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通天道人趕來,元始道人非但不覺得自己勢單力薄,反而氣定神閑說道:“通天師弟,大師兄是否說過聖人不得隨意出手?你我是否又答應過他?”
“如今後土道友擅自違反約定,師弟以為當如何處置?”
後土神色淡然絲毫不在意元始道人先發製人,靜待通天道人的回應。
通天道人語氣幽然道:“處置一位聖人?二師兄好大的氣魄,師弟自愧不如,還得向二師兄多加學習才行。”
元始眉頭一挑:“如此說來,師弟也認為後土道友在違反約定?那就好辦,師弟你胡攪蠻纏沒用的,貧道自會請太上師兄出面。”
後土嗤笑一聲:“元始道友伶牙俐齒,本座佩服,然而公道自在人心,本座不信太上道兄會聽你顛倒黑白的一面之詞。”
元始道人瞥了後土一眼,漫步到通天道人身前,布下一道隔絕內外的屏障。
然而屏障剛成型,就被通天道人並指成劍,斬的支離破碎。
“二師兄有話可以直說,反間計就免了吧。”
元始道人神色平靜:“貧道接下來要說是你我三師兄弟當年在八景宮定下的大計,你確定要讓外人知曉?”
通天道人沉默半響,朝後土施了個道印以示歉意。
後土回了一禮,示意無妨。
元始道人輕笑一聲,再次布下一道屏障。
這次通天道人沒有阻止,只是冷冷看著他。
元始道人笑容斂去,沉聲道:“師弟可是忘了那年人道鼎盛,若不加以製止,必出一尊人聖,將橫亙天道之上,待人道徹底壓過天道,我等天道聖人,將受其掣肘。”
“太上師兄不惜耗費修為推演天機,定下分化人道之計,送那姒文命一場造化,自此人族氣運一分為二,陷入內耗……”
通天道人直接打斷道:“當日貧道亦在場,記性也沒二師兄想的那麽差,無需二師兄詳細闡述,二師兄想說什麽大可直說,用不著拐彎抹角。”
元始道人看了通天道人一眼:“姬昌必須要被火雲洞的人帶走。”
通天道人乾脆利落問道:“理由?”
元始道人嘴角泛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說起來師弟收了個好徒孫,年紀輕輕便受人道眷顧,身懷人道火種,如此驚豔絕倫的人物,難道師弟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當他察覺人道火種的氣息時,立刻將目光投了過來,然而看到身懷人道火種的人是姒癸,更覺得不對勁。
一個末代夏皇的命格,怎麽會受到人道眷顧?
轉念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命格天定,但人道非天道,有所相悖,不足為奇。
可正常情況下,人道和天道並不會出現這種衝突,除非另有緣由。
譬如人道意志不甘分裂,欲重歸一體。
而他能做的就是與人道博弈,繼續分裂人道。
通天道人忍不住笑道:“擔心什麽?擔心他成為人道聖人,反過來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
元始道人反問道:“難道師弟覺得不可能?”
“倘若火雲洞那群人都支持他,再掃除姒文命,借人道觸底反彈的大勢,在人道徹底衰弱之前,未必不能打破天塹,晉升聖人。”
“屆時師弟還笑的出來嗎?”
通天道人摸了摸下巴,眼神輕佻道:“照二師兄這麽說,貧道是不是應該先下手為強,趁他沒成長起來之前,將其滅殺,消禍患於無形?”
元始道人似乎沒聽出通天道人在打趣他,一臉正色回道:“此人沒那麽容易死,師弟若不怕人道反噬的話,大可肆意妄為。”
通天道人笑了笑:“所以二師兄打算保下姬昌,
用他牽製姒癸,遲緩阻礙姒癸成聖?”元始道人搖了搖頭:“不,他還不夠格,貧道如此做,是想讓火雲洞那群人在姒癸心裡留下一根刺。”
“師弟試想一下,此次火雲洞保下姬昌,他日姬昌卷土重來,在闡教的支持下,給姒癸帶來無盡的麻煩和傷害,姒癸會對火雲洞那群人沒意見嗎?”
“姬昌鬧得越歡騰,這根刺就扎的越深,姒癸對火雲洞的怨恨就越深,永遠不會想著和火雲洞合作,也得不到火雲洞支持。”
“沒有火雲洞的支持,被分潤大量人道氣運的姒癸,再無可能成為聖人,頂多人族再多個與準聖一般無二的聖皇,此後人道陷入沉寂,更加無法威脅我等天道聖人。”
通天道人幽然道:“貧道還得配合師兄打壓姒癸,以免他得勢,等若襄助姬昌登上天帝之位,師兄一石二鳥,橫豎不虧,端的是好算計。”
一向冷靜分析的元始道人聞言喝道:“師弟,你清醒清醒,天帝之位固然重要,可相比你我而言,又算得了什麽?”
“倘若真是姬昌登上天帝之位,我許你一半天神之位,聽調不聽宣,如何?屆時你一樣可以指使那些人。”
見通天道人依然無動於衷,元始道人歎了口氣:“實在不行,隻好請太上師兄出面了。”
正當元始道人放棄勸說,準備撤下屏障時。
通天道人忽然說道:“姬昌可以讓他們帶走。”
元始道人聞言一愣,轉而笑道:“師弟果然是識大體之人。”
通天道人沒有理他。
元始道人也不覺得惱怒,朝帝軒轅兩人招了招手:“將人帶走。”
兩人面面相覷,看向後土。
後土往前踏一步,厲聲道:“本座看誰敢?”
兩人頓時面露無奈之色,轉而看向元始道人。
兩位好歹也是聖人之尊,沒必要仗著自己的身份和實力,這般欺負人吧?
元始道人淡然道:“按照既定事實,道友若不插手的話,理應是火雲洞兩位人皇帶走姬昌,如今貧道不追究道友違反約定一事,已是看在通天師弟的份上。”
“倘若道友非要阻攔,莫怪貧道請太上師兄出面。”
後土聞言心一沉,元始道人這番話說的這般底氣十足,恐怕已經和通天道人達成了共識。
可她不死心,一雙美眸落在通天道人身上:“道友怎麽看?”
通天道人歎了口氣:“後土道友,不過是個螻蟻般的家夥,放他一馬如何?”
後土無名火起:“雖說元始道友是你的師兄,可道友莫要忘了,你我才是盟友,道友這般態度,是要和本座分道揚鑣嗎?早知今日,當初本座何必與道友結盟。”
通天道人難得肯解釋一句:“姒癸依然是貧道的徒孫,貧道肯定還在站在他這邊的。”
後土冷笑道:“前些日,截教弟子以追查謀害趙公明的凶手為由,不再相助姒癸征討西岐,今日截教教主公然偏袒他人,道友覺得本座和姒癸還會對你們有所指望嗎?”
“幫忙幫不上,拖後腿的本事反而見漲,斷了念想也好,從今日起,爭奪天帝之位一事,不用道友操心,本座自會妥善處理。”
通天道人張了張嘴,最終什麽話都沒說。
元始道人可不管這些,淡然問道:“敢問道友,人可以讓他們帶走了嗎?”
“道友千萬別起殺心,道友敢殺姬昌,貧道就敢置姒癸於死地,道友若想兩敗俱傷,貧道亦不介意陪道友一起玩玩。”
後土咬牙吩咐道:“放人。”
黎山老母掐著姬昌脖子的手微微用力,甩向帝軒轅。
帝軒轅萬般無奈將這燙手山芋接住。
人剛入手,便聽後土語氣冰冷說道:“很好, 他日本座必定前去火雲洞拜訪三位人族聖皇。”
帝軒轅聞言愈發苦澀,出來一趟和聖人結下這麽大的梁子,隻救回一個不成器的晚輩,還真是得不償失。
可悲的還沒得選,不得罪這個就得得罪另一個。
元始道人的話語適時響起:“兩位該回火雲洞複命了。”
事已發生,多想無益,走一步算一步吧。
帝軒轅到底經歷過大風大浪,很快平複心情,朝三位聖人行了一禮,提著姬昌,帶著顓頊,往火雲洞去了。
姒癸看著姬昌被帶著離去,神色漠然,他從頭到尾像個看客,一句話都沒說,因為他連開口反對的資格都沒有。
不僅僅是元始道人這麽認為,後土和通天道人同樣默認。
否則多少會問過他的意見。
可這不妨礙他現在的心情極度糟糕。
元始道人看了一眼帝軒轅消失的方向,微微點頭,自顧回轉昆侖山。
通天道人有心說的什麽,又不知該怎麽說,最終憋出來一句:“貧道的初衷不會變,還請道友放心。”
後土別過頭去,沒有理他。
在她心裡,通天道人已經被打上了不可信任的標簽。
通天道人向來心高氣傲,解釋一句實屬難得,眼見後土不聽,自然不會熱臉去貼冷屁股,直接破空離去。
從頭到尾,都沒和姒癸說上一句話。
通天道人一走,姒癸立刻衝進西岐城。
後土見狀連忙問道:“姒癸,你在做什麽?”
姒癸隨口應了一句:“請後土聖人稍等片刻,回頭晚輩再向聖人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