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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世界的天下第一》第一十三章 蒼狼神鷹,青山疊影焰飛聲(五千二百)
瀘溪一帶,有大小山頭兩千余座。

其中小的不過才幾十丈高下,群山青翠,氣候溫和,無霜期長,降雨有度,水網蜿蜒縱橫。

到了這附近之後,任意口鼻呼吸之間都是清新氣味,叫人嗅之而忘俗,身心舒展,心曠神怡。

金太子帶著鐵木真、赤老溫、木華黎,及二十七名金國軍中以一當十的精銳衛士,乘坐三艘小船,順沅水而來。

金國若欲並吞南宋,最大的阻礙便是長江天險,這些年來他們的天兵治鐵台,在增加個體兵員素質的天械上,並沒有什麽讓人耳目一新的創舉,倒是有許多精力,花費在船艦的改良上。

大船自然不能輕易帶到南宋這邊來,但這種小船頭寬而尾小,中段船舷有圓弧,以天械為動力,日行千裡,夜行八百,也已經是整個南宋境內罕見的水上利器。

順江水入河流,甚至於在一些轉彎極多的小河上,也能輕松自若的浮水而行。

鐵掌山東側七裡之外的烏柏渡口,三艘船先後抵達。

早有鐵掌幫的人候在此處,接待他們上岸。

“幫主如今坐鎮在鐵掌山中指峰下,從這裡到那邊還有一段路程,我已經先在半裡之外的酒家置辦了一桌酒席,為各位貴人接風洗塵,酒足飯飽,小憩之後,咱們再上路。”

鐵掌幫這一行人之中,領頭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白襪灰鞋,布巾纏頭,雖然胡須有些花白,但看著精神極佳,自稱老馬,笑容頗為熱情。

金太子一邊跟他向前走著,一邊說道:“我聽使者回信說,就在兩天之前,有人要闖山中鐵掌幫禁地,不知道那賊人有沒有抓到?”

老馬搖搖頭,道:“江洋大盜,往往一擊不中之後,見識了咱們幫主的手段,自然便遠遁千裡。”

木華黎這一陣子已學通漢人的語言,也開口試探著說道:“既然是禁地,想必多半有險絕的布置在內,那夥賊人居然感冒奇險,不惜得罪鐵掌幫,膽子倒也大的很。”

“咱們幫中禁地,實是歷代先幫主埋骨之所,估計那兩個賊人是從哪裡聽說了這個消息,以為墓中有多少陪葬的金銀財寶。”

老馬回應了幾句,一行人已走過半裡,來到了酒家前。

眾人入座之後,金太子的護衛先檢驗過酒菜,以防其中有毒。

老馬微笑看著,並無不悅的表現,只在旁邊介紹道:“這酒家雖小,酒菜卻是從瀘溪辰溪之間,選了各家酒樓的拿手好菜,請他們的廚子一起到這裡來做成。”

“這一道是二十四橋明月夜,要用上等的火腿,挖出二十四個洞來,將嫩豆腐削成小球,一並燜煮,煮成之後精華盡在豆腐之中,火腿棄而不用。”

“這一道是滿樓明月梨花白,用雞鴨火腿豬骨一並燉湯,用肉蓉掃出清湯。要湯清如水能見盤底色,方為合格。再用白菜雕花,甜酒釀過,糯米圓子滾圓如月,甜鹹可口。”

“這一道是柴把鴨子,雖然名字不像前兩者那麽詩情畫意,但滋味更加淳樸厚重,用火腿、無骨鴨肉、竹筍、香菇,各自切塊切條,然後用苔菜捆成一捆,一盤之中十八捆,形如農家柴火堆。因而得名。”

“又有……”

他將桌上幾道大菜一一講過,那邊角處的小菜,雖然不曾詳講,卻也各有名目,顯見得其中匠心巧思,最後舉杯邀飲。

金太子淺嘗輒止,鐵木真隻緩緩飲酒,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些護衛坐在旁邊兩桌,可就沒有太多講究,風卷殘雲一般將他們桌上的酒菜吃光。

這些菜肴實在美味,非但赤老溫耐不住多試了幾盤,

就連木華黎也每樣都嘗了一些。木華黎說道:“這些菜的口味偏好,所用材料的不同,恐怕不是同一方水土能夠養出來的。我聽說漢人有菜系之分,這些應是不同的菜系?”

老馬點頭承認。

這些菜,本來確實是鐵掌幫準備的,裘千仞自己雖然在這些方面不太注重,但是他眾多心腹之中自然有善於阿諛奉承的,喜歡在這些方面下功夫。

不過,經過昨日午後那一場迅速的戰鬥之後,裘千仞新傳達出去的命令,都已經受楊再興控制,鐵掌幫其他幫眾,還大多不知當時那場戰鬥的具體情況。

老馬拿了裘千仞的信物來主持迎接金太子等人的事宜,這些鐵掌幫的弟子自然不曾懷疑,也將這些菜的來歷一一轉述。

其實倒也不怪這些鐵掌幫弟子粗心大意相信了一個陌生面孔。

主要是鐵掌幫內門人數以萬計,光是長久駐扎在瀘溪與辰溪之間的,就有八千以上,要想互相之間全部熟識,那是癡人說夢。

況且自從近幾年來,裘千仞與金國之間有了往來,幫中高層也大多看出一些苗頭,潔身自好者或苦勸不聽,連夜遠遁,反倒是那些雞鳴狗盜之輩、綠林凶惡之徒,把鐵掌幫當做他們新的倚仗,紛紛前來投靠。

這些凶徒不乏有本領硬勁的,又逢裘千仞用人不忌,自然更容易成為裘千仞身邊骨乾。

在等候於渡口的這批鐵掌幫弟子看來,老馬大概也就是那麽一個新近投靠過來的綠林人物。

一場頗為用心,美味且全無問題的宴席過後,金國來者的戒心便更淺了一些。

眾人休息一陣,再度上路。

不論飲酒多少,這些人終究已經帶了幾分酒氣,這回上路的時候,去得便更慢了一些。

金太子沉鷹手中輕搖折扇,遠望千山重疊,高低相宜,煙羅古藤,怪石奇樹,數裡之外的鐵掌峰直插雲霄。

“江南風景果然美不勝收。”

金沉鷹將折扇張開,往前一送,仿佛托起小溪邊的一團薄霧清風,笑著念道,“大柄若在手,清風滿天下!”

鐵木真讚道:“太子豪氣。”

老馬只是不語。這些蒙古人甚至鐵掌幫眾,自是不明白這兩句話的來歷,但老馬身為丹陽真人,全真掌教,對宋金兩國的文人典故都了若指掌,豈有不知之理。

“大柄若在手,清風滿天下”,這是金國第四代皇帝完顏亮的豪句。

此人野心勃勃,即位之後大殺宗室,斬死嫡母,將金國的國都從上京遷到中都,南侵之心昭然若揭。

完顏亮曾對大臣高懷貞說他的志向:“吾有三志,國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帥師伐遠,執其君長而問罪於前,二也;無論親疏,盡得天下絕色而妻之,三也。”

又有《題軟屏》詩:“萬裡車書盍渾同,江南豈有別疆封?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

最後兩句,嘗被金國文人引以為金太祖開國以來,女真第一雄壯之詞。

老馬暗想:這些句子雖然口氣豪邁,但那完顏亮最後的下場可不怎麽好,金沉鷹到了這裡,忽然念起他的詩句來,或許冥冥之中,正是你這金國大太子,也要走到末路了。

四十年前,完顏亮發兵六十萬,號百萬大軍,攻打南宋,初時連勝,後三路水軍皆敗,受挫於南宋虞允文將軍。

完顏雍早就對完顏亮不服,趁機在金國後方稱帝。

完顏亮本就因敗戰而惱怒,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不但不肯撤軍,還發令說,三日之內若不能渡江,就要把隨行的大臣全部斬殺,結果激起兵變。

兵變當日,眾叛將連皇帝的近衛軍都已經處置停當,先以火箭入帳,然後眾人掩殺而上。

完顏亮半夜驚醒,以為宋軍襲營,手捉一箭,卻發現居然是金軍大將所用的箭鏃。

“安敢殺我?!!”

他仗著當年金兀術留下的“鐵背虯龍”,從著火的大帳之中殺出,三拳把叛將之首、兵馬都統帥耶律元宜打成重傷,沿途兵將皆不能阻擋,神為之奪,竟似乎有被他殺盡叛將,重掌大權的可能。

適逢稼軒居士為義軍南下,聯絡南宋朝廷,發現金軍大營之中生變,奮起不世勇決之氣,策馬涉水而至。

時年二十一歲的稼軒居士拔劍破水,虞允文結義七人,采石為箭,在江畔發起一場死鬥,彼時武林中江南雙壁,鐵掌幫主上官劍南與大俠方振眉齊至。

神劍穿心,采石斷筋,鐵掌破肺,方振眉以“王指點將,千刀萬劍化作繞指柔”,眾人竭盡全力,各負重創,終於摧毀從金兀術身上傳下來的霸拳天械“鐵背虯龍”。

完顏亮死無全屍,後來被金軍收攏殘骸,以庶人之禮下葬,金軍由此退兵,四十年來不曾南侵。

這一群人又走了片刻,前方遙遙傳來一道渾厚的嗓音。

“金太子遠道而來,本幫主有失遠迎了。”

“我這屋舍新建,地方不大,容不得許多閑雜人等。老馬,你就跟太子的隨從先在林中歇歇吧。”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大約在裡許之外,立著兩座小屋。

一座屋子老舊寬敞,屋邊房簷上還掛著一些曬乾的肉類,那是原本負責看守鐵掌幫禁地的幫眾,所住的屋子。

而旁邊一座屋子顯得更扎實了許多,只不過門窗屋簷都是用新鮮木板拚成,一看就是最近兩天才建造出來的,應該是給他們幫主居住的地方。

這座屋子外面,還放著一些高高的木桶、木架上吊著一個大鐵鍋,鐵鍋下面有柴火的余燼。

木華黎瞥見鍋中鐵豆在夕陽之下的反光,就猜到這應該是鐵掌幫主用來練功的東西,道:“太子,這個鐵掌幫主不肯出迎也就罷了,還想讓你孤身入屋,似乎有些過於倨傲了。是否要讓赤老溫給他個下馬威?”

“哈哈哈,這位壯士多慮了。”老馬連忙勸阻道,“我們幫主一向就是這個脾性,與人談起大事的時候,不喜歡有閑雜人等在側。”

“他請太子入屋,讓我等在一裡之外就停步,正是對太子無比的尊重,若是有哪位兄台貿然行事,只怕便要惹惱了他。”

金太子也聽說過裘千仞這幾年深居簡出,似乎性情確實有些孤僻,完顏洪烈更提及裘千仞此人極好面子。

以完顏洪烈的身份,幾次來信之後,曾經冒險親自來與他見面,給了他足夠的面子,事實證明,這種做法,抵得上多送給裘千仞一萬兩黃金。

反推之,若是行事無度,當真削了裘千仞的臉面,只怕這個人也不會在乎什麽大局。

“也罷,既然是初次相見,我就給他一回面子。”

金太子命眾護衛止步,自己獨身走向那座屋子。

他靠近了之後,就聞到了濃濃的煙燼味道,旁邊那口炒鐵豆的大鐵鍋,應該是才熄火沒有多久,把所有樹林裡的雜味都給蓋了下去。

目送著金太子走向屋門的時候,鐵木真鼻尖嗅了嗅,露出一點疑惑的神情。

天械“蒼狼”,可以強化五感,鐵木真在草原上索敵的時候,用到最多的,除了視力就是嗅覺。

他能夠通過半個月前的,已經完全混入了土壤草根之中的馬糞味道,分辨出敵人是朝著哪個方向遷移,甚至能夠判斷出那個時候的馬匹大致處於什麽樣的狀態,驚恐與否,健康與否,能夠提供怎樣的負重行進速度。

而現在,他好像從那過分濃鬱的煙味裡面,聞到了什麽其他的氣味,不像是純粹的木柴燃燒之後的氣味。

鐵木真向老馬問道:“門前那口鍋下面燒的是什麽柴?”

老馬有些料想不到他會發出這種問題,但及時答道:“那是我們幫主練功專用的一種木炭,聽說跟別的炭大有不同,不過具體是什麽,我也不太清楚。”

鐵木真奇道:“不管是什麽木炭,都只不過是用來生火加熱吧,這個裡面難道還有什麽需要保密的?”

老馬看到金太子已經準備推門,就只是笑了笑,沒有再回答,往旁邊走了幾步。

鐵木真看見他這幾步,兩眼一瞪,本能的警覺,壓住了所有的疑惑,立刻就要開口像金太子示警。

“別……”

金太子推開了門。

轟隆隆隆!!!!!

巨大的爆炸聲,驚得方圓十幾裡內,鳥獸喪膽狂奔。

那兩間屋子當場就被炸成了灰燼,原地爆開了好幾團巨大的黑煙火球,濃煙滾滾。

就算相隔一裡有余,甚至都能感受到那股強烈的熱風吹拂過來,無論是鐵掌幫眾還是金國護衛,都感受到了短暫的耳鳴。

但在這個時候,林子裡面隱藏的一群人,突然出手。

這些人似乎也是鐵掌幫弟子,但卻對現在的情況早有預料,耳朵上塞了布條,手中拿著鐵筒,噴出了一道道銅色的光華。

二十七名金國軍中最精銳的護衛,放在戰場上,只要有一點地形便利,就可以抵擋三千多士兵的存在。

但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被天梭泌火銅網埋伏,當場就全都被大網捕捉,倒刺入肉,昏昏倒地。

赤老溫拔出那把金鞘寶刀,削鐵如泥,刷刷幾刀,把向自己飛來的銅網砍成碎片。

鐵木真背後包裹一甩,兩根鐵杆在半空組合化作一件長兵器,妙到毫厘的挑起了即將把木華黎包裹住的那張大網。

本來只要受到一點外力觸碰,就會驟然收縮的銅網,在他那杆長兵器連點四角,震顫彈動的力道之下,竟然在一卷之後,又被抖的平鋪開來。

有九尺見方的一張大網,被鐵木真抖在半空裡,大肆旋轉,將繼續激射過來的銅網銅球,全部攬下,甩開。

他沒有心思去看金太子如何,隻怒喝一聲:“走!!”

赤老溫寶刀一舞,刀隨人走,殺的鐵掌幫弟子人頭滾滾,斷肢腰斬,鮮血紛飛。

什麽兵器都攔不住那寶刀一斬。

馬鈺不肯放他們這麽輕易走脫,提劍攔截。

他也忌憚那寶刀的鋒芒,使的盡是全真劍法之中,以偏擊實,以奇截正的路數。

丘處機、孫不二等人,紛紛現身。

木華黎驚喝道:“好生狡詐,你們讓人在屋子裡面假扮裘千仞,不惜用性命做誘餌,要跟金太子同歸於盡,那真正的裘千仞又在哪裡,還不出來嗎?”

丘處機冷笑一聲:“狗賊,好叫你知道,那屋子裡面只有二十桶火藥,我們可不是茹毛飲血、拿同道做餌的冷酷之人。”

“至於你們聽到從那屋中傳來的聲音,實則一直是丹陽師兄的腹語術。”

話到此處,丘處機突然心頭一緊, 橫劍攔截。

當!

恍如鍾鼓雷鳴的一聲之後,丘處機整個人被震的離地一瞬,連退了兩步。

他虎口酸麻開裂,手中青光百煉寶劍已經彎曲的不成樣子。

劍身彎折最明顯的地方,有幾根黑乎乎的長條物,直接刺穿了青光百煉的鋼材。

那竟然是殘缺破爛的幾根竹質扇骨。

“難道……”

眾人駭然望去。

滾滾濃煙與火光前方,金沉鷹步伐艱澀的走來。

他渾身衣物被炸得東缺一塊,西殘一塊,頭髮散亂煙熏火燎,硝煙形成的黑斑和身上的血跡混雜在一起,甚至看不清面目,狼狽至極。

但剛才那幾根脆弱纖薄的竹質扇骨,從將近一裡外的地方擲過來,居然還能貫穿丘處機的寶劍,簡直勝過世上任何弩機,已足夠教眾人如見鬼神。

“呵……呵……”

金沉鷹嗓子裡喑著血似的笑了兩聲,盯著丘處機看了看,“好!看來裘千仞早就與你這賊道人勾結了,這些年不過是跟我的蠢六弟虛與委蛇,忠義的很啊,他還真是個人物。”

“只不過本太子都成了這副模樣,他還不敢親自出來殺我嗎?”

他口中淌血,仰天大吼道,“裘千仞,出來!!!”

山道上方落下一道人影,幾個起落之後,便來到林中。

“厲害,厲害,不過你猜錯了。”

迅影橫飛,半空中一隻暗紅的手甲拍落。

“殺你的不是裘千仞,而是……”

“楊再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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