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稷拍拍屁股，帶著票馬仔走了。除開留下土豆外，還給了不少糲米和鹽巴，都是他們最需要的。一石米，一鬥鹽。論價值也就三十錢出頭，還是讓老農岩紅了眼。

　　老農岩活了三十多年，形形色色的人物也見過。每年能少收點田稅，他們都得歌功頌德。像白稷這麽大手筆，還主動送東西他們的，見都沒見過……

　　這幾天在白稷的思想教育下，所有方士都想著治病救人。倒不是說白稷教育的多成功，純粹是旁邊群壯漢個個都握著劍，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不給面子不行。當場哭出來的，晚上還能加雞腿。

　　他們除開基礎的醫術外，還知道該怎麽種土豆。作為名有志氣的方士，要是不會種祥瑞那和鹹魚有什麽區別?

　　涇水亭留下四個方士，他們現在是四人一組。一個師傅，三個徒弟。師傅負責看病，徒弟則是負責打下手，順帶著教他們種土豆。別的本事沒有，可最起碼識字不是?

　　該怎麽種植，怎麽施肥澆水，淳於越可都詳細記載下來。按照竹簡去做，基本不會有問題。

　　念及岩腿腳不利索，亭卒還幫著把東西扛回家。臨走前就喝了兩碗涼水，然後就趕忙走了。家徒四壁，就是用夯土搭建的平房。

　　回來和自家細君講了這事，二人激動的捧著土豆睡不著覺。細君和良人皆是夫妻之間的稱呼，細君比較正式之前是諸侯的妻子，現在黔首也可稱細君。

　　三十來歲的年紀在後世正值春秋鼎盛，只是辛勞的農活讓他們滿是滄桑。摸著犁耙，岩的眸子內閃爍著淚花，就衝這犁頭便看的出是個好犁。

　　還有細白如雪的精鹽，還有一大缸的糲米。有了糧食，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現在正值青黃不接的時候，家家糧食都不夠，得等秋糧。

　　晚上難得奢侈了回，吃的豆飯。飯上面撒上些鹽巴，再挖上杓豬油，吃的很過癮。岩都覺得自己這是飄了，明天可不行。

　　吃飽了就有力氣乾活，次日岩起了個大早，扛著曲轅犁來至輿田。耕牛是早早就已經準備妥當，最多半天功夫就能耕完。

　　旁邊的還有鄰裡聽說這事，忍不住詢問道:“岩，你真的參加了什麽土豆杯?”

　　“嘿嘿。”

　　岩笑著用力的點頭，把犁耙安好，便輕輕用柳枝拍了拍牛屁股。旁邊農夫皆是抱以羨慕之色，有幾個還放下手上的活，湊了上來。

　　“這就是曲轅犁?”

　　“嘶！犁的可真好！”

　　“看這土翻上來不少，耕的很深，牛也不吃力。”

　　“這犁耙咱們也能有嗎?”

　　耕的很快，比他們的犁耙快的多了！

　　“君上說嘞，把犁耙交上去就能換曲轅犁。家裡頭沒有犁耙的，砍點合適的木材也行。”岩趁著有時間，便和他們說了起來，“交予亭長後，亭長會安排的。早去早到手，早用早享受。”

　　這台詞自然也是白稷教的，白稷說的他都記得。幾人一合計連連稱讚，待會就扛著犁耙去換。

　　現有的犁耙比較笨重，經過木匠改動後能省下不少材料。多余的交給他們，直接拿回去當柴火燒也行。

　　“你待會要種祥瑞?”

　　“對！”

　　“額聽說，低於三十石會受到懲罰的，可得想清楚咯。”有個年輕人忍不住在旁提醒，帶了微微的酸味。

　　他年紀輕種了三十多畝地，響當當的俊後生，甚至還有不少人家上趕著把女兒嫁給他。只可惜，

這次白稷沒找他，反而是找了他瞧不上眼的岩。　　“咄！”

　　“慎言！”

　　旁邊有年邁的裡長狠狠敲了下他腦袋，怒斥道:“君上一片好心，何來懲罰之說?這土豆好好耕種，畝產四十石！”

　　“那是君上種的！咱們能種出來嗎?”

　　他還是非常不服氣的，覺得普通人壓根種不出來。

　　岩這小暴脾氣頓時上來了，“祥瑞是君上所賜，畝產也是諸多朝公親自測量，肯定能種出來！”

　　其實岩的脾氣很好，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從未和人交惡過。只是聽對方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貶低祥瑞，這讓他很是窩火。

　　貶低祥瑞，那就是說君上的不是。說君上的不是，那他就和對方玩命！

　　兩人互相間都不肯退讓，最後岩是臉紅脖子粗怒衝衝道:“老夫若是超過三十石，如何?”

　　“我送你半石菽豆！”

　　“便賭這半石菽豆，列位可要做個見證。”

　　這無關菽豆的事，而是關系到白稷的聲譽。祥瑞之事，他們或多或少都聽說過， 各種謠言都有。《田律》新增土豆律，講了種植方法和大概產量，說的是畝產三十五石。

　　他們都是農夫，自幼便和莊稼打交道。畝產這東西看看就好，主要還是看怎麽種。種的好，產量就高。施肥捉蟲鋤草，想要高產哪這麽容易?

　　所以，在很多人看來根本不可能有這麽高的產量。不光這些農夫懷疑，很多小吏心裡也在猜測。

　　就算這產量是真的，也肯定和白稷有關。他們就是群苦哈哈，不懂仙術，肯定種不出這麽多來。有這種想法很正常，在後世不也有類似的事?

　　但是，岩就不信這邪！

　　白稷沒什麽架子，待人寬厚。曲轅犁這麽好用，說送就送。知道他們日子過得艱難，還送了鹽巴和糲米，他們上哪去找這麽好的主家?

　　他說這土豆能畝產四十石，那就肯定能！岩不信別人，但對白稷說的是深信不疑。

　　年輕人哼了聲後便直接走了，別說四十石，就算是三十石他都心服口服。伺候這麽多年莊稼，能有五六石都算豐收了，突然竄出來個三四十石的，騙誰呢?

　　“岩，你這有把握嗎?半石菽豆嘞！”

　　有人忍不住開口，半石菽豆可不是個小數字。岩的家裡頭可不算富裕，真要輸了怎辦?

　　岩卻是滿不在乎的揮揮手，揮動柳枝催促著耕牛，“不可能！這是祥瑞，不知多少人都覬覦。君上交予我來耕種，那是看得起老夫。”

　　換個人來他不信，可白稷絕對不會有假。三十石算什麽，他的目標是最低四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