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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武林都想要扒了我的馬甲》四百二十九 圍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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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懷旋即決定親自出去打探一番。

 阮素素也不攔著他,隻囑咐了一句注意安全,不要打草驚蛇。

 “我——”周世通看著那個不遠處癱軟在椅子上的張如龍,猶疑了一下,蹦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臉上布滿糾結。

 “周先生不出去看看嗎?城中許多人,其實在等著周先生上門。”徐坊將帕子隨意丟在地上,接著說道:“經白天一戰,城中百姓死三百七十余人,傷九百五十於人,他們中的許多人,在面對匪徒入城時,都是主動站在了老弱婦孺身前,踐行著先生您當初的那些話語。”

 凡人立世,當如松柏,筆直不屈,奸佞不擾。

 這十六字是周世通當初就任新刊主編之時,在刊頭留下的,也成為了許多青年人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聞言,周世通臉上的那些糾結一點點散去,轉為了堅韌。

 他抬手朝徐坊一拱手,跟著轉身衝阮素素一拱手,斂眸說道:“今日在下給兩位添了許多麻煩,往後……怕是還會添上更多的麻煩,只是承蒙二位不棄,一路護佑,往後,在下必不負重任。”

 說完,周世通轉身離去。

 徐坊知道他是去看望城中的那些傷病,這事交給周世通去做,要比他們這些武夫出面更有凝聚力,所以他才會主動提醒周世通。

 阮素素遲疑了一下,轉身跟著出去了。

 椅子上的張如龍在看到這三人來了又走之後,眼中的驚恐更甚,口中不斷嗚嗚地叫喚著。

 “叫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徐坊冷著臉對張如龍說道:“我勸你還是早點交代清楚,否則你這條命,我留著也沒什麽用。”

 親兵很有眼力見,在徐坊說完話之後,麻溜地把張如龍嘴裡的布團子給抽了。

 “我說了,我都說了!我騙你的,沒有什麽大軍,那些都是我喝多了,糊裡糊塗聽到的,指不定就是假的。”張如龍的誕水淌了一身,和著他身上密密麻麻往外滲的血跡,一塌糊塗。

 徐坊從一旁取了烙鐵過來,

抬手壓在張如龍的胸口,聽著那血肉被通紅的烙鐵燙出滋滋啦啦的聲音後,問道:“聽誰說的?”

 張如龍只顧得上慘叫,哪裡還能回答問題?

 然而就在徐坊要再落下一根烙鐵的時候,他像是突然從驚厥中清醒一般,尖叫道:“胡文,胡文!橫山流民之首胡文!”

 聽到胡文這個名字之後,徐坊停了手,斜望了親兵一眼,說:“去查查胡文,直接找顧先生查,要快一些。”

 親兵連忙應了一聲是,一溜小跑出去了。

 這之後,張如龍就跟嚇傻了似的,開始嘟囔著亂七八糟的話,眼神也是渾濁不堪。

 “想靠裝傻逃過一劫?”徐坊俯視他,冷笑了一聲,將鐵索重新扣在了張如龍的手腳和脖子上,“慢慢裝傻去吧,這地方不會有你的援兵。”

 這一夜的淅源城十分寧靜。

 寧靜得就像是暴風雨要來襲之前的那股靜謐。

 李照是在抵達匡山的時候,收到淅源被困的消息的,與她一起的還有柳名刀。柳名刀聽到淅源被困一事,下意識就以為是送重了的消息,擰著眉頭問那送信的郵箱客:“怎麽回事?不是三天前就說困境已經解了?”

 郵箱客哪兒知道那麽多詳細的,只能撿了自己知道的說:“稟大人,這消息是新鮮的,應該是昨日發生的事,一萬大軍呢,沒那麽好解。”

 柳名刀的臉色相當難看。

 淅源雖然不是什麽重要的據點,但此時的淅源可是同時有著薛懷、阮素素、徐坊和周世通四位重要人物的地方,這要是被圍了,損失不可估量。

 如此一想,他轉頭去看撐著車窗與郵箱客說話的李照,雖然李照這一身黑袍看不清表情,可他還是不由地擔心了起來。

 阮素素與李照感情深,她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李照這心裡,得多難過啊。

 被柳名刀注視著的李照倒沒有什麽大起大伏的情緒變化,只是從懷裡摸出一枚碎銀子來,伸手放在郵箱客的掌心,最後說道:“那便謝過你了,之後我們會走習水河去淅源,若是有了什麽新的消息,煩請及時通知我們。”

 “謝謝娘子,謝謝大人。”郵箱客得了賞銀,連連道謝著躬身離開。

 等郵箱客一走,柳名刀這禦馬的鞭子就加快了些,都快打出殘影來了。

 “不急,如果真是一萬大軍包圍了淅源,那麽我們早去晚去都差不多,先給同昌去信才是真的。”李照伸了個懶腰,爬到車轅邊上,靠著車廂對柳名刀說:“剛才我請那位郵箱客將口信分成兩份,一份傳回同昌,一份則是就近傳去沁園客棧,想來援軍應該可以及時趕到。”

 照李照的設想,即便是淅源真的被圍了,一時半會兒也決計不會危險到什麽地步去。畢竟阮素素和薛懷手裡還握著不少人,以德勝軍的素質,即便是死撐,也能撐上三兩日。

 柳名刀聽著李照這毫無波瀾的聲音,歎了一口氣,軟言道:“小照,你不必在我面前偽裝情緒,若是難過,你可以表露出來。”

 “名刀大哥為什麽會覺得我會難過?”黑袍之下的李照無奈一笑,說:“名刀大哥,我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但我也不是全然沒有擔心,只是對德勝軍,對阮姐姐他們有信心罷了。”

 啪——

 馬鞭落下。

 “小照,從前我隻覺得主子離我們很遠,即便是我最靠近他的時候,他也高不可攀。”柳名刀揮鞭如閃電,驅使著馬匹狂奔。

 他的聲音被鼓鼓吹起的風攪散,落在李照耳中時,帶著些許悵然。

 “出事的那一日,我心想,完了,如主子那樣的神仙一般的人物也會隕落,我們這些普通人可怎麽辦?我們會不會也被殺?”

 “然而報復卻沒有出現——”

 “相反的,自主子出事之後,很多人開始拉攏我們。或是美色,或是權柄,就算是經得住誘惑的人,也無法經年累月地去抵製誘惑,所以對於那些離開的人,我從沒有怨恨過。因為沒有人可以做到始終如一,即便是我,也不行。”

 他是有愧疚的。

 在李程頤出事之後,在那些想象中的報復並沒有到來之時,柳名刀成為了一介普通人,而他因為能成為一個普通人而稍稍松了一口氣。

 如果不是後來那些人滋擾得柳名刀到哪兒都待不下去了,他也不會進到大光鏢局,借著大光鏢局在黑白兩道上的勢力,在陳為仁的手底下做一名不起眼的小小鏢師。

 可每當柳名刀滿足於現狀,對生活感到滿意時,他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那個生死不知的孩子。

 而只要一想起她,柳名刀就會愧疚。

 以至於,在確認李照的身份之後,柳名刀心中就像生起了一團火一般,恨不得就此為李照拋頭顱灑熱血,肝腦塗地。

 “名刀大哥說什麽呢!”李照抬著手套的手搭在柳名刀肩上,聲音中充滿著寬慰,“誰不想活著?李家大廈傾頹,自然是樹倒猢猻散的,又怎麽能強求誰誰誰始終如一?說實話,名刀大哥你能來我身邊,我十分地開心,也十分地感動。”

 這些話是李照的真心實意,但也夾雜了一些私心。

 李照不是李程頤的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但這個真相一旦曝光,她可能會失去很多的支持。所以李照需要時不時地以李程頤之女的身份,去維護這些鐵龍騎對她的忠心,去做一些她覺得有些慚愧的事。

 柳名刀聽到李照這一席話,差點眼淚都淌下來了,好在這吹到臉上的風很大,蒙頭一罩,把他的眼淚給擠了回去。

 鑽回了馬車裡的李照自然不知道柳名刀的情真意切,她揉了揉手腕,偏頭看著外頭飛快掠過的景色,眉心還是稍稍蹙了起來。

 趙毅為什麽挑著這個時候攻打淅源?

 葉惜惜又是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淅源附近?

 說到底,淅源只是一個小小縣城,既沒有什麽礦產,也沒有什麽寶藏,頂多是有幾個對李照來說比較重要的人物罷了。

 寶藏——

 是李氏秘藏嗎?

 李照眯了眯眼睛,難免深想。

 這個時候趙毅輕舉妄動,可不就是在告訴李照,淅源有什麽他非常想要,以至於不得不招惹她李照的東西。

 又或者更直白一點。

 能引得藏匿如此之久的葉惜惜冒頭的東西,絕不是什麽普通東西。

 “淅源快到了。”

 外頭柳名刀沉聲喊了一句,旋即勒馬,轉身拂開簾子去叫李照。

 冷月懸空,玉色的月華撒了一地。

 李照撐著柳名刀的手,翻身跳下馬車,笑道:“名刀大哥聰明。”

 他們兩個在距離淅源還有七八裡地的時候就停了下來,在柳名刀把馬藏好後,這才一前一後,躬身藏於黑暗之中,一路繼續往淅源進發。

 遠遠望去,淅源的城牆外燈火通明。

 攀在樹梢上的李照可以清楚地駐扎在城外的一群有一群的士兵,也能看到營地與城牆之間的一片狼藉,更能看到尚堅守在城頭的德勝軍軍人。

 “情況可能不如我設想的那麽好,但應該差不到哪兒去。”李照回頭衝柳名刀打了個手勢,低聲道:“分頭行動吧,名刀大哥,首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其次才是救人”

 柳名刀其實想說不行,但前頭李照已經掠身出去了,根本攔不住。

 那廂,淅源城城牆之上,薛懷正在擦拭著自己的長劍。

 “援兵如果明天還不到,城中可能撐不了多久。”阮素素咬著棉布將自己的護腕給扎緊了,隨後繼續說道:“周先生已經將年輕人都給拉過來了,然而即便是這樣,加上我們自己的人,也才不到三千人。”

 周世通這個時候也還沒睡,因為憂心城防問題,又趕忙跑去了暫且用來聯絡城中年輕人的學堂,與那兒的年輕人聊了起來。

 “先生不跑,後悔嗎?”少年人一面磨刀,一面問周世通。

 擼著袖子幫他們一道磨刀的周世通發出一陣爽朗大笑,說:“我的朋友們如今帶著我心愛的書稿去了安全的地方,而我能留在城裡,與你們這些青春之人在一起,此生無憾也。”

 “先生不怕?”

 有人伸長脖子看他,等他答覆。

 “不怕。”周世通回答道:“死並不能嚇唬住我,亦嚇唬不住這低到塵埃裡的四萬萬百姓。此番若是活了下來,那麽我有一篇文章要送給大家。”

 一聽到有文章,學堂裡打磨武器的年輕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期盼地看著周世通。

 “先生何必等之後?現在念給我們聽吧!要是將來能活著離開淅源,我們給先生當傳聲筒!”一青年人大喇喇地站在書桌上,興奮地說道:“若是我死在了淅源,那麽臨終前能聽到先生的文章,便權當是死後的悼文了!”

 周世通聞言,愣了一下。

 其後,他顫著聲音,念道:“民者,俯首聽命之從者。然民從九五,惟願九五之賢德可溉蒼生,故而世代順之。惜今之九五,弗如周武漢季,亦遜先者甚之——”

 略帶沙啞的聲音在擠滿了人的學堂裡回蕩著。

 這是周世通第一次在人前指名道姓地將矛頭指向趙氏皇室, 指向那個慣常不可被違逆的九五至尊。

 他的聲音極有力地,一字一句地灌入到了在場的所有聽者的心中,破開了他們心裡對至高無上的皇權的迷信,更是為將來埋下了一顆無法被忽視的種子。

 李照並不知道淅源城中的種種改變,她尋了一處無人值守的城牆,空手攀附至頂端後,翻身而過。

 之後,趁著月亮隱入雲層的那麽些許空隙,李照單手扣在磚縫之間,直直地滑了下去。

 這裡之所以沒人守著——

 咚的一聲。

 落地之後,李照一抬頭,就明白了這一處城牆為什麽牆頭沒人看守的原因。

 無數雙眼睛在舉著的火把照耀下,齊刷刷地看著穿著一身黑袍的李照,面色更是相當地嚴厲,仿佛下一秒就要吃了李照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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