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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武林都想要扒了我的馬甲》四百零七 夢裡
煥生倒下時,身邊的人都發出了驚呼。
  關爺跑得最快,踉蹌著過去扶起他,一邊在懷裡摸著著,一邊去按他的人中。
  人沒暈,就是呼吸有些急促,嘴唇煞白。
  “放他平躺下。”李照回頭瞧了一眼來時的路,連忙走到關爺身邊,將煥生給扶著躺平。
  鈴鐺湊在一旁,急得直跺腳。
  看著其他人著急得要死,煥生自己倒是笑了笑,啞著嗓子說道:“我沒事,就是有點餓。”
  李照蹲下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蹙眉道:“臉色這麽白,體溫卻有些高,可不單單是餓的吧。”
  然而隊伍裡別說醫生了,就連懂點醫術的都沒有,想要給煥生診斷病症,那就只能快馬加鞭地往南邊趕,興許能在他藥石罔效之前趕到武川。
  鈴鐺聽了一急,在後頭攥著拳頭,怯怯地問道:“我可以回去嗎?祐川城裡有英吉利亞人的醫生,他們肯定可以救煥生哥哥的。”
  “說的什麽渾話!”饒是關爺都神色一厲,凶了鈴鐺。
  “我也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總之先趕路吧,分兩撥人,我帶著煥生先走。”李照轉頭去看關爺,說:“其他人救勞煩關爺你帶著,不管用什麽方法,我希望走時多少人,到同昌就是多少人。”
  其實要說趕路,最重要的就是糧食問題。關爺突然被托付以重任,結結巴巴誒了一聲,不知道怎麽接話。
  關爺擔心糧食問題,渙生何嘗不是抱著同樣的擔心。
  “姑娘……可否幫我們解決一下這一路上的糧食問題?”渙生沒說上一句話,那臉色就是肉眼可見地頹靡,仿佛隨時能背過氣去。
  李照與關爺一道合力將渙生重新抬上驢車,接著指了指後頭,說:“等等吧。”
  等誰?
  關爺納悶地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圍在一旁,交頭接耳的,時不時跟著去看那來時的路,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懼。
  鈴鐺就更加惴惴不安了。
  她吞了吞口水,回頭望著隱隱泛著魚肚白的天邊,目光下移,心裡頭沒底。
  此處離祐川城差不多是將近一個多時辰的路,而李照帶著鈴鐺騎丹頂鶴並用不了這麽久,她們本該更早的和渙生等人匯合。
  但她們就是來晚了。
  原本已經出了城的李照想起剛才見到的彭文昌,心思一轉,驅使著丹頂鶴就往回趕了。
  “哎喲我的娘欸。”跑了半道,本以為自己逃出生天的彭文昌一見這不遠處滑翔而來的煞神,當場跌坐在了地上,只差沒尿褲子了。
  李照示意鈴鐺留在丹頂鶴上,隨後瀟灑地落了地。她一路無視彭文昌身邊的那些個戒備高舉火銃的嘍囉,徑直走到了彭文昌面前。
  “祖宗,我叫您祖宗行不行?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我,我可真沒對你做什麽事呀!”彭文昌的腿上的傷口被剮蹭了一大片,流膿流血。
  嘍囉們自然是不敢動的。
  他們舉著的火銃其實已經打空了火藥,眼下這麽做作,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我給你治傷,甚至給你活路,你幫我做件事。”李照從懷裡取了傷藥出來,於掌中拋了幾下,垂眸看著地上的彭文昌說道。
  彭文昌早就嚇破了膽,哪兒敢再說別的,忙不迭地答應道:“我辦,我辦,您盡管說。”
  鈴鐺縮在後頭不敢出聲,她不知道為什麽姐姐臨時要調轉頭回來,也不知道姐姐為什麽要找彭文昌,她只知道自己不該說話的時候,絕對不要出聲,壞了姐姐的事。
  “去把糧倉裡的糧食給我運出來,一個時辰後,我要在城南以南的大路上看到你。”李照走過去,將藥瓶子扔在彭文昌懷裡,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俯身掰開了他的嘴,往他嘴裡塞了顆東西。
  “呃!——”彭文昌瞪大了眼睛,拚了命地想要用舌頭將那顆不明物體給抵出去。
  然而李照硬是兩指夾著那顆東西塞進了彭文昌的喉嚨眼,等到他不自覺地吞下去之後,才收回手指。末了,她嫌棄地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沾染的誕水,伸著在彭文昌的衣服上蹭了蹭。
  “這枚藥是什麽藥,我想不用我說吧?”李照直起身子,笑眯眯地說道。
  還能是什麽?
  自吞下這顆藥以後,彭文昌的肚子就開始疼了。
  “祖宗,祖宗我求求您了,您給解藥給我,給我——”彭文昌撲騰著朝前爬,涕泗橫流地喊著,“糧食是吧?我拿,我拿,我給您去拿……”
  李照早就幾個後撤步退開了,她反身往丹頂鶴處走,邊走邊擺了擺手,說:“每過幾個時辰,這藥就會起一次效用,拖得越久,也就越疼,七天之後,穿腸爛肚。”
  彭文昌猛地攥拳捶地,腹中如刀絞一般的疼痛讓他這時候甚至生不出怨恨來,有的只是後悔和畏懼。
  他怎麽就惹上了這麽一位殺神?
  如此地心狠手辣!
  過了一會兒,見李照如何來的,如何走了,旁邊的嘍囉們才敢重新圍上來。雖然這一個個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嘴上卻是在連聲問彭文昌還疼不疼。
  疼是疼的,只是彭文昌不敢耽擱,連忙朝其中一個手下招了招手,說:“快去城北糧倉,能帶多少帶多少出來……記得,避開許樂,千萬不能與他起衝突!”
  他帶出來逃難的手下不過十來二十個,先前和許樂打了一場,吃了虧,眼下滿打滿算也就十個人。當然也不能全弄過去運糧食,怎麽都還得留下兩個來幫著他趕路,所以能跟著一道走的,也就那麽八個人。
  這八人臨行前跪地磕頭,承諾一定不辱使命,叫彭文昌這心裡熨帖的,疼痛都減輕了。
  說起來,彭文昌對手底下的人倒是不薄。連這種慢了就會死的逃命時刻,他也不曾忘了帶上他們,讓他們躲過一劫,沒在十坊裡平白被燒死。光是這一點,這些跟在他身邊的人就感念不盡了。
  此時,李照示意關爺等著,話音剛落,就見那隱隱日出的東邊過來了幾個人。
  “他們帶了糧食。”她指了指那些人,扭頭對關爺說道:“來的人是彭文昌,該怎麽對他,我想你們比我有數。”
  說完,李照又摸了一個小藥瓶出來,放在關爺的手心裡,補充道:“這東西是能控制他的好東西,省著點用,裡面只剩十來顆了。”
  藥是她從秦艽手裡討來的,雖然不是什麽不解之毒,但卻是那種斷斷續續,能把人疼死的刁鑽毒草研磨煉製而成。這東西最初從秦艽那裡要過來時,他還叮囑了幾句,說不能把這毒當做保命的手段,因為這毒引發的疼也就是疼一疼罷了,到不了穿腸爛肚的地步,是辛夷練手時做出來的。
  當然,這一點也妨礙李照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用來恐嚇別人。
  關爺連聲道謝,其後挺著背單膝跪下,一臉嚴肅地拱手向李照行禮道:“姑娘仁義之心叫關某佩服,關某若此番真能成功抵達同昌,願為姑娘做牛做馬,以償還恩情!”
  他一跪,周圍的人也都跟著跪了下去。
  “我要你們做牛做馬有什麽用?我只是希望你們到了同昌之後,能捱得住,為同昌做出一些貢獻,為將來把這群英吉利亞人趕出去奠定扎實的基礎。”李照抬手將耳鬢的碎發撥了撥。
  她偏頭去看越走越近的彭文昌,目光卻是越過了彭文昌,看向彭文昌身後的空處。短暫的失神之後,她輕聲繼續道:“祐川城裡並不是所有人都逃出來了,有很多百姓死在了大火中,這些人因我而死……”
  地上的關爺略顯急躁地抬頭,想要寬慰李照幾句,緊接著聽到李照說道:“他們死了,是我能力不夠,也是我思慮不周,但我希望你們能活著走到同昌。如此,便不算我這一次真正做錯了事情。關爺,我要的不是你做牛做馬,我要的你完完整整地,將他們、將你自己,帶回同昌。”
  後面抬著彭文昌氣喘籲籲地趕路的嘍囉這剛走到,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邋遢得難以分辨出是女人的女人已經坐在驢車之上,揚長而去了。
  “誒我說,你他娘的別走啊!”右邊那小子指著遠去的李照大聲喊道:“你先把解藥給我們老大!喂!”
  關爺木著臉擋在他身前,揚了揚手裡的瓷瓶,說:“解藥在我這兒,想要解藥,就給我老老實實跟著。”
  彭文昌陰翳地看了一眼面前這個高大的男人,如喉頭卡了痰一般,尖利地說道:“糧食在這兒,解藥給我,我把糧食給你們。”
  他是想要離開的。
  但奈何李照已經吩咐過了,絕不能輕易放彭文昌離開,否則他要是帶人反撲,這糧食不僅得被搶回去,人也得損失大半。
  所以關爺只是波瀾不驚地掃了彭文昌一眼,開口道:“解藥只能壓製你體內的毒一時半會兒,你要想活命,就乖乖地跟著扛糧食趕路。”
  要去哪兒,關爺不說,其他人也不說。
  沒辦法,彭文昌只能認命地跟著這一群一看就活不過幾日的大部隊繼續趕路。這一路上,他是半點兒壞心都不敢使,一疼就催著關爺給藥,姿態擺得極低。
  這廂關爺領隊趕路,那廂李照已經趕著驢車,帶著鈴鐺和渙生走出了十幾裡遠。黑乎乎的丹頂鶴撲騰著翅膀跟在後頭,日頭一高,它這沒了羽毛的身子就更可怖了,鈴鐺連瞟都不敢瞟一眼。
  驢車雖然比不上馬車,但耐力卻是略勝一籌,也不用不吃什麽金貴的草料,一路上半點都沒有歇過。
  渙生躺在平板車上,時醒時昏,不光是臉色越來越難看,氣息也是越來越微弱了。
  “姐姐,這藥……這藥不頂用……”鈴鐺一手攥著藥瓶,一手撫在渙生的額頭上。雖然她強忍著不落淚,但顫抖的聲線已經表露了她此刻的慌張。
  “那是吊他命的藥,雖然沒對症,但總歸是有比沒有好,六個時辰喂一次,起碼要撐到武川。”李照身上的傷也不輕,但她身體素質因為義體,已經遠遠地超過了普通人,所以這長時間的駕車之後,竟然是半點疲累都沒有。
  鈴鐺嗯了一聲,掰著手指頭數時間,不敢怠慢。
  “謝謝……”渙生忽然間清醒了,艱難地側著頭去看李照,啟唇幾不可聞地吐了兩個字出來。
  李照頭也沒回。
  她耳聰目明,能聽到渙生這蚊子叫一樣的說話聲,也能聽到鈴鐺緊咬牙關之後,不小心溢出口的點點啜泣。
  “用不著謝我,本來我沒打算救你們,是你們自己有價值,值得我帶你們出來。”李照一鞭子打在驢子的屁股上,接著說道:“也不要覺得我犧牲了什麽,換你們出來,大概是我隴右道之行最值得的一次。 ”
  她可不是英吉利亞人,有了圖紙有了零件之後,還要一遍一遍的找人去嘗試。
  想到這兒,李照調出了操作面板。
  收件箱裡躺著的那些由九十四寄給她的書籍裡,有不少都是設備圖紙。這些東西能直接將李照的勢力拉平到英吉利亞人的水準,前提是她能找到量產的方法。
  而且她並沒有什麽時間去試錯。
  不過,有時候人的運氣就是這麽的離譜。監作坊裡的這些人就像是老天憐惜她一般,眼巴巴地送到了她面前,與九十四送來的書幾乎是前後腳。
  有了這些,李照對於端朝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渙生闔上眼眸,長出一口氣,說:“剛才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說話很緩慢,很輕,好像下一秒就會昏睡過去一樣。
  “我夢到我回到了祐川,夢到了我爹和我娘……夢到了我弟弟……”
  “夢裡我重歷了這一切,可最終我卻沒有等到你。”
  “到天亮時,我死在了溝渠裡,屍體上有老鼠和臭蟲爬過去,但沒有人來給我收屍,因為能給我收屍的人,躺在了我的身邊。”
  鈴鐺聽得一愣一愣的,微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隨後,渙生就像是突然回光返照一般,聲音大了一些,說:“但我現在夢醒了,我沒死,我也必然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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