了,也不是傻子,什麽家人這些,許是早在她被抓,為了不留後患,揚魔宗便將她一家人斬草除根了。
只可惜,等她想明白這個道理,她都已經在這泥淖中幾十年了,都吃了那麽多苦了。
活著已經成了她的執念。
本以為她最好的結果就是當那個最終的勝利者,安分又聽話,許是能有一線生機。
今日,這個叫連意的道修卻給她了另外一種選擇。
此時,她才發現,讓她沉淪在揚魔宗是多麽的不甘。
她想活著,堂堂正正的活著,不當三號,她是四林思箬,有自己的名字。
腦中一閃,又想到當年給她產生嚴重心理陰影的那個跟她同期進入的鬼女王慘烈的死狀。
再一閃,是連意平靜的臉,和她層出不窮的手段。
面前這人她更惹不起。
她心一定,一咬牙:“小的願意相信大人,求大人救小的。”
她的頭低的更低了,手輕微顫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個血紅色的小藥瓶,高舉過頭,呈給連意看:“這是這一次宗內給我在中元之朔所服用的魔藥。”
連意手一點,那藥瓶就飛了過來。
光是那血色的瓶身,就充斥著不詳之氣,還沒飛過來,就感覺到那上面濃鬱的邪魔之氣。
取出這瓶子的三號身上的邪魔之氣一瞬間頓消。
連意總算知道,為何之前三號女邪魔不像其他的那些選擇和邪魔共生的揚魔宗的魔修一樣,身上邪魔的味道並不強烈。
一則,鬼女王不常出門,許是不懂得遮掩,或者不願意遮掩。
二則,應是這魔藥作祟。
三號女邪魔道:“小的願意獻上誠意,到了中元之朔,小的自願服下此魔藥,為大人引路,找到大人想找的東西,只求大人盡可能保小的一命。”
連意舉著那藥瓶,眼睛卻是盯著三號女邪魔:“你很聰明!”
“我喜歡跟聰明人合作。”
這便是同意的意思了。
三號女邪魔很敏銳,只是問了些問題,並未說其他,她就能猜到她連意是想借她,找一些她想找的線索。
三號女邪魔此時謙卑無比,她連抬眼都不曾,隻道:“大人願意信我,大人的勇氣也令小的欽佩。”
若是連意答應下來同意她服食魔藥,她修為就會增加到元嬰後期或圓滿。
而連意不過元嬰初期,能答應下來,恰好說明她心胸開闊,又勇氣可嘉。
這種強大的自信來源於她自身的強大,不輕易被外界的東西動搖自己,相信自己的選擇和判斷。
“若是小的不幸在吃這藥的過程中死了,就請大人幫小的個忙,幫我看看邊翔島四林一族還在不在。百多年的族長叫四林湧毅,是小的的爹,若是四林一族還在,四林湧毅家中還有後人在,請大人在小的墓前說一聲。”
“若是他們為揚魔宗所害,請大人對付揚魔宗的時候幫小的多殺幾個人,尤其是副宗主,便就算替邊翔島四林一族報仇了。”
如此,四林思箬覺得自己這一生也沒有遺憾了。
一邊說,又摸出個玉簡,俯下身子大拜:“此玉簡中是關於副宗主魔哧的一些信息,小的叫四林思箬,願意追隨大人。”
她還是不願意從口中說出副宗主的名字,不過願意將她收集的副宗主的信息交出來。
這也是她的誠意。
連意自她說出自己的名字,倒是頭一次認認真真的打量她。
一時間,心中有些觸動。
這揚魔宗,到底締造了多少這樣的人間悲劇?
她輕歎一聲,手一抬,一道淺綠色的靈光輕柔的托起四林思箬,堅定道:“你放心。”
四林思箬抬起頭,猛然間眼睛一酸,突然看見了一絲許久都不曾照耀在她生命中的曙光。
事情談妥,連意將那藥瓶扔回給了四林思箬,讓四林思箬先回吉晶島。
連意先沒回,她要去黔今島。
不僅是黔今島,實際上,這一次鬼女王要渡劫的島連意都要看一看。
吉晶島那是重中之重,不代表其他島嶼不要查看。
聽聞連意要去黔今島,四林思箬一急:“大人?”
她以為連意要去找七號,一陣恐慌。
“大人,七號和我不一樣,她原本是散民,後來她進了宗門,她的一家都被收進揚魔宗來了。”
言下之意,這七號是絕對不會服從連意的。
也正是因為七號和宗裡關系密切,給四林思箬造成了強大的危機感,她才把她看成自己活下去的頭號絆腳石。
連意摸摸下巴,沉吟片刻,倒是安慰了四林思箬一句:“既然答應了你,我不會對你不利的。”
“只是這黔今島我肯定要去看看,聽你說了七號的情況,我更是要去會一會了。”
“你且跟我細說說,七號如今的修為,神識強度還有所會本領都有哪些,和你比起來如何,她在宗裡和你們比起來有什麽特別之處。”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提前了解敵人是必要的。
四林思箬:“……”她似乎引起了連意的興趣。
“七號會的跟小的差不多,修為比小的略高一些。”
她們學的功法都是一致的。
差就差在七號的家人都在宗門,她爹如今傍上了副宗主身邊的三級使者犀捋。
所以時常可以開小灶,平日裡那些漲修為且危險性比較小的魔藥吃的比她們這些鬼女多多了。
四林思箬撇撇嘴,滿臉的不屑。
其實她自己心裡明白,內心深處是又羨慕又嫉妒的。
連意越聽越覺得這一趟勢在必行,七號明顯是鬼女王中那個特立獨行有特權的人啊。
當下,她也不跟四林思箬多話,勸她回了吉晶島,她一扭身就去了黔今島。
原以為也要像之前找四林思箬一般,至少要把整個島逛上個來回,沒料到七號可是太高調了。
黔今島不大,和吉晶島差不多,整個島上家家張燈結彩。
黑色的綢布掛的到滿了廊簷,還掛著黑色的燈籠。
這種場景讓從小再凡俗界待過,習慣了紅色是喜慶顏色的連意實在有些不舒服。
連意是夜裡到的,夜風一吹,那黑色的燈籠和綢布在風中搖曳,宛若進了什麽亂葬崗或者地獄一般。
便是轉角處跑出來一個冤魂,連意估計都不會太驚訝。
不過,與眼睛看到的熱鬧相比,耳朵卻聽不到什麽多余的聲音。
此時的黔今島看起來明明是狂歡之中,街道上鋪子林立,間或有不少有修為的魔修在路上遊走。
可是卻沒什麽聲音,大家沉默非常,連步子都壓的很輕。
不用連意刻意用神識感知,那位唯一大張旗鼓發出聲音的想必就是七號,真是膽大包天,連陣法都不布置,正在島中最中央的城主府狂歡呢。
能容四架馬車並排走過的大門大敞著,形形色色的黑袍修士進進出出,甚是忙碌。
連意悄無聲息的接近一個走在偏僻處,看行進方向是要進城主府的修士,小綠藤閃電般從掌心處一縮一放,那修士眼睛一迷,便徹底不知道了。
半晌,那黑袍修士重新出現在原地,信步往內走去。
沒錯,這一回自然是裝扮成那黑袍魔修的連意了。
至於那黑袍修士,連意一看便知道他是個和邪魔共生的魔修,封印了他體內的魔種後,直接搜了魂。
將黔今島的情況了解了個大概。
了解完便直接罩進融合陣中滅殺了他,那魔種被她丟進了儲物袋,又加了一層封印。
卻說這裡的情況,七號不愧是七號,高調的可以,像俗世的帝王。
被連意殺了的黑袍修士是金丹修士,是七號最得力的手下之一,接了人物,替七號打聽其他鬼女王的情況去了。
托這名叫黑蜂的修士的福,連意不用自己打聽便知道了黔今島情況。
黔今島這一次,服食魔藥進階的鬼女王並不止七號一個,還有六個。
只不過四個是剛捉到的鬼女王,還未有什麽修為,兩個是這一次準備在中元之朔服食魔藥,衝破元嬰期的鬼女王。
如此看來,這鬼女王果然不止四林思箬和七號這一批,還有其他修為不一的鬼女王。
她就說麽,揚魔宗一直在尋找這鬼女和鬼女王,從未間歇,沒道理只有四林思箬和七號這一批,必定還有其他。
只是,四林思箬似乎並不知曉。
但七號就很張揚,不愧是“宗裡有人”的人,她還知道打聽和她們不是同一批的鬼女王在何處。
不過,這顯然是一件密事,否則她也不會讓心腹去做,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
而且,讓連意好奇的是,為何七號如此張揚。
不同批次的鬼女王不是互不知曉麽,她如此高調,不怕被其他鬼女王發現?
還是仗著自己修為高,不在乎?
而且,又是七個。
這個數字,令連意莫名在意。
連意拉低自己的帽簷,努力把自己偽裝的更像一些。
她也沒辦法,想要找個落單在一旁的,還要修為高一點,又是邪魔的實在太難了。
算她運氣不錯,逮到一個關鍵人物。
是男是女也強求不來了。
好在黑蜂的個子在男人裡算得上瘦弱, 連意糊弄一下,倒也幾可亂真。
畢竟是女扮男裝,連意多少不自在。
她剛一進來,按著平日黑蜂的習慣走到七號面前,也不言語,俯身作揖。
那七號仿若未見,依然喝她的酒,看她的歌舞。
連意姿勢不變,宛若磐石。
待得七號將杯中酒飲盡,也沒說話,隻將手伸了出來。
連意意會,呈上玉簡。
那七號沒看,頭也不回的吩咐黑蜂:“除了之前交代你的那兩個,其他四個殺了!”
“給你三個時辰,若是過了時辰,你就去試藥吧。”
連意壓下心中的不適,保持著恭敬的姿態,宛若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退到了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