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鳴。
遊羽的嘶吼還在耳邊縈繞。
十年前目睹老師入獄的遊羽,十年前親眼看見家人爆炸的翎音。
他們都有著痛苦的回憶,可他們還是一往無前,在開辟未來的道路上邁步,痛苦成為了前進的動力。
那我呢?
天樹沉悶地開著警車。
翎音在第25小時最後的指責也在腦中揮之不去。
現在,遊羽和翎音一定在為了解決事件四處奔走吧。
雖然遊羽是坐在輪椅上。
我究竟要怎麽辦呢,千諾。
只有這一次,事件涉及到了已死的千諾,自己必須要解明事件的真相。
那麽解決事件以後呢?那時候要接觸新的案件,還要像現在一樣以千諾的死作為逃避的借口呢?
真是可笑,明明知道自己在逃避,知道逃避是消極的念頭,可還是止步不前。
明明知道千諾不是會傷害彩果的人,可還是止不住地心煩意亂。遊羽和翎音這兩個沒有見過千諾的人都比自己信任千諾。
我可是警察啊,怎麽能這麽懦弱呢?
“對不起......天樹......趕緊離開我......”
千諾死前最後一句話佔據了腦海。
眼角濕濕的,如鯁在喉,私情佔據了內心。
前方就是遊風警校。
好久沒來了啊。
看到警車接近,熟悉的人走來迎接自己。
“嘿,天樹!你是來調查上次彩果綁架案的吧。”
眼前這個大腦門是天樹的同學,四肢精壯,身形標準的他現在是神跡系列的皮套演員。據說馬上就要轉正成為主角的常駐皮演。
隆代像以前一樣高高舉手,然後擊掌示意,可是天樹沒有回應這份熱情。
“隆代啊,你不是畢業已久了嗎?”
“聽說這次彩果綁架案的嫌疑人是遊風警校畢業的,我想回來看看。彩果是今年新作的主題曲演唱者,既然這樣,我們就是劇組的家人,我要幫助她。”
這次的演唱會,原本預定作為虛跡皮套演員的是即將進駐一線的隆代,沙莫介入後讓他很不甘。隆代還抱怨過讓那種沒經驗的來鎮不住場子呢。
“真是有活力啊。”
“說起活力......前天別墅爆炸以後,有一個人衝進了火場。那個人不會是遊羽吧?”
“遊羽?你認識他?”
“嗯,我們是高中同學。那個家夥十年前也跑進了火場。”
“十年前......原來那個救了綺跡的人就是遊羽啊......十年後,他又救了翎音......”
“果然是遊羽沒錯吧!他還好嗎!”
“已經能行動了,不過他現在心情很差。”
“能讓遊羽那種人心情差?這究竟是怎樣的案件啊。”
“恆風的老師也是拜仁老師,我們一起去找他吧。”
“誒?我可以和警察一起行動嗎!”隆代躍躍欲試,激動地上躥下跳。
沒有近似中二的激情,怎麽會為了當皮套演員專門到警校鍛煉身手呢?
“一起去吧。”
“好誒!”
隆代沒有察覺到天樹的心事,慢慢冷靜下來以後,他發現天樹一直盯著警校中心的大樹。扎根在海韻的土地,向著藍天生長的千年古樹。
“你果然還沒有放下嗎。”
隆代用力地拍著天樹的後背,然而這個傻大個在不穿皮套的情況下從不保留力氣。
雄渾的力量把天樹打得頭暈眼花。別說安慰了,能好好站著就不錯了。 隆代,劍鋒......
總是和傻大個做朋友呢......
劍鋒......
不知道他還好嗎?接觸了超自然犯罪,他的未來會是怎麽樣的呢?
真相啊,我究竟為什麽要追求你呢?
天樹凝視著千年古樹,想起了一年前,自己和千諾在樹下許下的諾言。用盡自己的一生,去守護養育自己長大的海韻。
本以為成功當上警察就能實現這個願望,可再次之前,天樹的心已經隨著千諾的死冷卻了。
我真的對得起千諾嗎?
“天樹......”
往常的話,天樹一定會被隆代的怪力破防,然後對他破口大罵,喊著逮捕逮捕。可現在,天樹明顯沒那個心情。
這次被燒毀的是千諾的家。
一年前,豪華別墅殺人事件以及千諾的自殺把溫暖的家庭化作人間煉獄。
一年後,連最後的寄托也被火場埋葬。
好想和死者對話,千諾,你還在看著嗎?
在誓約的大樹底下。
來啊,像以前一樣嘲笑我這個笨拙又幼稚的家夥啊。
“人死是不能複生的。”
這個聲音是拜仁老師。
“加入超自然小組以後,你一直沒有回校,也沒有祭拜千諾。現在,懷念的感情湧上來了吧。”
“什麽啊,我可是警察啊,警察怎麽會......”
“但你一直呆在這裡,沒有調查不是嗎?”
警察只是外界的身份,你始終是天樹。
遊羽仿佛在耳邊低語。
拜仁的手上抓著花束,得知天樹要過來以後,他特地準備了這束代表哀思與釋懷的冥之花:“來吧,需要獻上花束的是你。對你來說,這棵樹裡寄托著千諾的靈魂吧。”
天樹茫然地接過花束,輕輕的植物有著非凡的重量。在天樹下定決心之前,那重托差一點壓彎警察的手。
冥之花落在地上,鹹鹹的水滴落在冥之花上。
能夠讓冥之花盛放的,不僅僅是淚水。
天樹不僅僅是在為千諾哭泣,他還是在為躊躇的自己哭泣,為遊羽和翎音的命運哭泣,為十年的詛咒哭泣。
我的前方到底是什麽?
我現在給自己找了一個暫時的目標,抵達終點之後新的起點又在哪裡。
和遊羽在一起的時候,為了幫他追上翎音,天樹做出了前進的決斷。
此時此刻,看到誓約之樹,觸景生情的他只是一個失意的普通人,無法挺起身來,無法前進。
“你成長了啊,天樹。”
老師把黃色的信封塞到天樹手上。
信封很久,看起來是一年前的。可是它被保管地很好,沒有一絲的褶皺,也沒有拆封。
“這是別墅殺人案前一天,千諾在這顆樹下交給我的。那天,你急匆匆地跑出去,再也沒有回來。現在,我想把它給應該寄於的主人。”
在拜仁和隆代的注視下,天樹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封。
潔白的紙張攜著工整的文字劃了出來,剛滑到手上,信的前兩個字就被水沾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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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樹
很抱歉把你卷進我們家的事
接下來該給一切劃上句號的是作為女兒的我
當自己的猜測變為確信的時候, 我很驚訝
驚訝過後,我決心結束這一切
我的母親和姐姐在九年前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
即便如此,她們也是我的親人
我的身體裡流淌著和她們一樣的血
哪怕希望渺茫,我也希望救贖她們
然後,真相全部解明,把她們送進製裁之所
這是我的責任
我能感受到,詛咒著我們家庭強烈的惡意
哪怕被惡意的烈火灼燒著,我也向往明天的天空
如果我成功解決了事件,我想和你來一場真正的戀愛
不再是為了調查苦大仇深的九年詛咒
我們一起約會,享受燭光晚餐,去海邊,去所有想去的地方
然後,和可愛的孩子一起度過之後的歲月
可如果我失敗了
希望你不要傷心
終究要有人把一切的真相解明
我希望這個責任由我承擔就好
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麽多,天樹
明天,在誓約的大樹下見面吧
我會努力達成這個諾言的
在通天的古樹下,許下的千年的諾言
明天再會
千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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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樹再也止不住淚水,他凝視著誓言的大樹,回憶起一年前的事情。
回憶過後,是全新的覺悟。