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
東海海眼。
數千裡之地皆是稀奇古怪的大妖。
有腦袋上長著小角的蛟龍,有尾巴比身體還長、長著四隻粗大爪子的豬婆龍,亦有上身是人形下身是龍尾的海妖。
九子傲然凌立半空中,臉上有說不出的自豪之色。
沒錯,這裡都是他們兄弟九個這麽多年,努力延續祖龍血脈的結果。
除此之外,這些龍種仗著優良的血脈,在四海稱王稱霸,奴役其他種族,自然而然讓龍族成了四海名副其實的霸主。
在九子看來,比征服一個地方更讓一條龍覺得有成就感的,莫過於生一堆子孫後代去征服一個地方。
故引以為豪。
“陛下,四海之內,絕大多數體內流淌龍族血脈的大妖皆在於此,任陛下處置或吩咐。”
“因陛下催的急,尚有一些不識好歹之流不肯從命,或躲藏在某個角落,或逃離四海。”
“請陛下放心,這些不肯從命的漏網之輩,我兄弟九個回頭會將它們逐一找出,當眾處死以儆效尤。”
囚牛朝姒癸躬身一拜,一臉恭敬說道。
至於在這次過程收刮了多少好處,新找了幾個相好,絕口不提。
姒癸粗略數了一下,在場龍種起碼數以百萬計,不由在心裡泛起了嘀咕。
“前輩確定奪取龍族的氣運,需要封出去這麽多的神位?”
天道有常,封神並非毫無限制,可任由姒癸任意施為。
單單為了龍族封出去這麽多神位,似乎有點不值得。
祭壇幽然道:“你不懂。”
“龍鳳麒麟三族,並非尋常的妖族,而是曾主宰天地一段時間的開天三族,故而深受天道眷顧。”
“龍漢大劫,麒麟一族仗著實力高於龍鳳兩族一線,自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想到龍鳳兩族極有默契的聯合一起,一舉滅了麒麟一族。”
“當時誰都覺得龍鳳兩族會出一個霸主,誰知麒麟一族滅族,天道震怒,降下天罰。鳳祖靠涅槃保住一命,祖龍卻身隕。”
“令人費解的事出現了,鳳祖保住一命,鳳族乃至整個飛禽一族,氣運大損,以至於鳳祖為了自保,刻意去壓製子嗣的成長,生怕被分潤走氣運。”
“祖龍雖死,這龍族的氣運卻保留了下來,大部分被祖龍九子繼承,因此九子固然懶散不爭氣,卻個個都是準聖境,連妖帝都心懷忌憚,輕易不敢下死手。”
“所以別小看龍族,龍族所承載的氣運,可不比闡截兩教少多少。”
“至於為何要封這麽多龍種,說來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祖龍九子但凡不以這種方式將龍族氣運分潤出去,肯定會遭到諸多算計,不可能過的這般舒心。”
姒癸聞言若有所思:“將龍族氣運比作金子,若隻歸九子所有,無異於九個幼童持金於鬧市,會引起多方惦記。”
“九子布種天下,就像將金子磨成了粉,撒在無數沙礫之中,固然很多,但淘金頗為困難,故沒多少人有耐心去淘。”
“如今諸多龍種在前,封它們為神,則是最好的淘金方式?”
祭壇愣了一下:“雖然你這個比喻有些奇特,但大致如此。”
“本座不妨告訴你,得了龍族這股氣運,本座即可恢復三成修為。”
姒癸撇了撇嘴:“才三成,有什麽好值得炫耀的?您老人家哪天恢復全部修為,能拳打腳踢聖人,再炫耀不遲。”
祭壇一陣無語:“其一,要想本座恢復到巔峰狀態,幾乎不可能,其二,你知不知道本座恢復三成修為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你遮不住本座了,
換句話說,那一刻一旦來臨,那些聖人就能感受到本座的存在。”“你當知曉,本座之所以藏身在你身上,無非是看中你非此方世界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哪怕最會推演天機的太上和元始,都無法從你身上察覺到本座的存在。”
“可你能遮得住螢火,遮得住星光,又怎能遮得住太陽星?”
姒癸聞言渾身一震:“這……”
他有想過有一天會因為種種原因,和祭壇分道揚鑣,卻沒想過這一刻來的這麽快。
祭壇畢竟在他生命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分離在即,令他不禁有些感傷。
姒癸深吸口氣,試著平複震蕩不休的心緒,平靜問道:“前輩與聖人是敵非友嗎?可以和晚輩簡單說下嗎?”
“前輩如驚動仇家,此次走後,晚輩必定面臨一些不可預料之事,晚輩不是害怕,更非抱怨,隻想了解情況,早作準備。”
“縱然要死,做個明白鬼總歸好過糊塗鬼。”
之前雖然有猜測祭壇的身份,卻一直沒能得到確認。
祭壇忌諱莫深,姒癸也不好追問下去。
如今都要走了,再不問,就沒機會了。
況且,祭壇真要和某位或某幾位聖人是死敵的話,他與祭壇因果牽扯過多,避不可免被牽連其中。
姒癸倒沒想過抱怨什麽,畢竟他從中得了不少好處,大不了賠上這條命。
反正這方世界對他而言,終究很陌生,也沒什麽牽掛。
多寶曾說他生性涼薄,也主要因為如此。
他的感情大部分都留在了穿越之前,哪有多少留給此方世界?
他隻想知道,自己將來要面對什麽樣的敵人。
同時也好做些準備。
雖然他不怕死,但是生是死,總歸要鬥過才知道。
祭壇曾與姒癸朝夕相處,也看過姒癸很多次疑神疑鬼的模樣,自然很快明白他的想法。
“本座恢復三成修為,雖能被聖人感知,卻有無數手段遮掩你的存在,不會牽連到你,以你天帝的身份,以及後土和通天兩位聖人護著你,基本可保你無恙。”
“這是本座早就替你準備好的康莊大道,你知道太多,反而不是什麽好事。”
姒癸想了想道:“其實前輩也不確定對晚輩而言,知道與否,哪個是好。”
“晚輩其實也不在意是好是壞,隻想做個明白人。”
祭壇微微訝然:“縱然給自己招來大禍,寧死不悔?”
姒癸堅定的點頭:“寧死不悔。”
祭壇眉頭一皺:“這不太像你的風格啊。”
這哪是那個一向小心謹慎的末代夏皇?
姒癸笑道:“前輩有沒有想過,或許這才是晚輩的本性?”
“或者前輩有沒有想過,晚輩好像突然間沒了追求,就在前輩剛剛說藏身於晚輩身上,是絕佳的選擇,這是否意味著,強如前輩,都做不到替晚輩找到回家的路?”
“找不到回家的路,意味著可能一輩子待在這個世界,那,為何不讓自己活的快意一些?”
“探索前輩這等高人與聖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多麽令人忍不住一探究竟啊!”
還有一點姒癸沒說,隨著修為的提升以及日漸深厚的氣運,似乎在逐漸改變他的性格和行事作風。
按照修道者的說法,這叫逐漸明悟道心。
不過照姒癸看來,他更像是被天帝之位和一身強悍的修為給綁架了。
天帝不能是小人,必須坦蕩,直接,傲然於世。
祭壇沉默半響,幽然道:“你猜的沒錯,本座是與三教聖人有些恩怨,若要用人族的說法來形容,堪稱不共戴天。”
“三教聖人奪走了本座許多珍貴的東西,本座修為恢復後,會一一找他們討要回來。”
“怎麽樣,你滿意了嗎?一旦你和本座的關系被他們知曉,他們必定會將你挫骨揚灰,令你永世不得超生。”
臨走之際,他本沒想過告訴姒癸這些,但話說到這份上,不說似乎也不太好。
各有各的命,姒癸執意如此,他不會去阻攔。
姒癸沉吟片刻:“所以,前輩就是開天辟地的盤古大神嗎?”
“被三教聖人奪走的,並非別的東西,正是這方世界,前輩要重新搶回來嗎?”
這段話,姒癸本不該問的,萬一祭壇來個殺人滅口怎麽辦?
但他還是問了。
問就要問到底,問一半算什麽?
“是。”
祭壇乾脆利落的認了。
姒癸隻覺豁然開朗,難怪祭壇懂得煉製周天星鬥大陣的陣旗,會《元始金章》,知道可以通過封神來攫取氣運。
這方世界,這天道,本來就是他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盤古大神在開天辟地之後隕落,莫非另有隱情?
太上、元始、通天,其實是篡位的卑鄙小人?
他想問,就問出了口。
然而祭壇只是回了一句:“此事太過複雜,待你成聖,或許能明白一二,眼下和你說了也是白說。”
“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姒癸瞥了旁邊的黎山老母一眼,好奇道:“晚輩想不明白,後土聖人為何會幫您老人家?”
“她就不怕您老人家重生歸來,連她一起收了嗎?畢竟,巫族是因您老人家無雙的體魄而生,極有可能因此被您老人家清算。”
祭壇慢悠悠道:“你沒有兄弟姐妹,永遠無法理解何為兄弟情深,姐妹之情,也無法想象有人願意為了這份情誼,付出旁人所不能理解的代價。”
“她之所以毫無保留協助本座,不惜將十二滴祖巫精血送給你,是因為本座答應她,終有一日會幫她復活隕落的十二祖巫。”
姒癸唏噓不已:“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若說世間誰有實力復活他們幾個,的確非前輩不可。”
祭壇並未接這茬,只是平靜問道:“本座將走,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或者說想要的願望?”
姒癸撓了撓頭:“那個,前輩說要離開太過突然,不知您老人家答應的聖位何時兌現?”
祭壇……
本座都要走了,你小子不好好告別,還惦記著聖位?
若有實體,一定能看到祭壇臉色漆黑,恨不得想打人。
姒癸卻理直氣壯說道:“前輩這等大神,難道要出爾反爾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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