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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上煙雨》第88章 清風遠霖過瀘溪
“子遷?”

突兀燈火黯淡,四處漆黑,將方霖嚇了一跳,急忙呼喚,陸遠尋著方位,牽住方霖的手,黑暗潮冷的山洞頓時有了溫暖相連,令二人心緒安定了下來。陸遠摸著石壁,將那個青銅蒲團尋到,讓方霖坐在蒲團上,自己坐在地上,雙臂相貼挨著,依靠一側乾燥的石壁坐下。

此間遠在七丈山洞內,洞口被松枝遮蔽,猶如墜入深淵,哪裡還有一絲光亮,悄然寂靜,只有二人時而輕緩時而急促的呼吸聲,夾雜著淡淡處子清香,傳入陸遠口耳,提點他身在何處。

“子遷,我去尋一些松脂柴火來罷。”

方霖此刻心中左突右跳,四處靜謐,撲通聲便在耳際徘徊,讓她在黑燈瞎火之中,與一個弱冠男子同處一室,如何能夠鎮定,然而口中雖說去采松脂,身子卻未行動,挨著陸遠幾如入定了一般。

“霖兒,你說,那壁畫上的數十位道家真人,晚年便是在這樣的地方度過的嗎?昔年器宇軒昂,龍章鳳姿,走時無風無月,靜謐山洞,沒有一個塵世俗人得知。”陸遠突兀感慨萬千,心中比擬道家真人駕鶴西去時的心態,語氣平靜,竟有一絲超脫之感,讓緊張意亂的方霖都沉定了三分,“便是生前再有恩怨糾葛,無法放下的,在這古洞中也化為一泓滄水,隨上清河北去流盡了罷,最後的年歲,盡數化之無為。”

方霖默默聽著,想到那令正一派掌門人壁畫戛然而止的那位葛清派祖師,面色肅殺,有一些陰沉之感,透過牆壁也能感覺到,那是他的自畫像,他是對自己將正一派請出龍虎山主峰的做法有所悔過嗎?還是為了造福後輩,義不容辭。

“霖兒,我在這山洞中,借歷代祖師駕鶴仙逝之地,入定沉思,感悟這篇八卦乾坤步,既是葛連真人所托,我們便收下罷,霖兒你也參悟參悟罷,應是與你那太白相力殊途同歸的道理。”

說罷方霖便覺著陸遠氣息減弱,脈搏平和,血流放緩了下來,不禁愣住了,這隻木頭竟說入定便入定,此處黑燈瞎火的,竟將我一人丟在這裡。

探了探他頸脈鼻息,弱不可聞,怕是沒有十天半個月醒不來了,不禁幽幽一歎,看看四處黝黑的山壁,心道怎麽…怎麽會有如此之人…

方霖沒有去尋松脂柴火,料想此處深入洞底,密不透風,什麽柴火也燃不得許久,便運一絲熒惑相力於手上,照出赤紅光火,映亮一處石洞,見陸遠盤腿而坐,閉目不動,不禁搖頭苦笑,將陸遠扶起,把青銅蒲團塞在他墊下,自己坐在地上,靠著陸遠肩膀迷糊睡去。

二人出洞之時,已是一個月後了,陸遠並非真的不解風情,而是在那般柔情旖旎的處境下,生怕自己定力不穩,作出出格之事,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心裡默念三十遍《逍遙遊》,強自遁入蓬萊仙境,與老莊見面,這一番入定,用力過狠,摒棄六識太過乾淨,便在腦海中與莊子探討八卦乾坤步去了,渾然不覺身側溫暖膠漆。

倒是苦了方霖,心亂如麻,八卦乾坤步看也看不進,《六儀星典》修也修不定,便在這山洞內陪了陸遠一個月,既不想離開他,也不好喚醒他,隻得虛度光陰,歲星相力形同虛設,如若無物。

任憑陸遠甘言美語,幾番虎斑霞綺,林籟泉韻,將方霖哄上天,後者也是故作賭氣,理也不理他。陸遠想笑亦不敢笑,隻覺霖兒這般不說話,卻又默默跟著他,心中仍舊溫暖十分,拜別了葛連真人之後,捏住方霖的純白衣袖,把她帶到龍虎山山腳下,竟摘下她腰際的千墨星劍,

向竹林走去。方霖疑惑看著他,不知他要作甚,卻見陸遠手起劍落,一手《穰苴劍譜》的劍法使得龍騰鳳舞,三下五除二便刨了一排竹子,擺在地下,而後割藤蔓,搓成繩,將竹子捆在一起,插上桅杆,從懷中抽出一塊布帛,系在桅杆上,一支簡易的竹筏便製好了。

方霖伸手一揚,掀起布帛,卻見那麻布上竟然上書四個大字:清風遠霖,不由得面色一紅,一踢竹筏,登時嘎吱嘎吱作響。

“噫,小姑奶奶,鎮星相力勢勁,小小竹筏經不得你這般折騰。”陸遠護住竹筏,將其推入上清河,而後又斬了幾根竹子,劈成竹排,穿插捯飭,竟成了尺方小凳子,又架了一座支架,鋪上一張布帛,儼然是幅竹桌。

陸遠收好寶劍,別到方霖腰間,替她系好繩子,在她頭頂呵氣如蘭,方霖低著腦袋不敢看他,隻道此人焉壞了,武功不習,詩文不讀,盡是整日折騰些花花腸子,半個時辰不要,竟然編好一葉青筏,好快的手藝,在那雲水鄉也是,今日也是,必是向那登徒子周亦染學的。

而後陸遠跳上竹筏,左手背負,右手探出,側身對著方霖,玉面含笑:

“江東陸郎,邀娘子上筏。”

卻見一個翩翩君子,年方弱冠,青簪束發,道袍縷衣,面上有二分似玉,眉眼有三瓣桃李,謙謙八尺頎長身,癡癡九嫋含脈情,正是江東玉郎君,南靖陸子遷。

上了你的賊船,方霖微微噘嘴,三指搭在陸遠手掌心,提著衣角,輕挪上筏。

好似一道楚楚憐人,年方二九,玉釵橫髻,襦衫白衣,兩頰有四分紅胭,娥黛是六分似水,落落嫻靜楊柳腰,離離婉轉蓮步生,卻是江南俏娘子,雲外仙方霖。

陸遠將竹凳竹桌子擺好,拉著方霖坐下,原本青竹小筏,應是晃晃悠悠,跌宕不平,不過上清河風平浪靜,水流緩慢,倒是讓二人坐得安穩。陸遠不知從門派哪兒偷來一個大袋子,裡面竟是沏茶的茶具,陸遠逐一擺好,而後就地取材,自竹筏旁,上清河內舀了一壺清水,放在案上,自香袋裡取出細碎龍虎山松尖倒進壺中,而後變化莫測,竟從那布袋子裡掏出一隻小爐,巴掌大小,銅帛鏤空,內有蠟塊,陸遠笑呵呵的捧著小爐遞到方霖面前,方霖意會,噘嘴低哼一聲,以熒惑指彈入一絲火苗,頓時小爐子火勢大漲,燒的通紅,陸遠將茶壺置於爐角上,順筏而下,烹茶煮水。

“我曾聽聞,舒州有一人,名為陸羽陸鴻漸,年紀與我相仿,對這茶學頗為上道,相傳他只要抿一口,便知煮茶之水取自哪個山脈水系,你說他神不神奇,當地人幾乎稱他為茶聖,說來我陸氏後人也是頗為了得,既有陸靜修開宗立派,傳承武學,亦有陸鴻漸精於茶道,擅長品茗,不墜祖先陸伯言大都督之威名。”

虎嘯時風生谷口,猿啼時月墜山腰。恰似青黛染成玉,碧紗籠罩萬堆煙。

龍虎山之景在二人身側緩緩略過,四月清風拂面,不甚微涼,好不暖和,陸遠本以為方霖會趁機駁斥他不要臉,卻見方霖雙手負膝,亭亭玉立,面上無憂無喜,時而看著他時而低眉看茶,不苟言笑,亦不說話,陸遠猜不透她在想什麽,那一雙會說話的眸子已經淡漠幾日了,陸遠不欲冷場,又自顧說道:

“子遷不知霖兒是喜酒多一些呢,還是喜茶多一些,家有雲水鄉漫山青梅,可采果釀酒,十年不枯,亦有龍虎山遍林松尖,取溪煮茶,百年不竭。霖兒喜酒,子遷帶你飲遍杜康,無論是江南清酒,亦或是西北苦烈,霖兒喜茶,子遷與你遍尋深山,濯泉而烹,無論是江淮水鄉,亦或是西海寒湖。”

方霖心中一陣蕩漾,陸子遷一年之前不過是見著我也會面耳赤紅的青蔥少年,怎麽今日話這麽多了,而且說得這般花前月下。

“那若…我皆不喜呢?”

見方霖沉默幾日,終於開口理他,陸遠松了一口氣,心道大好,旋即茶水開了,陸遠翻開倒扣的玉盞,為她斟了一杯,雙手二指提住,拈到她面前。

“茶燙,娘子慢臻。”

見那陸遠一臉正經,靜候客人的茶僮模樣,方霖展顏一笑,好似倒映在瀘溪的一朵清漪芙蓉,方霖笑斥道:

“你在龍虎山一年,就學了這糊弄人的把戲。”

陸遠欣喜,她應是不生我氣了,真好,隨後答她問題: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霖兒,自在九龍江將你抱起,子遷未有一日不思不念,不牽不縈,你喜之我喜,你悲之我悲,子遷心求,不過與你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你…要帶我去哪兒。”

方霖將螓首蛾眉低到茶水下,不去看那個江東陸郎,陸伯言的後人,皆是這般直截了當,吐訴衷腸的麽。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方霖心中默念三遍,若我與他而去,此生便得圓滿麽,若我與他相離,此生後悔莫及麽。

果然,陸遠憨實一笑,直接說到。

“帶你回家,帶你回雲水鄉。”

“子遷,我…”方霖躊躇不能定,猶豫不能語,為何,好端端的,閉關修煉,出來就談婚論嫁了,那八卦乾坤步將他震傻了麽。方霖還想再說什麽,一句“我與你去”就哽在喉,堪堪要吐出口,沒想到陸遠突兀語氣婉轉,神色傷感了起來。

“自離開雲水鄉,一年多了,爹娘借居芙蓉庵,也不知怎樣了,布籮…新墳初立,也不知是否黃草橫生,我想回家去看看。”

方霖松了口氣,原來他不是要與我談那個,不過卻是心中一驚,怎麽布籮好像出事了,方霖小心翼翼問道,陸遠將事情告訴她,才得知他為何會在那個時候突兀來到揚州,與她相遇。

輕輕捏住陸遠的手,一副安慰神色,陸遠灑脫一笑,言道可惜當下沒有酒,不能把酒縱歌,方霖取下腰間渾圓的布袋子,打開酒壺塞子,為他斟了一杯。

“這還是蘇暖暖在洛陽釀的酒,過去一年,醇了些。”方霖提著酒壺,湊在鼻側輕聞。

陸遠不禁詫異,當初送她的酒壺,竟然日夜帶著,而且她時常與人交戰,竟是將這瓷器酒壺保存得完好,當真費了一番心思。

江水直下,一渡千裡,一日便過龍虎山,到了上清鎮,陸遠在上清鎮雇了一輛馬車,駕車載著方霖回南靖而去。

翻越層巒疊嶂的武夷山,蜿蜒曲折的閩江,在半個月後到達九龍江畔,渡船三日,到了雲水鄉碼頭,此刻已是五月了,天氣漸有綿熱,流陽高照,躲藏在依依楊柳下的仙渡廊橋朦朧可見,烏篷船與青石巷錯落相照。

“我便說罷,陛下哪天心情好,便大赦天下了,這不,鄉裡好似沒有我的緝拿令了。”

陸遠灑脫一笑,語氣中似乎不含多少仇怨,左右他現在一身道袍,別人莫不是把他作道士相看,而後帶著方霖回到陸家堡,依舊是土樓圍邸,只是封條仍在,門扉緊閉,多了一絲淒涼,方霖默默為他清除簷下雜草,卻被陸遠攔住,說道過去的就過去吧,不要讓別人以為自己回來過。

方霖默默為蒙澤水渚之上的方寸小墓上了一炷香,而後二人向永溪鄉而去,五月時節,那一片花海又長滿了金盞菊,遍野黃色,分外妖嬈,二人沒有在芙蓉庵內見著陸遠父母,倒是見著了號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緣道惜。二人拜會緣仙子,濟海神尼說道陸父陸母去到漳州府了,在那裡置了一處府邸,販布教書而生。

陸遠知道,陸父性子剛毅,怎會一直暫居尼姑庵,寄人籬下,當初所言不過是為了讓陸遠安心罷了,而後二人拜別神尼與緣道惜,向漳州府而去。

雖是自小在雲水鄉長大,不過陸遠也才第一次來到漳州府,望著低矮於揚州,卻又恢宏過南靖許多的城郭,一陣出神,而後心中有些焦急,踏步進城,直至在北角一處小巷裡見著忙活紡織的陸母,才安心下來。

陸遠淚眼婆娑,哽咽不語,見陸母一年過去,蒼老了三分,一陣心疼,為她把脈探查,氣血通暢,沒有鬱結,才松了口氣,料想生活艱苦了一些,日子應是還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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