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不愧於天下第一雄城。
即便是在這烈日驕陽的正午時分,蒼穹萬裡如火的情況下,街道上依舊是有著很多人。
叫賣的小販們,稍微喝口水,便又不停的吆喝著自己的商品。
沿街的行人,則有的步履匆匆而過,有的閑庭信步,隨意尋找著自己可能需要的東西。
繁華,並不是指的那些高樓大廈。
而是在這市井之中。
陸雲也因此,更加深刻的感受到了,這長安城的底蘊。
上到醉仙樓,下到普通的攤位,都有一種勃勃生機般的熱鬧。
這才是真正的繁華。
“就在這裡罷。”
徐明禮的腳步停了下來,他所指著的方位,是一間酒樓。
三層的格局,四面八角。
一層的大堂裡是普通的客人們,熱熱鬧鬧,酒肉酣暢。
二三層則分別是一些喜歡雅致的客人,或者在屋子裡享受美食美酒,或者推開了窗戶,可以看到一整條玄武大道的光景。
酒樓的正門,懸掛著匾額。
上面有鑲金的大字,玄武酒樓,如行雲流水。
“但憑師父做主。”
陸雲和花宛如掃過一眼後,都是對著徐明禮恭敬的拱了拱手。
他們從雷技場出來,便直接來了這裡。
是徐明禮提議的,陸雲得了紅沙林比試的第一名,而花宛如也突破了覺醒境界。
雲尚殿前途有望,他要帶著兩個徒弟來慶祝一番。
三人在店小二的熱情迎接下,徑直便是上了三樓,以徐明禮的身家,在這裡吃頓飯,還不至於有什麽困難。
“你們想要吃些什麽?盡管來點,不要替為師省著,為師今天高興,花多少銀子都不在意。”
三人所選的是靠著西北面的一間雅致屋子。
這樣正能夠躲避了陽光的暴曬,也能夠看到大部分的玄武大道。
徐明禮一邊推開了窗戶,一邊對兩個徒兒吩咐。
“多謝師父。”
陸雲依舊是那麽的恭敬。
倒是花宛如,有些按耐不住了,她笑嘻嘻的搶過了店小二手裡的菜單,上下掃量起來。
“你看,這就是玄武大道。”
陸雲對點菜並沒有什麽興趣,來到了徐明禮的身邊。
後者指著那條從腳下一直延伸出去,以青石板鋪就的筆直寬闊大道,面龐上有些許掩飾不住的激動。
“長安城,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條大道,方正而列……”
徐明禮或許是在故意找話題,想和這個徒兒再增進增進感情。
所以,開始給他講起了這長安城的布局。
以及其中的意義。
不過陸雲卻並沒有認真聽。
他順著玄武大道上喧囂的人群看過去,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常雨。
破落的青衫,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被撕扯出了不少的口子,露出了裡面的白襯。
頭髮蓬亂的不成樣子,臉上青腫一片,眼睛的位置更是股的高高的,像是被人用力砸了一拳。
他蜷縮在角落裡,陽光照耀在身上,有種十分頹廢的感覺。
他歪著頭,閉著眼睛,似乎周圍的熱鬧喧囂,和他完全沒有關系。
就像是一個死人。
“師父,您知道常雨被怎麽處理了嗎?”
短短兩日的時間,常雨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兒,陸雲有些好奇,抬頭問道。
“啊?”
徐明禮被打斷了話,驚了一下,但並沒有對陸雲有任何的不快,他連忙順著陸雲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也看到了那個死氣沉沉的常雨。
歎了口氣,徐明禮道,
“這人,算是廢了。”
“出賣自己的親生弟弟送死,如此卑劣行徑,震雷宮絕對不容的。”
“從紅沙林回來的當日,他便是被廢掉了修為,然後逐出了震雷宮,當然,震雷宮也沒有隱瞞他在紅沙林所做的事情,盡數告知了常家。”
“聽說,常母因為常風的死,常雨的背叛,直接被氣的昏死了過去,現在還沒醒過來。”
“常父怒不可竭,便也將常雨趕出了常家,還請常家族長將常雨的給徹底的劃出了族譜,算是斷絕往來了。”
“哎……自作孽不可活啊。”
徐明禮深深的歎了口氣。
對於這種背信棄義的懦夫,他有著本能的厭惡。
但看到常雨這般落魄,他又是有些同情。
“他也是一時糊塗啊,這下場也太慘了些。”
陸雲面龐上浮現出了些許的同情。
而心裡,則是在飛快的盤算著,如何能夠將這個人給利用起來。
如此卑鄙無恥之人,如果利用好了,絕對是大殺器。
他早就開始計劃過,這時候見到常雨,聽說了一些事情經過,計劃迅速成型。
“師父,我不想看著他如此墮落。”
陸雲對著徐明禮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後真誠而憐憫的道,
“我想請店小二給他送一份酒菜,銀子可以我來出。”
“好徒兒,知道你心善。”
徐明禮點了點頭,笑著道,
“隨你,師父還不差你這點兒銀子。”
“多謝師父。”
陸雲躬身感謝,然後便是將正在忙著記錄菜單的店小二喚到了面前。
“給下面那位公子送去一道酒菜。”
陸雲的視線在菜單之上掃過,旋即道,
“就選這道菜,浴火重生,酒,選黃粱米酒。”
“另外,再給他送一張紙條。”
“上面寫,紅沙林黃粱一夢,願飲去過往,浴火重生。”
“是。 ”
店小二將東西全部都記下,遲疑了一瞬,又是問道,
“要不要留下您的姓名?”
“不必了。”
陸雲擺了擺手,而店小二剛要離去,他又是拽住後者胳膊,道,
“還是寫上一個署字罷。”
“父。”
“是!”
店小二離開了。
屋子裡重新變的安靜了下來。
“師兄為什麽要寫父字?”
花宛如一臉好奇,眨著眼睛問道。
“你師兄,是想盡可能的化解常雨和他父親之間的隔閡。”
徐明禮笑著從窗戶那走回來,解釋道,
“常雨會以為,這菜,這酒,這期望,都是他父親給的,那麽就會覺的常父表面將他趕出來,其實這心裡還惦記著他。”
“還希望他振作。”
“或許,常雨會真的振作起來,也不一定。”
“但至少他和他家人之間,總算是能留下一份溫情。”
“師兄,你想的真周到。”
花宛如聽完,雙手托著下巴,看著那站在窗框前的陸雲,眼睛裡有著不加掩飾的崇拜。
“我只是,想讓他擁有一些希望,然後振作起來而已。”
陸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然後,在心裡又是自言自語的笑道,
“想讓一個人徹底的廢掉,墜入魔道,首先就是要給他希望。”
“然後,再將這希望徹底的打碎。”
“那便是真正的絕望。”
“他終將跳入深淵,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