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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郭嘉不一樣》第63回 如人飲水
  “劉備絕不能留,然則,獨不可如此除之,主公能奉天子以令不臣,唯仗信義二字,今許都方定,百廢待興,劉備又素有仁義之名,眼下窮困來投,主公卻急於加害,豈非是害賢也?天下才俊若知此事,必然聞而生畏不來相投,主公日後又將以何定天下?”

  “如是因一人而阻四海之望之事,主公當需慎之又慎。”

  曹操微微點頭,但始終又覺得郭嘉的話哪裡有些不對,反覆咀嚼片刻,忽然明悟,旋即大喜道:“哈哈哈,奉孝方才可是喊了吾一聲主公乎?”

  眾人不解老板之意,平時自己也是主公明公換著喊,也沒見老板如此激動啊。

  “呵呵,然也。”郭嘉笑著點頭。

  “難得,難得,呵呵,對了,奉孝之言正合我意,劉備乃英雄也,自然不能久留,但獨不可如此除之,諸公無需多言,至於如何處置其人,容操再行斟酌。”

  一錘定音之後,曹操反倒打聽起了小皇帝的事情,轉頭問荀彧道:“文若,天子定都許昌之後可是安分?隨行而來的百官私下裡可有異議?”

  或許,這才是曹老板今日開評定的真正目的。正所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迎來天子能令不臣,這點不假,但供養天子的耗費也是相當巨大的。

  又是修繕廟宇,又是加固城牆的,還得考慮給小皇帝添點儀仗,宮中雜役,百官俸祿,無一不是一筆巨額的開銷。

  若到頭來養了頭白眼狼,那曹老板上哪兒說理去?所以,必須時時關注。

  “回主公,天子已入住宮中,對我等之安排未有不滿之處,至於百官,也是安分守己,不敢造次。”荀彧如實回答。

  “那就好,吾……何事?”曹操欲言又止,因為他看到門外的執戟郎手捧著一份書信進了議堂。

  “啟稟主公,河北袁紹發來書函,特來呈獻。”

  “拿來。”

  “喏。”執戟郎恭敬上前雙手奉上,而後轉身回崗去了。

  曹操坐在上頭展開書信細細看了起來,沒看幾眼,臉色便沉了下去。

  片刻之後,曹操將書信按在了案幾之上,開口道:“來人,拿下去供諸公傳閱。”

  自有侍衛依令行事,待眾人一一看過書信,曹操這才開口:“好一個袁本初,厚顏無恥至極,其明知天子已被吾等請回許都,居然還有膽來向吾討要大將軍之位,諸公跋山涉水千辛萬苦才迎回天子,而袁紹那廝既不奉詔又不出兵勤王,卻憑一紙書信想要討要功勞,真是豈有此理,簡直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曹操唰的起身,怒道:“其當我曹孟德又是何許人也,豈會懼其淫威有所妥協,吾欲北伐袁紹,不知諸公有何良策可圖?”

  郭嘉自然也看了書信,沒有激烈的言辭,倒有些像拉家常,先是憶往昔“崢嶸歲月”,後是感歎一下天下諸侯皆是老熟人之類,有股子“你我皆是朝廷中流砥柱”的迷之自信。

  當然,在文章末尾恭賀曹老板迎得天子的同時,又委婉的表示是不是得拉兄弟一把,好歹他袁紹也是身出名門,坐三望四州的實力諸侯,勉強能做個大將軍當當吧。

  總結一下,袁紹這是氣不過呀。試問,曹操這位袁紹昔日會盟討董時的手下,現在爭霸天下的勁敵之一,就這麽一下子“飛黃騰達”了起來,袁紹能甘心嗎?能不酸嗎?那是通篇透著酸味兒和淡淡地威脅之意,難怪曹老板會如此失態,居然開口欲攻河北。

  如今的曹老板雖說得了兗州全境和豫州的大部分疆土,然比起此刻的袁紹來講,還是很弱小滴。

  這麽說可能不具體,咱打個最簡單的比方,就說能動員的兵卒吧。

  曹老板此時掏乾家底也僅能湊出十萬兵馬,這已經是極限了,而袁紹那頭呢,可以輕松集結四十萬大軍且無後顧之憂,這一比較,高下立叛。

  這比帳目實在清晰不過,在坐的哪兒位不會算呢?若此刻與袁紹撕破臉來,那無疑是在螳臂當車,以卵擊石,自尋死路。

  那曹老板是昏頭了才大放厥詞的嗎?

  不,恰恰相反,這看似魯莽的話裡,處處透著深意。既可以拿來泄憤,又可以鞭策下屬,還可以表達他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受挫感,同時,收一波忠誠卡。

  “主公,萬萬不可!”果然,諸人異口同聲忙來規勸。

  程昱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主公,袁紹勢大,不可強取,若欲圖之,得從長計議,今袁紹來信隻為求大將軍之虛位,主公當以安撫為上略,根本無需大動乾戈。”

  荀彧也在旁規勸道:“主公,若僅是表天子賜一虛銜於袁紹,亦無傷大雅啊,此時,斷不可與其相爭。”

  曹操愁眉不展。

  郭嘉笑著出列道:“呵呵,主公,奉孝也以為主公應當替袁本初求那大將軍之位,且表現地越是殷勤越好。”

  曹操一愣:“奉孝之言每每出人意表,人人規勸吾替袁紹求官爵,實乃無奈之舉,可依奉孝之意,似乎另有玄機,不知此話何解?”

  郭嘉開始裝了,搖頭晃腦道:“呵呵,世人皆知天子下詔以來,僅是主公興義師前往救護,此乃不爭之事實。”

  “嗯。”曹操點頭,示意郭嘉繼續說。

  “而袁紹,坐擁三州之地,手持雄兵幾十萬,然其不思報效朝廷,不來奉詔勤王,事後卻來厚顏討要封賞,此舉,實乃聰明反被聰明誤也,主公當可捧殺之。”

  “若一個大將軍的虛銜能叫小皇帝看清袁紹之‘耿耿忠心’,叫天下才俊認清袁紹做足沽名釣譽之能事,大將軍之位?呵呵,何足惜哉!”

  曹操低頭一想,對呀,經郭奉孝這麽一分析就能讓人想通了嘛,沒錯,這是在捧殺,不是受其威脅。

  如是一想,曹操哪還有方才的愁眉苦臉,簡直是憋著笑偷樂,大喜道:“呵呵,奉孝言之有理,吾當為本初好好請上一功,那大將軍之位,非袁本初莫屬,啊?諸公意下如何?哈哈哈!”

  “主公英明!”

  荀彧等人聞言,皆松了一口氣,看向郭嘉的眼神也充滿了敬佩和讚許。

  怎麽說呢,明明是一樣的意思,但換了個說法之後,曹老板的表現卻是截然相反,真是奇哉,難怪郭奉孝會受主公如此之器重,也不是沒有原因,就這忽悠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學得來的。

  曹老板心情大好,散會之後還特意叫住了郭嘉,眾人以為曹操要私下褒獎,便道著恭賀之言紛紛告退。

  郭嘉起先不覺,但三人成虎之下也開始認為曹操特意留他是想獎賞一番。

  其心中不禁盤算起了因曹婷這丫頭而欠下的那筆巨債,也不知何時才能償清,要不乾脆狠一點,直接向曹老板開口討要?

  正盤算著呢,哪知曹操留他下來只因有事相詢。

  一前一後進了偏廳,曹操未等兩位安坐,便認真說道:“奉孝,方才例會有些話不當講,眼下僅是你我二人,操便直言了。”

  “主公請講。”

  曹操言簡意賅:“劉備應當留否?這次吾要聽汝實話。”

  “不留,但也不能殺。”郭嘉自然配合著一臉認真道。

  “為何?”

  “主公明鑒,雖然奉孝此言有些玄妙,但劉備那廝似乎天生命格克主,留之不詳。”

  “哦?願聞其詳。”曹操聽得新奇,不住怎舌。

  郭嘉分析道:“黃巾之始,劉備從公孫瓚, 可如今公孫瓚如何?已是斷難自保!”

  “後其三兄弟輾轉徐州被陶謙收留,陶謙又如何?身死是小,連家底也被劉備奪了去,只能說死不逢時,嗚呼哀哉!”

  “再言近日,劉呂相爭各有損傷,恐呂布也僅能窩在徐州一隅無所作為,主公若全力以赴,必能滅之。”

  “而今,劉備兵敗來投,主公萬不能留他,此乃天鑒也。”

  曹操細細一琢磨,好像真是這麽回事兒,沒曾想劉備還是個“超級倒霉蛋加老大殺手”來著,這等不祥之人的確留之可怖,應速速除去。

  “那為何又不能殺之?”

  “尚有一用,可解主公心中隱優。”

  先是曹操哈哈一笑,而後盯了郭嘉良久,笑意緩緩收斂:“吾又有何隱憂,奉孝切莫出言相戲。”

  郭嘉似笑非笑,也不說話,抬起指尖沾著茶水在案幾上寫劃了起來。

  不一會兒,幾上出現“漢臣”二字,曹操眼放精光,一把抓住了郭嘉的手,十分激動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奉孝,我曹孟德果然沒看錯人,知己啊,知己啊!”

  “主公謬讚,漢室雖是傾頹,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欲興漢,唯有破而後立,世人不知主公雄心壯志,遂有諸多曲解。愚以為,主公追尋的正是真理,因為真理之路總是充滿孤寂,這一路上,受到越多的詆毀與阻力,將會在成功的那刻換來更多讚譽與歌頌!”

  嘴上說的好,可郭嘉心中直反酸:“哎喲我去,我居然給曹老板灌起了心靈雞湯,這也是醉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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