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清風蟲鳴。
寧嶽借著月光不顧道路崎嶇,氣喘籲籲快速的走在山路上,緊緊捂著胸口,哪裡有一張紙,確切的說是一張藥方,那是能治療母親氣喘病的藥方,這張藥方得來不易。
這是他辛辛苦苦在伽藍書院當雜役三個月才從神醫高一功的兒子高傑哪裡換來的,為此他滿足高傑的一切折辱,如同奴仆一般。也受盡了同窗的嘲笑和白眼,但是他不在乎,只要母親的病情能好轉什麽都值得。
今日高傑置酒會友,名妓在列,寧嶽伺候了半宿終於高傑酒酣耳熱,並且獲得花魁一笑之後,得意之余,在他的伺候筆墨之下一揮而就寫下了這個藥方。
想著母親從今以後不必再受到氣喘病的困擾,寧嶽覺得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趁著月色腳下的步伐越發的快了,他要趁著明晨之前趕往竹山鎮一早抓好藥材,盡快回家給母親熬藥,早日治好母親的病情,減輕她的痛苦。
星河燦爛,清風明月,在另一個地方正是另一幅模樣。
年輕俊雅的高傑此時正端著酒杯醉眼迷離的看著眠月樓的花魁娘子尹清月,文人會花魁自然不能如同販夫走卒一般的粗魯,吟風弄月,詩詞唱和是少不了的。尹清月正在嫋嫋婷婷的隨著音樂跳舞,腰肢細軟如扶柳,面如桃花映明月,看的高傑公子心裡火熱。
能成為縣城的花魁自然不是一般女人,手段高超分寸拿捏的十分的好,而且知道文人的毛病,輕易就能勾動高傑的心思卻又能夠讓他顧忌斯文面子,這樣才有源源不斷的錢財和詩文出來,才能獲得更大的利益。
高傑是神醫高一功的兒子,手裡不缺錢,今天請酒會友出手就是百金,當然百金好聽點實際上也就是十兩白銀。在這個二兩銀子夠一個中等人家一年生活的時代,十兩銀子已經是一筆巨額的開支了。
所以尹清月不能不動心,況且高傑長相俊雅,文采風流也算是人中龍鳳了,這樣的俏郎君等閑遇不到,而且十分善解風情,花魁今天也是使出了渾身解數。
高傑身邊坐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公子,臉色青白一副神情根本不在尹清月身上,一身月白色的儒服更顯得面色蒼白,手裡搖晃著描金扇子,一遍無聊的喝著酒,一邊跟高傑聊天。
“芝蘭兄何必搭理那個低賤的寧丘山,要不是當年他父親救過山長,伽藍書院斯文地哪裡能容得了他在這裡玷汙,我看讓他娘早點病死算了,他也能回去守孝,伽藍書院也能乾淨幾分!”
高傑,字芝蘭。
說話的人叫馬英,字鳳九
“鳳九兄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我給他開了藥方是酬勞他這三個月當牛做馬,不過有了藥方也未必有用!”高傑毫不在意的回答,注意力全在尹清月的一顰一笑上。
“哦,芝蘭兄難道給的藥方是假的?”馬英一聽有陰謀立即來了精神低聲問道。
“怎麽可能?我高家名聲在外,我怎麽可能給他假的藥方,不但不是假的還很真,吃了立竿見影,只不過·····”
高傑冷笑著不說話。
“芝蘭兄,快快道來,我這心裡癢癢,你是怎麽收拾那個泥腿子的!”馬英馬鳳九催促,他好男風不喜歡女色,所以對花魁什麽的沒興趣。
“呵呵,收拾泥腿子自然要用最簡單的方法,打他七寸就好。”高傑端著酒杯依然故弄玄虛的說道。
“芝蘭兄,快快說與我聽,我自罰一杯還不行麽?”馬英說著端起酒杯就幹了一杯。
高傑端完了架子,虛榮心得到了滿足這才雲淡風輕的說道
“藥方沒有問題,關鍵是藥,這一副藥抓下來沒有三五兩銀子是不夠的,我看他拿什麽出,還真把自己那個臉面當錢用了,給我當幾天奴才就以為能換走我高家的藥方?哼·····”
高傑得意的哼了一聲,馬英暢快的拍了一下手,爽!不怪是岐黃世家,殺人不用刀啊,想哪寧丘山家徒四壁就一個老母,我看他怎麽救。
馬英之所以看不上寧嶽也不是別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在伽藍書院寧嶽是屬於半工半讀的人,平時在書院幫幫忙賺取零花錢,然後順便讀書,可是就是這樣他讀書的水平也比馬英強,經常受到山長的誇獎,而馬英這個紈絝卻總被山長批評並且拿寧嶽作對比。
結果就是馬英怎麽看寧嶽都不順眼,欲去之而後快。高傑其實也看不起不學無術滿肚子陰謀詭計的馬英,只不過神醫這個牌子想要立住免不了要跟三教九流打交道,遇上達官貴人也要低頭彎腰努力結交,而馬英的父親是縣尉,雖然不是什麽大官,但是在縣城的地面上卻比某些權貴好用。這就是高傑結交他的原因。
寧嶽帶著藥方接住星光連夜到了竹山鎮,一到早上晨曦微露的時候就進了鎮子直奔經常抓藥的杏林堂,只不過這個時候還沒有開門做生意,倒是附近的販夫走卒已經準備開始做生意了,在一個混沌攤子討來一碗熱水就著昨天在酒宴上拿的點心把肚子填飽。
杏林堂剛開門寧嶽就快步進去了,掌櫃的還沒完全睜開眼,一看是寧嶽來了倒也不見外,已經是老熟人了,
“寧小哥,令堂病情又有反覆了麽?”掌櫃的驚訝的問道,這麽早可很少見,除非有急診。
“謝謝掌櫃的掛懷,家母還好,不過我最近得了一張藥方能根治家母的病情,我著急過來抓藥,麻煩您!”寧嶽說著掏出還帶有自己體溫的藥方遞了過去!
掌櫃的一聽眉頭一皺,寧嶽母親的病他一清二楚,至於說根治的藥方,這裡面卻有說道,不會是自己想的那樣吧。果然打開一看掌櫃的歎了一口氣。
“掌櫃的您這是為何歎氣!”寧嶽心情有些沉重的說道。
“寧小哥,我不知道您這張藥方從何而來,但是這個方子卻不適合你啊!”掌櫃的歎氣說道。
“掌櫃的為何如此說?”寧嶽趕緊問道。
“這方子是好方子,不過卻是富貴千金方!”掌櫃的歎口氣說道。
“何為富貴千金方?”寧嶽面帶疑惑。
“就是只有富貴人家才能用的方子,因為這一副藥下來怕是沒有五六兩銀子是不可能的,令堂怎麽也要三五副藥,恐怕超過二十兩啊!”
掌櫃的話一說完寧嶽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摔倒,伸手抓住了櫃台才穩住了身形
“好一個神醫後人,好一個富貴千金方,高傑你枉為人子····”寧嶽直覺一口氣堵在嗓子裡死活吐不出來,恨不得把高傑生吞了。
掌櫃的趕緊扶寧嶽坐下拿出銀針幾針下去,寧嶽這才一口氣吐了出來,要不是在藥店裡面正趕上掌櫃的在,恐怕再耽誤一時三刻之後寧嶽就會一口血噴出來。
緩了半天之後寧嶽這口氣終於上來,加上昨夜的疲憊隻覺得渾身無力,二十兩銀子也許對高傑來說就是幾頓酒宴而已,但是對寧嶽卻是傾家蕩產也拿不出來的重量。
“掌櫃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麽?”寧嶽身心俱疲的問道。
“這副藥方之中其實最貴的只有兩味藥材,其余的倒也平常,一味是銀蛇草,還有一味是木蟾酥,這兩樣藥材恐怕縣城的大藥鋪也未必齊全,都藏在各個富貴人家備用。除非能進狼突山親自去找。可是這狼突山,恐怕進去容易出來難!”
掌櫃的說道。
“不知道這兩味藥材如何辨識?”寧嶽咬了咬牙問道。
掌櫃的看了一眼寧嶽搖了搖頭,他絕不會告訴寧嶽的,那是把他送上死路,這個孩子太倔強,給了他一定會去狼突山,到時候恐怕有去無回。
寧嶽晃蕩著站了起來,撩起衣服跪下了頭杵地一言不發,掌櫃的長歎一聲轉身進了櫃台翻找出來一本佰草集遞給了寧嶽。寧嶽跪在地上磕頭拜謝伸手接了過來。
“家母的病不能再拖了,明知道有救而不去做不為人子,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試一試。”寧嶽堅定的說道。
“可是你想過沒有,萬一你回不來,你母親還能獨活麽?”掌櫃的聽到這個倔強少年的話覺得心裡堵得慌說道。
“大不了,黃泉路上我先去給母親探探路!”寧嶽拱拱手轉身走了。
“這世道容不下好人啊!”掌櫃的看著寧嶽的身影感歎。
寧嶽振奮一下精神,把身上的所有錢全換成了糧食,一個人背著往家裡走,他深知掌櫃的說的話是對的,他若回不來母親也撐不了多久,可是現在母親撐下去也很困難了。
他更知道從高傑哪裡得到幫助根本不可能,無論如何努力得到的只有折辱。如此不如進狼突山走一趟。
回到家中見到了母親,寧母見到兒子很開心,趕緊接過糧食放進廚房,然後拉著兒子問東問西,年過四旬的寧母因為常年受到氣喘的困擾臉色蠟黃,身材枯瘦看起來像是六旬老太而且說幾句話就氣喘不定。寧嶽看著母親日漸消瘦更加心疼,心中更狠高傑同時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