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開，面朝青山。

　越來越多的稚生自各地而來，他們都是涇陽人，來自不同鄉亭。有男有女，不過男的偏多。六百多人，大概就只有寥寥幾十個女娃。穿著最乾淨體面的淡纁色衣裳，黃而兼赤則為纁。秦始皇穿著的便有這種顏色，不過她們的更淡些，價錢也不高。

　這年頭女子也有讀書寫字的，在后宮也有女官，只不過大體上還是以男子為主。現在條件有限，一戶只能選一人，石頭兩兄弟算是例外。即便白稷並未限制男女，但男子傳家立業的觀念根深蒂固，所以大部分還是選擇男子。

　即便在後世其實也是如此，白稷家有個親戚，家裡為了個兒子生了四個娃。家境不好，三個姐姐有的連小學都沒讀完，就得幫著在家裡頭做農活。最小的兒子享受著各種優待，一家子供他讀了大學。

　長姐如母，就如孟草其實也是如此。學宮的重要性便是黔首也能明白，他們雖然沒目不識丁但道理都懂。鹹陽勳貴為了搶個名額，差點是大打出手，還花了大量的錢財。連勳貴都如此，他們自然也得把握住機會。

　別的不說，白稷甚至還會親自傳授。

　乖乖，這可是開天辟地的大事！

　要能在白稷手底下學個一招半式，那可是相當於跨進半個勳貴圈。今後便是入鹹陽秦廷為官，都理所當然。看看涇水亭的雀，這夯貨跟著白稷去了趟草原，回來後就封了爵，還有兩個戎狄奴隸伺候著，日子過得極其舒坦。現在也不用耕作，有奴隸乾活，出行都可以騎上匹矮腳馬，不知多少人羨慕。

　雀出去逢人就吹牛，還說自己在草原上一個揍十個。亂軍叢中，殺了個七進七出，還拚死救了將軍。當然，以上這些純屬他編撰的故事。

　可惜，有些黔首家裡頭符合年齡的只有女兒，隻得把女兒送來學宮。其實在白稷看來男女都可以，只要好好學習就行。

　學宮內熱鬧的很，今日便是開學典禮。裡三層外三層，玄鳥旗幟隨風狂舞，大量的玄鳥衛和衛卒皆是戍守在四周，保護秦始皇的安全。這次學宮開學，秦始皇作為學宮祭酒肯定得來主持儀式。

　白稷專門命人搭建座台子，方便他們演講。昨日秦始皇便已抵達，還專門接見黃庭堅等隱士大賢。他對人才素來比較寬厚，特別是他們這些有真本事的。有幾個他甚至都能叫出名字，還曾經想邀請他們入朝為官，只可惜人家直接跑路了。

　此次他們留在學宮，也算是間接為秦國效力，栽培人才。有些學派秦始皇還是不屑一顧的，最瞧不起的便是神農教許志，他對農家言論素來不喜。總是想著天下大同，皇帝勳貴都得和黔首般耕種自食其力。

　這不是在扯淡?

　他閑暇之余耕種，就當是放松陶冶情操，可讓他天天種地，這是要害秦國！他去種地，誰來治理秦國?農家太過理想化，不被大部分人接受，所以至今都沒什麽發展。學派想要流傳發展，靠的不是黔首而是勳貴階層。

　大部分黔首連字都不識，如何支持他們?

　看不順眼歸看不順眼，秦始皇也沒當面表現出來。此事已經全權交給白稷處理，招攬什麽人也都由白稷管，所以他也不便說什麽。

　此刻鑼鼓喧天、爆竹齊鳴、旗幟招展、人山人海。

　稚生都根據身高順序排好，猶如戰陣立於操場，這些都是王翦所安排的。以百年老竹製成的旗杆上飄蕩著玄鳥旗，這也是白稷安排的升旗儀式。玄鳥旗象征著秦國，簡單的儀式還能增進他們對秦國的歸屬感。

　此次典禮秦始皇極其看重，還命奉常協助白稷安排。由太樂負責伴奏，由太祝負責總體流程。秦始皇環視一圈，手持竹簡詔書，徐徐走至前方，全場瞬間寂靜無聲。

　“咳咳！”

　看到這些稚生如此配合，秦始皇相當滿意。

　“維二十九年，時在早春，學宮建立。”

　“今聖法初興，經理宇內，視聽不怠。作立大義，昭設備器，鹹有章旗。職臣遵分，各知所行，事無嫌疑。黔首改化，遠邇同度，臨古絕尤。常職既定，後嗣循業，長承聖治……”

　這番話是白稷根據史記刪選的，按理說今年秦始皇會繼續巡遊，並且還是朝著琅琊方向，再臨之罘、琅琊山。只不過今年遲遲未曾開始，甚至是有意向終止。齊國為最後敗給秦國的，而且地大物博，所以有不少六國余孽潛伏於齊地。秦始皇總是朝著齊地巡遊，也是想著震懾他們。

　白稷聽得有些疲乏，他當時就該少寫點的。所有稚生皆是聽得很認真，只是太過晦澀，所以九成都沒聽懂。

　“朕為一國之君，此次名譽上是學宮祭酒，但學宮大部分事情還是要交予國師而為。”秦始皇放下招數，擲地有聲道:“學宮為王室所造，目的是選拔有用之人。汝等每日需好好研習，遵國師言。朕在此保證，若有真才實學，朕必不負！”

　啪啪啪——

　鼓掌聲響起。

　這也是白稷安排的，他總覺得拍大腿有些違和來著。秦始皇左手叉腰，右手示意他們停下來，這動作就和後世演講的大領導極其類似。

　“現在請國師講兩句。”

　學宮祭酒說是秦始皇，實則還是白稷。作為二把手，他必定也得登台說兩句鼓勵下他們。白稷徐徐走上台來，感受著那道道炙熱的目光，他也有些不太適應。本身他就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再加上閉關修煉六年便更喜歡安靜些。

　“列位翁媼皆在其後，為人翁媼皆是望子成龍，在學宮內需要好好研習。另外有句話汝等且聽好，在學宮內汝等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稚生。誰敢以勢欺人，本君必將其逐出學宮。學宮守則汝等也要銘記於心，違背守則者，必依律而懲治。”

　白稷和樂季專門商量過，所有稚生都會生成個檔案。包括他們在學宮中的表現，還有每次考試的分數。檔案會跟隨稚生一輩子，在科舉考核中也會作參考之用。得知此事的李斯直呼內行，還說這玩意兒要是每個人都有，以後豈不是會方便許多?

　其實，李斯這有點想多了……就秦國這些刑罰，動不動剃發黥面削鼻子挖膝蓋的，還用得著檔案?

　學宮的檔案更傾向於是種參考，比方說科舉後有很多人分數相近，但崗位就這麽幾個。這個時候檔案的作用就體現出來了，要是在學宮中曾經有違紀的，便扣除相應的分數。相應的處分有好幾種，比如說嚴重警告，留校察看之類的。想要抵消的話，首先得分數達標還得做善事，最後再得到老師的認可後才可以。

　“待會結束後，會有場測試。將根據汝等分數而劃分年級和班級，汝等得好好表現。”

　關於測試的事，稚生們都已知曉。他們對這場考核又期待又忐忑，大部分人心裡都沒底。雖然白稷和他們說起過這場測試不需要在意，可他們還是擔心，畢竟這可是頭一遭。

　“開學典禮便就此結束，汝等可以先行回去準備。”

　“吾等告退。”

　所有人同時躬身行禮，接著在先生帶領下按順序離去。秦始皇望著他們離去，緩緩道:“這幾日勞煩國師為學宮耗費精力，辛苦了。”

　這兩天看著白稷忙碌，秦始皇感慨萬千。此前接觸，白稷雖是仙人卻並未高高在上，平易近人還有些玩世不恭。建造學宮為大事，秦始皇此前還覺得白稷只是隨手而為，沒成想這次竟會如此認真。

　親力親為，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妥當。年級學科學分製，學宮守則還有檔案設定……這些他全都一一看過，白稷是力求將所有事情都處理妥當。即便是苛刻的他，也挑不出任何的問題來。

　除開這些外， 白稷做的過橋米線也很不錯。涇陽釀造的果酒，還有酸甜可口的山楂糕都是好東西。秦始皇這兩天頓頓吃的飽飽的，批閱文書也都有精神。

　“國師能令百家歸順信服，李斯佩服。”

　李斯躬身作揖，這話還帶著幾分酸味。原因倒也簡單，黃庭堅帶人入函谷關的時候，他們便已經收到了消息。對此秦廷也是亂成了一鍋粥，諸多官吏皆是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就如鮑白令之而言，他覺得這些人有不少與秦國理念相悖，皆是糟糠。比如說神農教，又或者是墨家……

　他這話，很顯然是帶有幾分公報私仇的味道。除開這個看法，還有人覺得白稷召集百家隱士大賢，若是妄圖謀逆，該當如何?這位炮灰丁就這樣被當場趕走，連帶著親眷都被遷至蜀地。

　這就是典型的作死，不知道白稷已入了祖廟，被立為農聖，受秦國王室世代香火供奉。腦抽了懷疑白稷造反，這不是傻嗎?

　別的不說，白稷真要造反還用得著百家大賢?

　一人一劍殺過來，這世間有誰擋得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